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江之上,一艘三層,名為“滿堂紅”的畫錦樓船,如魚躍龍門,速度奇快,所過之處蕩起陣陣漣漪。兩岸之上,青山綠野目不暇接,風景美如畫。


    然而,如此美景,樓船客人在最初時的新奇勁一過後,就顯得興致缺缺。偶有到了傍晚出來吹吹江風的客人,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便會返迴船艙。


    這天傍晚,落日餘暉灑落在樓船一層的甲板之上,一個七八歲孩童站在船頭,有些豔羨的看著甲板上盤腿坐在船邊的年輕人,準確的說,是看著年輕人手中正削著的物件。


    盯了許久,這個衣衫看上去隻是普通人家的男童,往前走出兩步,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尋常孩子見到不相熟之人的怯懦,他道:“你能給我也做一個嗎?”


    年輕人將手中還隻是半成品的木劍放置在一旁,抬頭看著這個麵相黝黑,很幹瘦的孩子,他笑了笑,說道:“可以是可以,那你拿什麽和我交換?”


    孩子似乎很想要那把木劍,又往前走了幾步,膽子更大了些,就要伸手去拿地上的木劍,卻被年輕人先一步攥在手中。


    孩子的臉有些不自然,畢竟還隻是個孩子,他有些委屈的說道:“我隻是想看看,我沒有什麽東西能和你換,我爺爺窮的叮當響,唯一有個煙袋杆子,還寶貝的緊。”


    年輕人莞爾一笑,說道:“那你會做些什麽,拿來交換也行。”


    孩子站那兒想了想,如數家珍道:“我會燒火,做飯,洗衣服,還會上山砍柴,給爺爺捏肩捶背……”


    孩子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年輕人反倒好似聽得津津有味,也不出聲打斷,直到那孩子說完,眼巴巴看著他說了句:“你覺得我能用什麽和你交換?”


    年輕人看上去有些為難,孩子一直在看著這張比剛才見到的美女姐姐還要“美”的臉,因而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完全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孩子大感失望,有些沮喪的就要往迴走。


    結果,那年輕人在轉身後,說了句,“要不你給我捏肩捶背,捏的好了,我就把這把木劍削好送你。”


    孩子迴頭,一臉不敢置信外加掩飾不住的興奮,驚喜道:“真的?”


    年輕人點點頭。


    孩子三兩步跑到年輕人身前,從年輕人手裏一把奪過那把還沒有削好的木劍,拿在手中來迴比劃了幾下,又翻來覆去看了看,然後依依不舍的遞還給年輕人。接著,很知趣的走到年輕人身後,一板一眼的給年輕人捏肩捶背。那黝黑幹瘦的孩子,視線一直低著,始終不離年輕人手裏的木劍。


    就這樣,夕陽西斜映照在甲板上,一個年輕人,一個孩子,年輕人盤坐在甲板上靜靜削著木劍,孩子在其後捏肩捶背。


    山水如畫,人如是——美。


    突然,從船艙門口衝出一個青裝姑娘,她腳步飛快,徑直走到二人身前,一把奪過年輕人手中的木劍,遞給孩子,然後看著秦恆,不忘譏諷道:“姓秦的,讓一個孩子給你捏肩捶背,你還要不要臉。”


    遠處,萬樓坐在樓船的護欄之上,一臉戲謔的表情。


    秦恆麵色平靜,沒有笑也沒有解釋什麽,隻是伸出右手,示意其把東西給他。


    而那孩子也沒有去接,隻是搖頭道:“姐姐,我爺爺教我萬事不可不勞而獲,我拿勞力換來的,就可以拿的心安理得。”


    其實,這會兒,吳彩霞心中已經發怵,她是想殺這王八蛋不假,但心底深處還有些畏懼他。此刻,見秦恆麵無表情,她心中的那絲怯意更勝。隻是,她不願在這家夥麵前表現出來,不然以後殺他的本心不就淡了。


    於是,姑娘就這麽惡狠狠的瞪著秦恆。


    秦恆說道:“他予取奪,自然要付出代價,正如他所講,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姑娘此刻是騎虎難下,有心想還迴去,但又不想弱了氣勢。


    秦恆伸著手,吳彩霞將木劍遞給孩子,二人就這樣僵持著。


    最後,還是那孩子打破二人的僵局,孩子嘴甜道:“姐姐,你那麽漂亮,生氣就不好看了,把木劍還給這位哥哥,現在這把木劍還沒有削好,我想要一把完整的,漂亮的木劍,以後闖蕩江湖也能有把武器傍身,保護爺爺不受欺負。現在爺爺到哪兒,哪都有人罵他,那些人就會欺負我爺爺。”


    孩子說到最後,雙拳緊握,咬牙切齒,顯得很生氣,義憤填膺。


    吳彩霞二話不說,直接將那木劍狠狠丟在那王八蛋身上。


    秦恆抬手擋下,木劍旁落。


    望著姑娘離開的背影,秦恆無奈苦笑。


    吳彩霞離開後,孩子趕緊跑去撿起那把木劍,然後在很寶貝地在身上擦了擦,這才遞給秦恆。


    隨後,二人依然如舊,該捏肩捶背的就捏肩捶背,該削刻修整的就削刻修整。


    過了好一會兒,孩子有些臉紅的說道:“原來你與剛才我在船艙裏遇到的美女姐姐認識,怎麽她好像很不喜歡你啊。”


    秦恆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道:“這你就錯了,她是喜歡我,卻又覺得自慚形穢,故意找個機會接近我。”


    孩子鄙夷的看著這個剛才瞧著還很順眼的家夥,怎麽一轉眼這麽討人厭,你當我是個傻子,這話鬼才信。我還是先趕緊拿到木劍,然後就與你這滿口謊話的家夥“老死不相往來”,還是“後會無期”,爺爺當時怎麽說的來著。


    孩子心中想著,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


    “喲,年歲不大,心思倒寬啊。”秦恆迴頭看著這個有趣的孩子,打趣道。


    孩子左右看了看,佯裝沒聽見。


    當這二人大玩“幼稚”心機的時候,一個衣衫陳舊的灰衣老者,從船艙中踱步走出,老者左手提著煙袋杆,邊走邊去背負右手,嘴裏開始吟誦起詩詞。


    “印江看我如遠山,我見印江化白練。飲盡一壺印江水,他日再來喝兩壺。啊,好詩,好詩……”


    近處,坐在甲板上某個削木劍的年輕人,緩緩抬頭,甩給那老者一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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