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衙。


    知府莊學義跟牛城可謂是相談甚歡。


    前有八名倭寇入蘇州地界被牛城麾下斬殺,後有蘇州捕快“夜襲”衝撞文昌伯,這兩件事都是可大可小,蘇州知府莊學義可不想自己的烏紗帽就這樣丟了,對牛城可謂是百般恭敬。


    原本朝廷獎勵,斬殺倭寇一人賞十銀,莊學義幹脆從蘇州府庫支出了八百兩銀子,折價一百銀一倭寇,全部塞進了牛城的兜裏。


    這叫人情世故,至於做賬如何做,那就是他揚州知府自己的事情了。


    麵對這樣的討好恭維,牛城即便不缺錢、不差錢,也是笑著收下了,至於陽澄湖大閘蟹,他隻是提了一嘴,整個蘇州蟹商跟不要錢一般湧到了府衙。


    大家都是做買賣的,縣官不如現管,哪個跟知府又能沒有一絲的關聯呢?當然,貪汙受賄、官商勾結的事可沒有,大抵是基礎人脈關係的人情世故嘛,可觸及不到大明律法的事情,更坑害不到百姓。


    不到兩天時間,整整十輛馬車的陽澄湖大閘蟹隨著牛城啟程,莊學義更是貼心地派了十名捕快數十役從跟隨保護,美其名曰:查辦倭寇案與幾樁殺人案件。


    這般貼心的“服務”,牛城卻之不恭受之無愧,一行直返京都應天府。


    可剛到半路,有快馬前來送信,將京都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情全數寫明。


    駙馬府荷塘被撈個了幹淨,這牛城倒沒有太過在意,當初他也不過丟了些小東西進去,至於現在變成什麽樣自己心裏都沒譜。


    讓牛城格外在在意的是,高麗使者的挑釁,還有倭國使者的求親。


    小小高麗藩王敢挑釁,這背後肯定是有事兒,但也與自己沒多大關聯。


    唯獨倭國這邊,牛城恨不得現在能帶兵去那個破島看看,那所謂的天皇是不是腦子挖塌了,想找死看自己可是樂見其成。


    還有這那處置不禁,都能跑到海岸城池的倭寇,這對大明對自己對未來都是個威脅,牛城覺得這玩意得趁機好好治理一番,要是能促使朱元璋出兵倭國,對現在的大明還有今後的華夏那可都是大好事。


    不過會同館開館日還有十幾日也不急於一時,以朱元璋的性子是鐵定不會讓公主外嫁的,他也就坐在馬車裏盤算著迴京見朱元璋該如何訴說,才能讓朱元璋出兵倭國。


    ——


    禦書房內。


    朱元璋命工部將整塊“華夏江山社稷圖”鑲嵌在了休息的床榻旁。


    此時,他與朱標並肩而立,凝望著上麵雕刻出的每一處山川、河流、城池。


    “標兒,你說這是我華夏原本該有的疆土,還是牛城那小子故意雕刻而成?”朱元璋神色有些凝重地問道。


    “父皇,這一整塊羊脂玉石想要找來可不容易,想要雕刻成這個模樣沒有三五年是肯定不成的,還需要幾個精湛的雕刻師才行,牛城絕對做不到。”朱標迴道。


    “也就是說,我華夏本就該有這麽大的疆土,而現今的大明連他的一半都不到,是咱老朱家無能啊!”


    朱元璋有些落寞,但眼神炯炯指著畫麵上的一處處並不在大明疆土內的地方說道:“這帖木兒(阿富汗),韃靼、瓦剌、還有這高麗藩國,還有北邊這莫大疆土,南方這莫大的疆土,原來都是我華夏的領土啊。


    那些文官總說咱窮兵奢武,可他娘的我華夏這麽大的疆土,才收迴來多少?咱老朱怕是沒能力將所有疆土都收迴來了。


    標兒啊,父皇將窮極一生收迴現今北元占領的疆土,剩下的可就交給你和咱老朱家的後世子孫了。”


    朱元璋說說著說著,緩步走到那社稷圖,伸手觸摸著每一處本該屬於華夏,如今卻已立藩、立邦的地方,略帶惆悵道:“也不知道咱老朱家能不能扛得起這收服失地的重責——


    若是有錢,朕真的想窮盡我華夏之極,哪怕留下萬古罵名,哪怕十室九空,也要收迴這些本該屬於我華夏的疆土啊。”


    一旁的朱標望著那圖,望著自己的父皇,眼神越發璀璨,這璀璨之中有瑩瑩殺意凝現,他從小熟讀儒家經典,性格仁慈寬厚,可仁慈從來對待的是自己人,並不代表他拿不起刀,砍不了人。


    在之前,他想的是父皇收服失地,自己安民、強國,讓整個大明百姓安居、富饒的生活。


    現在,他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我華夏疆土,必歸於我華夏,番邦、藩國該殺!


