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斛山北,臨近入山口三裏位置,泥濘山道旁的一棵野生棗樹前,一個打扮如尋常莊稼翁的老人,正彎腰拾撿因雨水拍打掉落在地上的青棗。


    老人上身穿一件略顯陳舊的棗紅色開襟馬褂,下身一條黑色寬鬆長褲,腳上一雙布靴,這身打扮極為普通,唯顯得有些紮眼的是,老人的腰間別著一支青翠欲滴的酒葫蘆。老人看上去年逾古稀的樣子,麵目蒼老,滿頭銀發,有些清瘦,個頭不高,還微微有些駝背。


    馬褂抖摟滿懷青棗的老人,迴頭看著山道不遠處如臨大敵的二人,微微一笑,說道:“這個時間,棗子特別甜,二位要不要嚐嚐。”


    如臨大敵的二人,正是秦恆與虯髯客。


    擋在年輕人身前的虯髯客,緊盯著片雨不沾身的老者,語不驚人死不休道:“肖上官,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藏身北域,還賊心不死。”


    老人看也沒看氣勢節節攀升的虯髯客,自顧自往嘴裏扔了一顆青棗,邊咀嚼邊道:“你們真不吃,可惜了,這麽甜的青棗。”


    虯髯客解下身上綁縛的長條包裹,轉身交給身後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說道:“少爺,到山下等黎叔。”


    雙手攏袖的年輕人,半點沒有抽出手接過長條包裹的意思,他笑著搖頭道:“黎叔,還是你背著吧,以我如今的身體狀況,背不動這東西。”


    虯髯客神情嚴肅,重複道:“少爺,下山。”


    秦恆依舊笑著搖頭,轉而繞過虯髯客,踏前一步,與那笑容滿麵吃著青棗的老人說道:“前輩是不忿當年之事,要把賬算在晚輩頭上。”


    老人忽然將抖摟滿懷的青棗,“唿啦”一下倒在地上,嘀咕道:“太甜,吃兩顆就膩了。”


    與對待虯髯客的冷漠不同,老人將青棗倒掉之後,抬起頭看向那個看上去病怏怏的年輕人,言語間倒像長輩見到討喜的晚輩,由衷高興,“前塵舊事與小輩何幹,你很不錯,岩山之上沒有辱沒秦公的威名。”


    秦恆無動於衷,“前輩既不為當年之事,又為何攔下我二人?”


    肖上官解釋道:“人老了,總是懷念過去,好不容易遇到舊人的後人,哪能不敘敘舊。”


    秦恆皮笑肉不笑,“前輩說笑了,晚輩與前輩素未謀麵,何來敘舊一說。”


    眼前這位老人,秦恆隻在外公的東陵王府見到過他的記載。


    那段記載如此寫道:“肖上官,世間少有的神竅境存在,不知其具體年歲,根腳不詳。龍輝八年,自恃修為進入東陵王祝袤的器閣,強行索要一物,被東陵王以強勢手段,差點鎮壓在器閣之下,終因實力強橫逃脫,後不知蹤跡。”


    東陵王府的那位傳奇老人,曾與自己的外孫談到那段過往,談及這位肖上官,老人對此人有一句七字評價。


    “遺臭萬年的禍害。”


    根性就不是行事做派受人待見的好相與之輩,但可用殺人巧取豪奪,絕不言什麽以理服人。


    肖上官越是與自己如此和顏悅色,秦恆就越是忌憚,因為以他神竅境的身份,即便有所謀,也無需有所求。


    秦恆單刀直入,“前輩設下這麽大一局,作為最先發現此上古洞府的宗門,卻廣而告之,任由其他宗門於中覓寶,自己高坐釣魚台,手段真高。”


    肖上官笑容玩味兒,“何以見得?”


    “金汜道。”秦恆隻說了三個字。


    “確實如傳言的那般,天資聰慧。”肖上官輕輕笑著點頭道。


    肖上官話鋒一轉,竹筒倒豆子,“這座林桃李的修煉道場,無盡歲月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進去過,裏麵有異寶,沒錯,但於我這等境界而言,有價值才是王道,其他一切,就算他裏麵是一頭遠古異獸,那於我而言,也不過是多了本身之外的助力,無多大意義。”


    “本尊有過推演,那洞府主人林桃李的伴生人會在這次洞府現世出現,有他這個曾經的主人帶路,我隻需要守株待兔便可,拿了他就等於拿了那裏麵的異寶。”


    秦恆在出了那座上古洞府,便已經想通其中的關節,假若真有一位神竅境存在在布整個局,那他所謀所求又是什麽,顯然是與上古存在林桃李,而今的辛老二掛鉤,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引蛇出洞,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洞府中的寶物。


    秦恆說道:“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更好,何必要將消息散出去,弄得滿城風雨,前輩就不擔心有同等存在冒出來分一杯羹。”


    肖上官嗬嗬一笑,“這些江湖門派,多年生活安逸,這樣不好,得給他們找點樂趣,比如生死相向,宗門內鬥,門派拚殺,如此才有意思。”


    “至於同道中人想要從中分一杯羹,哈哈哈,秦恆,你是叫秦恆吧,你有無見到北域更遠地方的門派到此,真到了神竅之境,看待世間寶物,能上眼的太少,你可曾聽過有同等神竅存在為了一件寶物,打生打死得。”


    秦恆忽然道:“既然前輩沒有阻攔我二人之意,那晚輩等就先告辭了。”


    肖上官擺手道:“別急,你身上還有兩樣東西,乃是本尊我的,哪有拿了長輩東西不歸還的道理。”


    說著,肖上官又看上一旁神情凝重的虯髯客,繼續道:“還有你身上的一樣東西,同樣是我的,這件東西,比之前兩樣東西的價值加起來都重,對於本尊而言。”


    聽著肖上官的這番明搶說辭,秦恆神色平靜,一旁的虯髯客卻是驀然之間氣勢震蕩,斷坤劍在手,盯著肖上官,嗤笑道:“肖老兒,當年器閣之中,你對著我主人畢恭畢敬的嘴臉,這麽快就忘了嗎?現在擺神竅的架子,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肖上官聞言,目光霎時變得冰冷無比,盯著對麵二人,獰笑道:“原本對於你這個意外之喜的出現,本尊的打算隻是拿了當年我所求的那截龍魂木,現在嗎,我改變主意了,世間神竅不可辱,不出手教訓一下,這說出去豈不叫天下人看我肖上官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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