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恆啞然失笑,“前輩玩笑,晚輩哪消受的起。”


    陸竇陵拖著幹癟的身軀,顫巍巍的往壁柱走去,沒有再說那些過過嘴癮的話,邊走邊歎道:“當年,那三位年輕人來到這裏,陸某人不過是想看一看人心到底經不經得起稱量。哪曉得,就那麽三言兩語的鼓動,三個走了幾千裏江湖路,患難與共,義結金蘭的兄妹,當夜就反目了,黃叱仁趁閻銅山睡著,割了他的腦袋,劉暖使了美人計,一劍捅在黃叱仁的心窩,三人為了那份大道可期的機緣,一夜間就分出了生死勝負,實在讓我這個方外之人刮目相看。”


    秦恆亦是歎道:“人心哪經得起這份稱量。”


    陸竇陵點頭附和,“是啊,人心哪經得起這份稱量。”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驀然變得扭曲,尖聲厲氣道:“可當年我那位盛譽滿天下的師傅,臨死卻要對他的兩個徒兒人心稱量,做法不同,性質卻一樣,最後的結果,是我殺了師兄,殺了那位愛慕我,卻要為一本修煉心得殺我的師兄。”


    陸竇陵看著年輕人,問道:“是不是可悲又可笑?”


    秦恆點頭。


    她又道:“公子猜一猜,我殺了師兄後,那老不死的對我說了什麽。”


    秦恆搖頭,隻說了兩個字,“不猜”。


    陸竇陵凝神看著壁柱上的楹聯,神色平靜了許多,自嘲道:“他說我是孽障,居然對師兄都下的了狠手。神也是他,鬼也是他,老不死的東西,還有臉自詡三清子,吊了口氣苟延殘喘的老東西,那時還說著什麽清理師門,以正綱法。可惜啊可惜,老東西巔峰修為連千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能奈我何。不過我還是小看老東西了,他死前自滅輪迴,隻求天道賦予他巔峰修為片刻,要殺我,雖沒成功,但還是用出逆天手段,先是使我神魂有了瑕疵,即便入了神竅,修為也與同境強者天差地別。後又言出法隨,用這則楹聯鎮壓我的本體在這座城隍廟。”


    秦恆仔細聽著,將入城隍廟的前前後後,裏裏外外的細枝末節,統統梳理了一遍,雖然還是不能判斷陸竇陵所言的真假,但是其中大致脈絡已經梳理清楚了。


    梅丁寒煞費苦心裏應外合的算計謀劃,最終平白給陸竇陵做了嫁衣,陸竇陵計中計,又是展露神竅修為,又是露出破綻,又是詐死,根本目的就是想脫離這座困住她的牢籠。至於前麵那個三位青年男女相約闖蕩江湖的故事,以及後麵牽扯更加深遠的師傅之類,秦恆姑且聽之,並不當真,至少心中不當真。


    陸竇陵還在咬牙切齒說道:“那老東西罪該萬死,是他讓我厭惡這個世道,是他害了那三個隻是登門向我求教登臨神竅境界修煉法門的年輕人,都是他,怪不得任何人。”


    秦恆看著性情多變,內心扭曲的陸竇陵,說道:“前輩就是因為對師傅的恨,才將心中多年積怨加在三個年輕人身上,要去稱量一下他們的人心?”


    “哈哈哈,沒錯,事實證明,他們比我還要不如。”陸竇陵看著空空無一物的塑像位置,猖狂大笑。


    秦恆轉身,也去看那則楹聯,他想起一人,隨即問道:“前輩能否告知那劉暖結局如何?”


    陸竇陵隨意道:“她啊,十年前才死,本尊眼見大限將至,於是舍了舊皮囊,神魂寄居在她的竅穴之中,汲取蠶食了她的本命力,奪了她的剩餘壽命,才得以殘存至今。”


    秦恆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難道道家典籍中所謂的‘奪舍’真的存在?”


    陸竇陵哈哈大笑,“有沒有奪舍,我不知道,若是公子想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倒是樂意幫忙,將這門神通傳給你,此法缺陷,要以人血喂食,且畢生隻能用兩次,限製頗多。”


    秦恆笑言:“原來是魔道功法。”


    陸竇陵笑道:“總算後知後覺了。”


    秦恆故作訕笑兩聲,前麵發生種種,隻字未提。


    陸竇陵迴頭,真誠道:“公子,做筆交易如何?”


    秦恆斷然搖頭,“與虎謀皮的事,晚輩是能不做就不做,能少做就少做,何況前輩不是虎,是那脫離凡人範疇的神竅存在。”


    陸竇陵輕輕搖頭,歎息道:“公子早就已經知道陸某人在虛張聲勢,又何必出言挖苦。”


    秦恆說道:“真話。”


    陸竇陵抬起手掌,手上憑空出現了兩樣東西,“一本世間難尋的上古秘術,《通幽術》,傳說練至極致,可通幽冥,堪破輪迴。另外一件,不是神兵,勝似神兵,巨淵深處,上古寒鐵打造的赤焰劍,傳聞曾弑“仙”。隻要公子願意帶陸竇陵之本體離開此處牢籠,陸某人願意雙手將這兩樣東西奉送給公子。”


    秦恆不為所動,淡然道:“前輩算計之深,一絲一毫,都掐準了點,全在晚輩的心弦上,拿捏人心的功夫,世所罕見。兩樣東西,全是秦某所需要的,也是夢寐以求的,但我卻不敢拿,神竅手段哪是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跨過這道門檻,沒有牢籠約束,天高任鳥飛,前輩還不泥牛入海,那時候,前輩反口殺我,我又當如何,秦恆不敢賭。”


    陸竇陵急忙道:“本尊可以以道心發誓,脫離此處,絕對不會對公子心生歹意,食言而肥。”


    秦恆還是搖頭,“前輩就是說破了天,晚輩也不會賭那個萬一。”


    陸竇陵驀然目光冰冷,“公子軟硬不吃,當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秦恆笑容不變,剛要說什麽,卻不想被人搶先一步,鄖梓桃的師傅,蹲在地上,屁股一掂一掂,意態閑適的趙自觀,插口道:“誒,那小子不願與你做這買賣,我與你做如何?”


    陸竇陵轉頭望著青衫儒客,嗤笑道:“你,雖然境界比這位公子身邊的那位虯髯客略高一籌,可想要帶著我離開此處,還差得太遠,你知道當年那老東西是什麽境界嗎?神竅之境最後一重,已經隱隱摸到傳說中的長生境的門檻了,他所布困陣,就憑你如今的修為,妄想破解,簡直癡心妄想。”


    趙自觀不以為意道:“不就是個上古陣法,虯龍鎖魂陣嗎,破之有何難。”


    陸竇陵原本一臉不屑,聞言,陡然眼睛一亮,沒想到這青衫儒客還真懂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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