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恕罪!”見老太爺發怒,朱家大官人朱逢春連忙跪了下來,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隻嘴上抱屈道:“兒子委實不知這兩個丫頭做錯了什麽!”


    雖命裏沒個兒子,但一雙女兒倒也玉雪可愛,長大後花容月貌,才幹不俗,半點不輸男兒。


    不由得朱逢春不為之抱屈一二:這二弟隻因有個兒子便想篡權,還有沒有孝悌之心!


    “祖父息怒!”見祖父大發雷霆,父親又不敢反駁,替自己兩姐妹當了出氣筒;朱鳳英連忙拽著被嚇得晃神的朱漣跪了下來,隻是心中著實不服氣:祖父真是胳膊肘朝外拐!


    明明遭受屈辱的是她們姐妹,說不定名節都會受損,怎麽倒成她們的錯了。


    “你當蔡京隻知貪銀子,不會治理民生不成?”這廂老太爺看父女三人口服心不服的模樣,不由得冷哼一聲,提點道:“他若是隻知做個貪官,早便被高俅、楊戩等人拉下馬了!”


    渾濁的老眼瞥向跪倒在地的朱鳳英、朱漣姐妹:“你當蔡爍不學無術,隻是紈絝子弟?”


    而後一聲斷喝,振聾發聵:“這個紈絝子弟今日卻是救了我闔府性命!”


    朱逢春與朱鳳英父女三人被老太爺這般情狀弄得六神無主,心道莫不是老糊塗了?隻是麵上絕然不敢透露出半點來,隻跪下的身子越發顯得恭敬起來,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院子裏大雪飄飛,沒過多久,朱逢春便身子晃動起來。


    朱鳳英姐妹更是不堪,如同被寒風摧殘的花朵一般,看著分外可憐。


    “唉,也是我想著哲宗皇帝沒了,朱家該韜光養晦,竟是對你們疏於教導。”老太爺見長子、孫女咬緊牙關,瑟瑟發抖的模樣,也是不落忍:“天氣寒涼,且先起來吧。”


    等三人在侍婢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身,揉著腿腳坐了下來,接過了手爐,踩上了腳爐;老太爺這才悠悠的道:“咱們這位皇帝,本來便輕佻無狀,得了帝位算是意外之喜。”


    “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揮退了仆婦奴婢,老太爺用幹枯的手指敲打著茶桌邊沿。


    頓了頓,老眼中陡然精光閃過:“隻是他得了這偌大的便宜,最怕的便是旁人緬懷哲宗皇帝。”


    見三人依舊有些疑惑,老太爺忍不住暗罵後輩不成器,隻見他拐杖拄地,恨聲道:“朱家是太妃的母家,哲宗皇帝的舅家,豈能沾染一星半點兒軍權?”


    拐杖忍不住打在長子身上:“犒勞邊軍將士,隻能由官家自己來!”


    又是狠狠的一棍子:“雷霆雨露,皆出自君恩!”


    三棍子:“說到底,咱們隻是一介商賈,能屹立千年,一靠左右逢源,二靠與人為善。可做外戚,不可參與任何朝堂紛爭!可向外敵諂媚,以保後代富貴,卻不可想著本朝的從龍之功!”


    一席話如同天雷滾滾,將朱逢春驚得亡魂大冒,嘴唇都哆嗦起來。


    官家雖然不成器,可若是要拿他們開刀,再是容易不過!


    教訓過兒子,老太爺又掃了眼朱鳳英姐妹,緩聲告誡著:“若是你買下這匹馬,在官家眼中便成了替哲宗皇帝收買人心。數目雖少,卻著實惡心人!”


    “區區一萬貫銀子,便去收買邊軍將士的心?”老太爺嗤笑一聲:“在上麵看來,粗魯武夫的女兒自然也是粗野之人,如何比得上商人女子精於算計?你可不是在向他挑釁?!”


    “官家再是荒唐,也斷容不得有人惦記他的帝位!”


    “這事傳到官家耳朵裏,你們姐妹將來太子妃,王妃的位置,未必保得住嘍!”


    見朱鳳英被嚇得花容失色,朱漣甚至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老太爺雖不落忍,卻還不得不補上致命一擊:


    “現下看來,折家的女兒不光能上陣殺敵,權謀算計也半點不輸人。”


    “隻是我朱家的女兒,看似錦繡榮華,端莊秀麗,實則一肚子草料!”


    這話一出,朱鳳英腳下一錯,忍不住跌坐在地上,而朱漣更是一頭暈倒過去;慌得朱逢春忙不迭的喊來仆婦婢女,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參湯的灌參湯,一疊聲的喊請太醫。


    “隻知兒女情長,沒有半點家族榮辱!”見長子一陣慌亂,老太爺撐著拐棍起身,一腳便踢在兒子小腿,口中卻是問向朱鳳英:“蔡爍這小子現在在何處?”


    “啟稟祖父,孫女特特讓人打聽了。”


    朱鳳英強撐著站了起來,扶著頭上的點翠,更咽著道:


    “他自離開馬市後,去了咱家樊樓。”


    本想著打聽蔡爍去處,好報複一二,可萬沒料到,小醜竟是自己。


    話音剛落,老太爺的眼睛便眯了起來,當下冷冷一笑,衝著朱逢春吩咐道:“你去送二十萬兩銀票給蔡爍,便說替我拜會他,謝他對兩位孫女的救命之恩。”


    “是!兒子遵命!”


    “不!且先等等!”沒等朱逢春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老太爺又將他喊住,半晌又道:“這小子去了樊樓,便是料定了我會去見他,好一個看似荒唐的權相之子!”


    “你與我一起,親自去樊樓見這小子!”


    話落,大官人朱逢春一個激靈:“兒子可要準備厚禮?”


    “不必!”老太爺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道:“他讓我朱家欠下這般大的人情,難不成區區一點子禮物便能打發了?這人情債可沒那麽容易還!”


    “且不知,我朱家要出多少血肉,才能合他胃口!”


    且不說朱家一陣雞飛狗跳,這廂蔡爍卻是在樊樓的雅間看著堂會,聽著女先生的評書,身旁的楊誌和八大侍衛各個安排了淸倌兒陪唱喝酒,一時間倒都躁紅了臉。


    林衝更是不堪,他哪兒經受過這般燈紅酒綠的花樣?


    酒至半酣,蔡爍扔下兩錠金子,送走身旁兩位美人,便一個人自飲自酌起來,隻是目光卻一直盯著門房之外,過不許久,便有一個滿身綾羅綢緞的掌櫃親自過來:


    “敢問可是蔡府小郎當麵?我家老太爺四樓雅間有請!”


    這樊樓設計當真巧妙,一樓盡是商賈遊俠,說些恩怨情仇;二樓卻是士子舉人,談些風花雪月;三樓便是達官貴人,私語一些朝堂紛爭,官職大小,官家喜好。


    至於這四樓,卻是聞所未聞!


    大宋,可不許酒樓有第四層!


    “你們且在這裏等等,我去去就迴。”蔡爍起身踢了楊誌一腳:“你還不跟過來!”


    “是,姑父!”楊誌立時醒了酒,一把推開身旁的兩位清倌人,操起大刀跟在蔡爍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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