    正在此時,老太監進入禦書房稟報:錦衣衛指揮使王維有急報。


    朱元璋仍沉浸在這華夏江山社稷圖中,失神片刻後方才揮手宣王維進來。


    王維快步走入禦書房,將歸總出的密信呈在朱元璋麵前,這才開口說道:“陛下,牛城是白蓮教聖主慕容弘闊嫡長子,本名慕容江山,年幼時過繼給京都牛姓夫婦,至於目的何在暫不清楚。


    牛姓夫婦早亡無可考證,但過繼之時正值洪武三年,白蓮教被我大明軍圍剿之時。


    如今,白蓮教聖主慕容弘闊已死,白蓮教各位元老極力推薦慕容江山繼位白蓮教聖主一職,臣以為可借此機會一舉殲滅白蓮教,永絕後患。——包括那個慕容江山,也就是牛城。”


    朱元璋沒有說話,隻是仔細地看著那密報沉思著,直到全部看完方才緩緩抬頭望向王維,問道:“牛城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應該不曾知曉,臣也無法確認。”王維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文昌伯一年多的時間,前後斬殺試圖靠近自己的白蓮教眾三十餘人,若是為以此掩護自己的身份也未嚐不可。”


    “未嚐不可?”朱元璋搖頭輕笑,緩緩說道:“王維啊王維,你可是錦衣衛指揮使,是朕給了你,給了你們無盡的權利——檢查百官,可先斬後奏,這麽多年來,你做的很好,錦衣衛做的也很好,可這次…你讓朕很失望。


    說說吧,你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到底是有什麽私心,竟想著將我大明的三駙馬,朕親封的文昌伯置於死地?”


    最後那一問,直嚇的王維身軀顫抖了數下,他大腦飛快轉頭,聲音有些顫抖地迴道:“陛下,牛城身份屬實,為防患於未然,臣以為即便他此時身份不凡,可終究是禍亂之首,白蓮教聖主嫡長子,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對陛下,對……。”


    “啪”的一聲。


    朱元璋拍案而起,怒斥道:“一派胡言!”


    若是沒有這“華夏江山社稷圖”朱元璋或許真要治牛城的罪,因為大明江山容不得一個白蓮教聖主的嫡長子,一個可能繼位白蓮教聖主之位,又身份特殊到身兼駙馬爺閑職,又被封爵位,又掌管大明精鹽製造、販賣權限的人。


    可現在不同了。


    朱元璋不知道牛城花費了多少的心思,又經曆了多少的周折,才將駙馬府的庭院建成了大明二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將駙馬府內的後方山脈掏空,存放了那麽多新鮮的稻米—


    還有那別院如今已經主人,之前空閑著隻為放置幾萬白銀等著被崇寧那丫頭發現,還有行廊上那十數萬枚銅錢,這荷塘內的各種稀世珍寶—


    這若不是真心為著老朱家,全心全意想著天下百姓,想著讓老朱家將整個大明疆土治理的更好,治理的強大,又怎麽會埋下這麽多顯而易見,卻又埋了如此之久的伏筆?


    在朱元璋眼中,此時的牛城隻有八字評語:其心赤誠,胸懷廣闊!


    “陛下,臣並無私心!”王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那牛城聰慧過人,每每算計必有所得,他是再騙取您的信任,騙取我大明皇室的信任,騙取我大明天下百姓的民心啊。


    若不除去,他日白蓮教聖主歸位,他若統領白蓮教反明,我大明……。”


    “你當朕是眼瞎、耳聾、辨不清是非嗎?”朱元璋厲聲說著,迴頭望了一眼那山川秀美的華夏江山社稷圖,幽幽說道:“朕還能拿得起刀,能殺得了人,我老朱家能拿的起刀的人也並非隻有朕一人!”


    “來人,將王維拖出去斬了!”


    “宣,錦衣衛副指揮使韓林!”


    “傳旨牛城,速迴京都見朕!”


