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年,天下平和,百姓安居,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夏侯府倒是有了件喜事,穆流汐在夏寂言的精心照料下已經平安的生下了他們唯一的孩子,夏銘宸。


    九月的風夾帶著些許的微涼,平湖秋波三十裏,一天秋月似水,一湖碎波如星。


    夏侯府後院中的未名湖前,月影淡淡印著,遙遙看去,美麗而飄渺。湖心亭中,有人相對望月,手中的清酒香氣飄散,幾人看起來一身閑疏。


    幾人相對飲酒,清酒入喉,通往湖心亭的棧道之上款款走出個女子,那女子走到亭中,伸手一搶,夏寂言手中的酒壺便被她搶到了手裏。


    “說好的你們今日隻是小酌,你瞧瞧你們幾個喝了多少,四哥,你看看你哪還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再喝下去小心白芷跟你吵架。”穆流汐搖搖頭說道,“還有五哥,你笑什麽笑,上官無邪!你是不是想讓芊芊還繼續來我這裏住啊。好了,程一塵,你別以為你沒事,璿兒可是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呢。”


    夏季言笑笑,“好啦,汐兒,我們不喝啦。”


    “你們倒是看看啊,我這個妹妹啊,成了母親之後是越來越嘮叨了。”夜離眼帶笑意的看著穆流汐,目光中是深深地寵溺。


    “四哥!”穆流汐嗔怪著叫道。


    “汐兒,四哥說的對啊。”夜皓點點頭道,“你看看你現在可不就是比以前嘮叨了嘛,還不許說嗎?”


    “好啊,五哥,連你也取笑我。”穆流汐拿著裝滿清酒的壺就要向著夜皓砸去,一旁的上官無邪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流汐不要生氣嘛,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如此的喝過酒了,上一次喝酒的時候,青城他......”


    原本熱鬧的湖心亭突然沒了聲音。


    “無邪,”程一塵叫道,“青城也希望我們都能幸福。”


    “今日小聚,就不要說傷心事了。”夜離搖搖頭說道,“來來來,繼續喝。”


    “四哥!”穆流汐怒目而視,“你還要喝?”


    夜離扭頭看著瞪大雙眼的穆流汐,搖了搖頭,隻好繳械投降,“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不過汐兒,這一年多,我們都沒有聽過你再彈琴了,今日,彈一曲吧。”


    穆流汐一愣,的確,自從有了身孕便再也沒有動過那張綠綺了,點了點頭,“好,我們去寧然堂吧。”


    幾人相看,同時點了點頭。


    寧然堂中,小小的夏銘宸已經熟睡,夏寂言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愛意。眾人進了屋都沒有說話,穆流汐徑直坐在了綠綺琴前,“雲梅,把銘宸帶到母親那裏。”


    雲梅低頭稱是,自夏寂言手中接過了夏銘宸,輕輕的抱在懷裏,緩緩走出了房間。


    見雲梅走遠,穆流汐撥動幾下絲弦,抬頭看向窗外,月色如水,緩緩理韻,一聲悠揚的琴音應手而起。


    曲調低緩,沉遠平曠,她弄弦隨意低唱:“數盡江湖千萬峰,無極浩瀚吾心胸,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風。魔道崎嶇路難通,明日青山又幾重,人生運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平川策馬,天高地廣,如吟如訴漸漸鋪展。


    忽而,原本平緩廣闊的弦下隱隱生出金戈劍影,氣勢逼人:“勢似奔雷,威震山河動,劍如白虹,出鞘追元兇……”


    霸氣正濃,卻化做繞指絲柔,隨著她清緩的嗓音透出深情無限:“也有情深處,何必相約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將相本無種……”


    柔情過後,風起雲湧,琴音再變,豪情隨歌而起:“好男兒莫錯過青春,看風雲再變,彩雲飛揚!”


    曲終弦收,餘音嫋嫋,輕繞在窗前淺淺的月色中,浮沉微動,悠悠散去。


    “好久不曾聽到如此氣魄的琴曲了。”夜離拍了拍手,“汐兒,一年沒有撫琴,你的技藝仍舊嫻熟啊。”


    “四哥你真會說笑,你兩年不上戰場,難道你的一身武藝就忘光了?”穆流汐笑笑說道。


    隨著穆流汐的話落,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在這裏,沒有皇上,臣子,有的隻是一家兄弟,滿屋的深情。


    “時間不早了,今日也終於聽到了流汐的琴聲,大家都先迴去吧,不要誤了明日的早朝。”夜離淡淡笑道。


    聽到夜離這樣說,上官無邪與程一塵點點頭,“那我們便先走了。不打擾流汐與寂言休息了。”


    夏寂言笑著擺了擺手,“你們慢走,我們就不送了。”


