秦恆接著問道:“有事?”


    知道年輕人便是於岩山頂一劍斬殺神竅境存在分身的人,林墨煙還是不太待見對方,但是語氣上還是應有地流露出一絲恭敬,“閣主差小女子前來,請公子前往綿月閣一敘。”


    秦恆對林墨煙的前後微妙變化視而不見,雨停之後的夜,冷風一吹,讓他這個身體孱弱程度近乎伐樹到最後一絲皮肉銜接關節,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降臨,仿若漏鬥的身體,猶如萬根細針刺入全身肌膚,冷入骨髓。


    秦恆攏緊袖口,背脊又佝僂了幾分,聽完林墨煙的話,他隻是說道:“連閣主有話不妨明天再說。”


    說完,秦恆不顧周圍敵視的目光,就要擠過人群,想酒鋪走去。


    來時由虯髯客開道,去時依舊如此。


    林墨煙覆紗下的麵容神色一變,美眸盯著那年輕人的背影,一抹陰冷之色在眼中閃過。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閣主親自出聲邀請,她堂堂一位才貌雙全的大美人前來相請,得到的迴複是“明天再說”,連句準確話都沒有。


    在林墨煙的心裏,無論是武力超群的江湖莽夫也好,又或者是才情兼備的士子俊彥也罷,都不如那智慧超人,擁有大智謀略的那種人能夠吸引她。甚而言之,對於前麵兩種人,她還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瞧不上眼。


    林墨煙將眼前第一次見麵,與自己言其名為秦東俊,後來才知道他真名叫秦恆的年輕人歸類為武力曾經不俗,現今重傷跌境,有些入不得眼的才情,還有些擺不上台麵的小聰明的那類人。


    而她所傾慕的綿月閣閣主連如玉,便是她心中的第三種人,擁有大智慧,從流落此地,白手起家,到成為煙波郡,甚至是會揚州富甲一方的豪商巨擘,不過短短數年時間,更是能以財力和手腕,折服了兩位化境存在為其賣命的智能超群之輩,這如何能不讓她這個心中對如意郎君早有細則想法的清倌人,芳心暗許。


    盡管連閣主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的明示暗示,但林墨煙覺得,隻要自己一直在他身邊,肯定會讓這個擁有不凡魅力的男人,對之傾心。


    見那年輕人真要進入酒鋪,林墨煙出聲道:“公子如此不識抬舉,是不是也太目中無人了。我家閣主相邀,可不是誰都能當得起這份……”


    聲如綿綿細雨,聽上去動人心扉,個中意味卻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秦恆置若罔聞,依然在緩步前行,對周遭的人事物視而不見。


    林墨煙的話才說到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眼睛睜大,一臉不可置信。那名暗地保護自己的餘嬤嬤,被年輕人身旁的虯髯客迴身一掌打得從街尾倒飛到街頭,而她知道,那一掌原本是打向她的,隻是餘嬤嬤反應及時,領受了。她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以前跟在自己身邊,從未有過敗績的餘嬤嬤,高高在上的化境強者,就這麽被人一掌從街尾打到了街頭。而更讓林墨煙毛骨悚然的是,若是這一掌打在她身上,她這個堪堪摸到三品淬骨境門檻,在江湖中也算天資不俗的修行晚輩,還能不能活著?


    虯髯客一掌打飛那餘嬤嬤之後,便沒再出手,隻是深深看了那女子一眼,跟著少爺走入酒鋪。


    原本鬧哄哄,顯得生意紅火的辛家酒鋪,鋪內、門前、街道,人頭攢動,在見到虯髯客出手後,瞬間噤若寒蟬,甚至有人都嚇得傻了眼。


    浩淼城內基本隻要是與江湖中人沾點邊的百姓也好,市井之徒也罷,無人不知身份神秘的綿月閣閣主身邊有兩大高手,傳言還都是化境強者,而其中一人常年跟隨在春風樓的花魁之首林墨煙身邊。


    以前人們還信以為真,在林墨煙表現的中規中矩,即便仰慕,也表現的彬彬有禮。


    後來,久而久之,林墨煙身邊有化境強者跟隨的傳言,就不攻而破,因為誰也沒見過那位傳聞中的化境存在,說的煞有介事,可後來越來越多的人言語輕薄林墨煙兩句,說些渾話,也沒見那位化境存在跳出來震懾,或是殺雞儆猴。


    所以,人們想當然以為根本就沒有那所謂的化境存在隨身保護。


    仰慕林墨煙的不乏江湖中人,當那虯髯客看似隨意的一掌擊出,裹挾無窮威勢打向林墨煙之時,這些人酒意瞬間消散,這要還看不出端倪,那麽他們就真不配“江湖人”三個字了,化境的威壓,化境的真力釋放,讓他們的靈魂都止不住的顫抖,想要跪地拜俯。


    當再看到那一掌,被一猛然現身在林墨煙前的老嬤嬤出手阻擋之時,然後挨了虯髯客那一掌的老嬤嬤被打的倒飛百丈遠,這些江湖中人就不止是靈魂顫抖了,而是感到頭皮發麻。


    因為他們聯想到關於綿月閣,關於林墨煙,關於林墨煙身邊有化境強者隨身保護的傳聞,這麽看來,並非傳聞,而是為真。


    想到這些,率先反應過來這是神仙打架的江湖武人們,想也不想,立刻飛也似的逃離此地。隨後,後知後覺此事非爭風吃醋場麵的富豪鄉紳,才子俊彥們,也作鳥獸散,迅速離開此地。


    即便有人認出了那年輕人便是那晚作出那首亂七八糟七言詩的家夥,也不敢冒出一個字出言挑釁,這個時候要還不知道審時度勢,那麽真就是找死了,讀到腦子裏的哪還是書,全是水。


    剛剛還鬧哄哄的街巷尾,一瞬間變得蕭條,惹得附近鄰裏商鋪不時有人扒開門縫向外張望,一臉好奇。


    秦恆走進酒鋪之時,一手叉腰,一手拿著舀勺,站在酒缸前的姑娘,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一旁的辛老二,縮著脖子,低著腦袋,掰著手指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秦恆連忙挪開眼睛,就要穿過前鋪,去往後院。


    ————


    鋪外。


    林墨煙一把拽下臉上麵紗,盯著走入鋪中的人影,麵沉似水。


    餘嬤嬤受了虯髯客一掌後,再度迴到女子身邊,除了衣服上有些泥濘以外,她看上去好像無事人一樣,來到林墨煙近前,隻說了一個字,“走”。


    林墨煙好似沒有聽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餘嬤嬤也沒搭理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仿佛在自說自話,“要不是那虯髯客隻為了震懾,根本就沒有傷人之意,就算姓何的也在,集我二人之力,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你張口閉口不識抬舉,你當你是誰?是那人間無敵的神竅存在。”


    原地站著的林墨煙滿麵驚容,始終不忿歸不忿,不喜武夫歸不喜,但怕還是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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