    一連三道旨意,整個皇宮,整個京都都隨之震蕩了起來……


    ——


    返京的馬車內,牛城正在盤算如何讓朱元璋出兵伐倭國。


    那官道之上突然有三輛馬車,數十騎駿馬攔阻,見牛城車到,從這些馬車上,馬上下來數十人紛紛匯聚在路中,攔住了牛城的去路。


    “伯爺,有人攔阻,未用武器。”楊陵策馬到了牛城車簾旁,沉聲稟報道。


    其餘負責守護馬車的捕快、雜役紛紛抽出長刀,匯聚到了牛城所在的頭車,一個個警惕地望著攔路的眾人。


    如煙抱著刀率先閃身走出車廂,雙眸凝望向攔路的眾人,哪怕她受了傷也是要護住自家的公子的,更何況這傷與她而言不過就是小傷罷了。


    牛城掀開幕簾走出,望著攔路的眾人不禁一愣。


    這些人中,有身著官服的,有身著朝服的,有穿粗布麻衣的,也有短衣襟小打扮的——看上去就好像一鍋大雜燴,什麽天上飛的、地下走的、水裏遊的,根本就是丟在了一起,也不管味道如何,也不管相生相克,也不管有沒有毒,就那麽胡亂的丟在了一起。


    反正牛城看著攔路的這個組合一臉的茫然,尤其是這些人中竟然有一人牛城認識——翰林院大學士劉煥之,唯一一個以正五品官職而需要每日早朝的大明官員。


    還沒等牛城想明白,眼前這群大雜燴一般的人“撲通”、“撲通”一起跪在了地上,連那幾個官員和劉煥之這位翰林院大學士也不例外。


    這群人異口同聲地呐喊道:“我等教眾,請聖子繼任聖主之位,保我白蓮教留存於世,庇我白蓮教傳承萬代!”


    我尼瑪!


    這一聲,牛城整個人都差點兒炸了!


    正在牛城準備揮手,下令將這群人全砍了的時候,遠處三騎駿馬奔襲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牛城熟悉的羽林右衛指揮同知廖斯。


    廖斯可是沒理會那跪地攔路的一群人,他隻看到了牛城的身影便高舉著手中聖旨大喊起來:“陛下有令,宣文昌伯入宮麵聖!陛下有令,宣文昌伯入宮麵聖……!”


    那跪了一片的眾人此刻麵麵相覷。


    自蘇州府而來,護送牛城的一眾捕快、雜役們也是麵麵相覷。


    任牛城如何聰慧,也沒搞懂現在的狀況,整個人感覺自己滿腦子的漿糊。


    唯有如煙最為果斷,此時已長刀出鞘,隻等牛城命令便無論殺那一撥人,她都會不帶半分的猶豫。


    “陛下聖旨!”駿馬飛越而起,直落到那群跪拜人的前方,方才在廖斯精湛的馬術下嘶鳴著停了下來。


    廖斯也不下馬,隻打開手中聖旨,朗聲讀道:“奉天承運,皇上詔,曰:白蓮教一事朕已知曉。然,此事不急。速迴京,入宮,朕有要事相議。


    欽此!”


    呃——不追究?


    牛城皺了皺眉,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而言已經古怪到了離譜。


    朱元璋心心念念要滅的白蓮教,就一個知曉就完事了?


    而這群白蓮教眾,竟然有身居大明要職的官吏,還不止一個,就這——都不怕人砍了嗎?


    還有這群白蓮教眾,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官道上截住自己,口口聲聲跪地大喊,讓聖子接任聖主之位——自己是聖子?開什麽國際玩笑。


    誰他娘的愛當聖子誰就去當,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前世張三,今生牛城,名字破一點兒無所謂,掉腦袋的名頭自己是絕對不會接的。


    可眼前這局勢怎麽搞?


    牛城抬頭望向廖斯,問道:“他們在這裏,陛下應該知道的吧?”


    “白蓮教但凡有所調動,陛下自然知曉。”廖斯點了點頭,笑道:“伯爺還請放心,這些人雖是白蓮教眾,可一心為國從未犯上作亂過,陛下心裏有數。”


    不是,小爺關心他們的死活了嗎?


    牛城更有幾分糾結了,這話說的好像自己就是白蓮教的聖子或者就要繼承那聖主之位一般。


    卻聽廖斯接著說道:“伯爺,不如將他們一起帶迴京城,交給陛下發落吧。這樣您和他們都能安心。”


    這句話才算是為牛城解了圍,也是此時最好的辦法。


    牛城點了點頭,也懶得跟那些白蓮教眾廢話,直接轉身進了馬車。


    這些白蓮教眾倒也自覺,紛紛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就整個隊伍由廖斯這位羽林右衛指揮同知帶路,一行往京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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