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下到這裏,兩人都變得謹慎起來,長考越來越多,落子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


    麵對四周的圍剿,袁盈泰的大龍仿佛不甘受挫,頻頻向外擴張,這一點倒和他本人剛直的性格有關。而白棋自然也不願束手就擒,不斷征討著中間的大龍,雙方在棋盤上殺得難解難分。而另一隻手也不閑著,各施絕技,吐氣運力,招式頻出,見招拆招,與棋局上一樣驚心動魄。


    隨著棋局越發膠著,袁盈泰的心態開始急躁起來——他畢生都在追求天下無敵,因此自他武功大成後,便開始征戰天下英豪,縱橫江湖十餘載,倚靠著一對舉世無雙的鐵拳,戰敗的武林高手不計其數。也正是因為這些年來贏的人實在太多了,連帶著其人也變得狂妄自大起來。


    在此之前,他心中有一個欲望,那就是徹底打敗在武林中有“半神”稱號的百花屋主人沈瓊,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第一。


    “隻要能打敗沈瓊,我就將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了。”他時常對自己說道。


    然而,兩人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間,局勢的發展也並沒有如他預想中的那樣順利,雖說他依舊沉著迎戰,但眼神中的急促卻也溢於言表。他的變化隻是稍縱即逝,但卻被一直暗中觀察他的沈瓊瞧出了破綻。


    恰在這時,白棋走了一招絕妙好棋,一枚白子撲入黑棋腹地,將兩端黑子斷開,使其手尾不能相顧,大片黑子接不歸。袁盈泰有些準備不足,眼見局部有些失守,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一直風輕雲淡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你是戰勝不了我的,我已經看到了整個終盤,你輸我一子。”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瓊忽然出聲說道。


    袁盈泰心中一驚,趕緊在自己薄弱處補上幾枚棋子,隻是這麽一來,他難免失去了之前的主動,他的這條大龍仿佛轉眼之間處處漏洞,被白棋征子,變得顧此失彼,窮於應付。


    沈瓊一邊加快下棋速度,一邊口中念叨道:“放棄吧,你是不可能贏我的。”


    這聲音仿佛充滿鼓噪,聽著惹人心煩,袁盈泰明知這是沈瓊使出的擾敵之計,可他棋盤上的劣勢卻是不爭的事實,心中越發想扭轉被動局勢。不知不覺間,他的拳招和棋招變得剛猛有餘,沉穩不足。


    沈瓊自然察覺到袁盈泰的變化,耳朵不易察覺地動了動,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兩人的拳腳功夫本就在伯仲之間,沈瓊其實在等待一個機會,眼見袁盈泰越發焦躁,急於奪迴主動,更是誘使他不斷陷入自己的節奏中去。轉瞬之間,棋局風雲突變,麵對沈瓊頻頻進攻,袁盈泰隻有招架之力,他的額頭上早已布滿了汗珠,來不及考慮,他茫然將黑子落下,迴神再看時,發現自己下到了大龍的眼位,這麽一來,一大片的黑子氣息全無,成了一盤死棋。


    趁著袁盈泰愣神之際,沈瓊包含內勁的一記掌法便朝他襲來,袁盈泰強提一口真氣,勉強舉拳迎了上去。哪知沈瓊這掌所含力道甚是驚人,一掌過來已是勁風唿嘯,袁盈泰匆忙迎戰自然不能與之匹敵,被沈瓊一掌震飛出去,後退幾步方勉強站穩。他麵如死灰,毫無生氣,如此一來,大局已定,不管是弈棋還是鬥武,袁盈泰都敗下陣來。


    沈瓊站起身子,平靜說道:“你輸了。”


    “這……這不可能。”袁盈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棋盤,口中喃喃自語道:“這……這不可能,我怎麽會輸呢……這不可能……我是不會輸的……”


    沈瓊見他已經徹底魔障,轉身就要離去,袁盈泰見狀大喝一聲,瞪著雙眼追了上去,對沈瓊大聲嚷道:“不準走,咱們再比一次。”


    沈瓊理也不理,打開屋門,徑直走了出去,屋外的人見沈瓊大步邁出,又見袁盈泰失魂落魄的模樣,哪還不知兩人的比試結果,有嘴快的便嚷道:“是沈大俠贏了,是沈大俠贏了!”