    程一塵哈哈一笑,“又不是不認識路,要你們送做什麽。早些休息,明天再見了。我們就先走了。無邪。”


    上官無邪同樣一笑,與程一塵肩並肩走了出去。


    屋中瞬間變得靜謐,夜皓看著窗外如水的月光,輕輕說道,“汐兒,很久沒有進宮看過皇後娘娘了吧。”


    穆流汐笑意一僵,“是啊,五哥,半年多了,自從有了銘宸後還沒有進宮去看過母後呢。”


    “有空就去看看吧,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時候後悔。”夜離望了望外麵的明月,歎息著說道。


    穆流汐知道夜皓定然是在擔心太上皇的安危,“四哥,你不要太擔心,長孫每日都進宮為太上皇診治,肯定會沒事的。”


    夜皓拍了拍穆流汐的頭,“我沒事,汐兒。隻是覺得這一年來父皇他越來越蒼老,甚至於有些不認識我們了。”


    穆流汐垂眸,不再說話,的確,現在的太上皇絲毫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真真的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隻能巴巴的等待著死亡。


    “好了,四哥五哥,汐兒,你們不要再說這些了,”夏寂言見兩人陷入沉默開口說道,“雖然太上皇現在精神不好,但是長孫醫術精湛,你們都不要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穆流汐點了點頭,“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


    夜皓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恩,天色不早了,四哥,我們也迴去吧。”


    “恩,我們走吧。汐兒,寂言,好好休息吧。”夜離點了點頭,轉身與夜皓一起融入了深深地夜色之中。


    夏寂言擁著穆流汐迴房,一夜安枕。


    轉眼又是一年,春已去,秋風遠,望過了塵世風雲,看不盡萬眾蒼生,泛舟停棹,偷得浮生半日閑。


    船舷之側,夏寂言閑閑倚在那裏,手中玩著一支白玉笛,青袍廣袖隨風飄揚,雙目半合,神情愜意。穆流汐坐在他身邊,白衣如雲,鉛華不染,纖指弄弦,清音自正吟琴上流瀉,婉轉在她指尖,遊蕩在雲波之上。


    隻是漫無目的地撫琴,隻為與他泛舟一遊。今日隨興而至,不知去哪裏遊玩,便在未名湖上泛舟,夏寂言溫柔的看著穆流汐,她獨自撫琴,遙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麵,思緒悠然。


    點點曲音,輕渺淡遠。夏寂言原本靜靜聽著,忽而薄唇一揚,迴眸相望,修長的手指撫上玉笛,清澈的笛音飄然逍遙,攜那雲影天光,頓時和入了琴聲之中。


    秋水瀟然雲波遠,龍翔鳳舞入九天。


    七弦如絲,玉潔冰清,白玉修然,明澈灑脫。穆流汐笑看他一眼,揚手輕拂,琴音飄搖而起。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塵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琴聲飄逸,清風去,淡看煙雨蒼茫。簫音曠遠,波潮起,笑對滄海浮沉。


    一曲滄海笑,那笛音與琴聲流轉合奏,如為一體,不在指尖,不在唇邊,仿佛隻在心間。心有靈犀,比翼相顧,共看人間逍遙,且聽潮起潮落。相攜相伴,紅塵萬丈落盡,笑傲此生,海闊天空。


    正當兩人沉浸在優美的笛聲琴聲之中時,夏威氣喘籲籲的跑到了未名湖畔,“侯爺侯爺,東海出事了!”


    夏寂言聞言皺眉,抬頭,“汐兒,我進宮去看看。”


    “恩。”穆流汐點點頭。


    致遠殿一片嘈雜,眾人見夏寂言進來,都像是看到了希望,夏寂言也不多說什麽,徑直跪在夜裏麵前,“臣,請戰。”


    玄冥在一旁皺眉,“皇上,讓我去吧。”


    夜離同樣頭疼,“你們就無需在爭,朕命你們二人盡早收複東海。”


    “臣,領旨。”


    夏寂言懷揣著心事迴到了侯府,穆流汐早早就已經哄了夏銘宸睡了,就等著夏寂言的迴來。


    “汐兒,”夏寂言柔聲叫道,“兩日後,我與玄冥要出戰東海。”


    “你說什麽?寂言,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穆流汐有些對夏寂言的自作主張有些惱火。


    “放心,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你就在家照顧好銘宸等著你夫君凱旋就行了,安心。”夏寂言一臉寵溺的看著穆流汐,他不知道生死決別,他都沒有再見過她最後一麵。


    “可是寂言......”穆流汐還想在說什麽,夏寂言卻抱緊了她。


    “汐兒,不要擔心我,乖,我愛你。”


    夜色正好,隻是,再不能和你遊湖泛舟,兩兩相望,世界如此之大,你卻再不在我的身邊,廣袤天地,你留我一人,我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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