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院落門口的兩個人影,令赫連野粟心中一沉,師傅的神情已經說明一切。


    羊皮襖老頭一邊將兩色攪混的棋子中的白子拾起裝入罐中,一邊耷眼瞧著對麵臉色陰晴不定的周東意,老頭咧嘴笑了起來,露出那口黃黑交錯的牙齒,煙槍嗓說道:“如何,前輩,集我二人之力,能否完成晚生之前誇下的海口。聖人都曾言,弟子不必不如師,更遑論這天驕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江湖,有幾個不輸前輩實力的高手,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周前輩,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周東意驀然起身,臉色已經恢複平靜,他盯著院落門口的長髯漢子,緩緩道:“閣下是何人,似乎並非北域江湖中人。”


    秦恆站在虯髯客身旁,聽到羊皮襖老頭故意拽文,卻又說的差強人意的那番話,覺得有些好笑。


    虯髯客黎春城沒有迴答周東意的問話,而是轉頭看向那個一臉懵的赫連野粟,像是在自說自話道:“少爺曾經說過,江湖上最易遇到的事,就是打了小的,來的老的,打了徒弟,來了師傅,醃臢事,不平事,欺壓良善,仗勢欺人,瞧著不順眼,等等理由,都可作為江湖中人出刀拔劍的理由,根本就沒道理可講。”


    他轉頭望著身旁嘴角含笑的青袍年輕人,又說道:“少爺,這話黎叔叔覺得忒他娘的有道理,就沒有那道理可講。”


    話落,黎春城身如移形換影,瞬間出現在赫連野粟的身側,左手變掌為拳,迅如閃電,向赫連氏族少族長的腦袋上砸去。


    周東意反應迅速,雖然不明白這個實力可與自己齊平的半步神竅境高手,為何不按章法出牌,會不顧忌身份向一個小輩出手,但若是真讓對方得手,那麽他這個北域江湖有著偌大名頭的化境八人之一,豈不是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盡管這狗屁都不是的記名弟子,死了也無所謂,可毀了自己的名頭是萬萬不行。


    周東意刹那轉身,抬手化掌,身形如幻影重疊而行,周身氣勢暴漲,那把半神兵的琵琶先是如影隨形,跟著主人貼地而走,但一人一物同行兩步之後,琵琶忽然沒入地底,消失不見。


    周東意的那隻幹癟如枯槁的老手,在擊向距離虯髯大漢一步距離之時,手心處逆勢倒轉,忽然湧現出一個灰色大手法印,越聚越大,勢成的法印大手,轉眼間已經比虯髯大漢的身形還大,直覆虯髯客而去。


    秦恆凝神注視著一上來就交手的二人,他很明白,不是誰都能觀摩這些天下間神竅不出,已是站在山巔的絕頂高手的交手,裨益之大不可估量。這對於眼下修為盡失,想方設法欲找迴的秦恆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秦恆看的很清楚,周東意這招法印大手,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目的無非是迫使已經揮拳砸向赫連野粟腦袋的黎叔叔收手抵擋,在救下被突如其來轉變嚇傻在原地的赫連野粟的同時,又想著虛晃一招,試探這位同為半步神竅存在的不速之客,到底有多強。


    的確,周東意確實是做著如此打算。


    在場五人,除了眼睜睜看著拳頭離自己腦袋越來越近的赫連野粟外,其餘四人皆看出了周東意的目的。


    虯髯客根本就不為所動,一腳重重踩踏在地,頓時讓整個方圓數裏之地都輕微顫動。虯髯客一腳踏地之後,屹立原地,如顯聖的金剛菩薩,渾身金光籠罩,巋然如磐石,人影虛幻。出拳不變,無視周東意的法印大手,眼看就要砸在赫連野粟的太陽穴上。


    周東意麵色微變,知道自己的算盤落空了,再想要後發製人,肯定也來不及,到了他等這樣的境界,一招一式,一唿一吸,不說決定雙方比拚的勝負,可要殺個離近境界低微的尋常人,還不是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腦中靈光一閃,既然虛張聲勢不奏效,那便圍魏救趙,明眼人誰都能瞧的出來,那個身穿青袍的年輕人,在虯髯大漢的心目中地位極重。


    周東意如此想著,卻擺出一副強行要救下自己這名記名弟子的出手狀態,身影重疊入位,沒入地底的琵琶浮出,驟然出現在虯髯大漢的身後。


    終於反應過來的赫連野粟,麵對突如其來對自己出手的虯髯大漢,心中驚懼到了極點,這個能與師傅叫板的中年男人,讓人有些絕望,想要躲閃,可腦袋連歪一歪都做不到。


    隻是當他已經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又看到師傅一副要為自己傾盡全力出手的模樣,他的心中頓生一片暖意,不枉自己掏空心思討好師傅,要拜在他老人家的門下,關鍵時刻,還是師傅靠得住。


    然而,下一刻,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前一刻還作勢要為自己和中年男人大打出手,給自己無盡希望的老家夥,這時卻忽然轉身向院落門口處閃身掠去。


    赫連野粟絕望了,在腦袋被虯髯客一拳砸中,如落地西瓜砰然碎裂的前一息時間,他還聽到此前聽來猶如天籟的師傅的聲音,“你便是那個近些日子在赫連氏族搞風搞雨的小家夥吧,拿你來換我這個不成器的記名弟子一命,我賺了。”


    這一刻,即便知道該千刀萬剮的老家夥的用意是什麽,赫連野粟也隻想把這老家夥扒皮抽筋喝血,你他娘的想法再好,還不是付諸東流。


    赫連野粟不僅罵這個應該叫作師傅的老家夥,更罵,不是罵,是詛咒那個年輕人不得好死,最好能與老家夥一同死了陪他。


    生死之際,這位赫連氏族的少族長,最恨的還是這位叫作秦河的年輕人,也沒有任何理由可講,恨之一字,真是刻骨銘心,到死都不願對方好過。


    秦恆含笑看著離自己隻有數步距離的灰衣老者,指了指他的身後腦袋被一拳砸爆,身體癱軟在地的赫連野粟,譏笑道:“周前輩,你的江湖威望掃地,痛心不痛心,痛心的是新收的徒弟死啦,還是痛心損了自己偌大的名頭?”


    不用迴頭就能感覺到赫連野粟身死的周東意,目光陰沉的可怕,聞言頓起殺心。


    而與此同時,幾乎在周東意折身準備擒下年輕人,曲線救國的刹那,羊皮襖老頭放下棋罐,身影如奔雷,先之前者數息,擋在了秦恆的麵前,衝灰衣老者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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