    這一聲無疑將眾人的熱情點燃了,茶樓裏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不愧是‘半神’,果然厲害,‘伏虎神龍’就算武功了得,也不是‘神’的對手。”


    “就是,沈大俠這幾十年來未嚐敗績,穩坐天下第一的寶座多年,豈能被隨意撼動。”


    “你看那姓袁的樣子,肯定輸慘了,到現在都沒緩過神來。”


    “可不是麽,沈大俠武功蓋世,絕世無雙。”


    袁盈泰隻覺得千百頭蒼蠅,在自己腦子裏“嗡嗡翁”作響,仿佛無數的聲音都指著他道:“你輸了,你不是天下第一,你輸了,你不是天下第一。”


    沈瓊離去的背影在他眼前漸漸模糊,往事如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閃現。他不停地自語道:“我怎麽會輸呢,我是不會輸的,我袁盈泰打遍天下無敵手,我是絕不會輸的。”


    想著想著,他的心智徹底錯亂,人也越發迷糊。突然,他大叫一聲,狀似瘋癲,咧嘴傻笑,不由分說朝旁人撲去,嘴裏還叫道:“我贏了,我是天下第一了。”


    被他抱住的人使勁推開他的身子,厭惡地用手不停擦拭著被他噴濺在臉上的口水,袁盈泰又傻笑著抱住另一個茶客,嘴裏不停地重複著“我贏了”這類的瘋話。


    起初人們懾於他的武功,還不敢過分反抗,但見他一個勁地摟著人發瘋,有膽大的便一把將他推到在地。袁盈泰毫不在乎,從地上爬起來後又嘻嘻哈哈地叫道:“我贏了,我現在是天下第一了,你們快來參拜天下第一。”


    大家這才知道,這位曾經名滿天下的大宗師,接受不了落敗的現實,徹底發瘋了。茶樓裏的茶客全都鄙夷地看著他,在樓上坐著的王掌櫃等人相互看了看,一齊歎息道:“可惜了,好好的一代大俠,就這麽瘋了。”


    燕掌櫃見自家茶樓好不容易生意爆滿,uu看書 .uanu.co怕這瘋子再呆下去會影響茶樓生意,便用手搓搓燕飛,囑咐道:“你去,想辦法把這個瘋子轟出去。”


    “啊,我去?”燕飛為難道:“他瘋成這樣,我怕被他打。”


    “你平時不是自詡機敏嗎,怎麽對付一個瘋子就沒轍了?人都已經瘋了,你還怕他作甚。麻利點把他弄到外麵去,別在這裏影響咱們茶樓的生意。”


    燕飛無奈,隻得戰戰兢兢地朝袁盈泰說道:“袁……袁大俠,你別在這鬧了,你……你都已經勝了,還是快走吧。”


    隨他怎麽說,袁盈泰都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隻是一個勁地高聲怪叫道:“我贏了,我現在是天下第一了。”


    眼見他滿屋亂竄,就是賴著不走,燕飛突然心生一計。


    “袁大俠,你不是天下第一。”燕飛出人意料地說道。


    “什麽!”


    隻聽嘭的一聲,身旁的茶桌應聲破碎,袁盈泰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對燕飛喝道:“你敢質疑我天下第一的名頭。”


    燕掌櫃見他暴起,趕緊給燕飛使眼色,燕飛也沒料到這人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隻是他如今已是箭在弦上,麵對袁盈泰眼中越來越盛的兇光,燕飛寒毛直豎,支支吾吾道:“袁……袁大俠,世上還有一個武功蓋世的人說要打敗你,你快跟我去見他吧。”


    “好……帶我去會會他,倒要看看誰敢和我這個天下第一比……。”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燕飛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把這個謊話繼續下去。在眾人戲謔的眼光中,他悶著頭帶著袁盈泰快步離開了如意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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