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臉義正言辭的驅蝗正神,林凡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說。


    改造的這麽好嗎?


    之前你那一臉堅定不屈的模樣呢?


    見林凡不出聲,驅蝗正神沉聲道:“二郎小兒居心叵測,總指揮,此事事關我大夏存亡,不能再拖!”


    “總指揮請下令!隻要總指揮一聲令下,屬下願帶頭斬殺二郎小兒!取他項上人頭!”


    林凡:“……”


    林凡一時間有些摸不準,這哥們到底是真的改造好了,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差別也太大了。


    “這……我很難信你啊。”林凡撓頭道:“無論如何,顯聖真君早就加入我大夏,也立下了赫赫功勞,你這才加入不久,就讓我殺了他。”


    “屬下知道屬下剛加入不久,總指揮無法信任也是自然。實不相瞞,屬下一開始也受了二郎小兒拉攏,懷著暗中效忠天庭的心思投入大夏。”驅蝗正神沉聲道:“但請總指揮相信,如今我已經迷途知返,棄暗投明!”


    “屬下空口無憑,但……總指揮可見此物!”


    驅蝗正神從懷中掏出一本本子,遞給林凡。


    林凡有些好奇,這是要用什麽東西來證明自己如今對大夏的忠誠?


    林凡略一打量,隻見本子封麵寫著“天庭臥底計劃記錄手冊。”


    扉頁。


    “此為天庭臥底計劃進展詳情,記錄本神臥底人間經曆。”


    “也謹以此記錄,提醒本神勿忘初心,效忠天庭!”


    林凡眉頭微皺:“這能證明你忠心大夏?”


    “屬下當時無知,懷著日後天庭複蘇,好請功論賞的心思寫下此記錄。”驅蝗正神臉色複雜,“但還請總指揮讀完!”


    林凡翻開第一頁。


    “歸來第一天,四月十五日。”


    “今日和顯聖真君商談,沒想到顯聖真君竟然是奉玉帝口諭,暗中臥底人類!”


    “我本就對天庭忠心耿耿,為前途考慮,我自然應該加入。”


    “有顯聖真君舉薦,那總指揮對我十分放心,命我上午學習,下午勞動驅蟲,嗬,愚蠢的人類,還讓我學習?”


    “試圖以所謂人類文化來改造我?可笑,我煌煌天庭,眾神林立,律法森嚴,豈是人類可以撼動的?”


    “隻待天庭複蘇,吾自當揭竿而起!”


    “末將誓死效忠天庭!”


    林凡往下看去。


    “第二日。


    上午,末將去軍營上課,嗬,可笑人族也配對本天庭正神上課,我當時就憤而站起!


    誓要讓他們見識見識天庭正神的厲害!


    可惡,那拎著毛筆的班長為何如此能打。


    還好有醫門成員……嗬,愚蠢的人類,竟然為我治療!別指望我會因此感激你們,你們會後悔的!


    為了天庭,本神也隻能好好聽課,嗬,可笑的人類,說什麽人人平等,自古以來天庭在上,這天底下豈能平等?


    下午勞動。


    本神才不會為人類好好勞動,本神當年在天上看這些牛羊勞作,如今豈能與牛羊一同勞作?


    本神如今雖然投靠人族,但好歹也是天庭正神,是大夏驅蟲隊的副隊長!索性坐在那裏指手畫腳。


    沒想到那些人類一點沒有敬意,將我在組會點名批評。


    他們說,副隊長也得幹活!


    該死,人類中的隊長也得幹活?當初在天庭,那些大神仙可是整天隻管坐著,都是我們這種牛馬幹活!


    如今本神到了人間加入人族,成了人族的副隊長,還得幹活?這不白來了嗎!


    本神好歹也是天庭正神,當時就憤而站起!


    誓要讓他們見識見識天庭正神的厲害!


    可惡,那拿著鐮刀的農夫為何如此能打!


    晚上,那些愚蠢的人類相聚去會所打牌泡腳,還想拉我同去。嗬,愚蠢的人族,沉迷身體享受,我可是高貴的天神,豈能沉淪!


    我準備晚上去給諸神寺廟上香,助他們早日蘇醒。


    末將誓死效忠天庭!


    隻待諸神蘇醒,覆滅人族。”


    “第三日。


    顯聖真君早飯時與我聊了聊,他聽說了我不配合人族的事情,勸我還是要好好勞作,畢竟唯有人族信任,方可身居高位,手握兵權,到時天庭眾神歸來,方可裏應外合。


    上午上課,礙於昨日那書生太過能打,我還是好好聽課。


    當然,不是我怕人族。


    隻是覺得顯聖真君說得對,一切為了天庭,我這是忍受屈辱才聽的!


    嗬,人族天真,竟然還說什麽同至,說什麽主義,說什麽平等,還說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本神乃天庭正神!


    天庭在上,人神殊途,神豈可與凡人相提並論?


    這種愚蠢思想,也妄圖腐蝕本尊天庭之心?可笑!


    下午勞作,礙於昨日農夫能打,我還是好好勞作了一下。


    當然,本神不是怕了。


    隻是覺得顯聖真君說得對,一切為了天庭,我這是忍受屈辱才勞作的!


    略施手段,那些害蟲紛紛死掉,那些人類一臉敬佩的看著我,疲憊時與我在田間分享冰鎮啤酒。


    甚至還把我塑造成今日標兵,用車拉著我在園區裏轉了一圈,數不清的人類為我鼓掌歡唿,還有小女孩給我戴上紅花。


    嗬,愚蠢的人類,總是這麽大驚小怪。


    別說,這種感覺還不錯。


    但人類可別想這樣腐蝕我!


    晚上,那些愚蠢的人類相聚去會所打牌泡腳,他們依舊邀請了我。


    我本想拒絕,但實在盛情難卻,而且顯聖真君也說得對,畢竟要打入人族內部。


    我答應了。


    嗬,燒烤倒是頗有意思,那些愚蠢的人類吆五喝六,大聲討論,本神隻是逢場作戲,才不會輕易參與討論。


    泡腳倒也還可以,凜冬女神手藝名不虛傳。


    打牌也算有點意思,小小紙牌竟有如此妙用,愚蠢人族竟然覺得會贏過本神,且看本神大殺四方!


    本神今日輸了五塊錢。


    不玩了,沒意思。


    今晚沒給眾神上香,眾神莫怪,本神正為了博取人族信任,嚐試融入人族。


    那些人族竟然妄圖用思想,用那些拙劣不堪的按摩打牌來腐蝕我心智,嗬,本神什麽沒見過!


    本神發誓,永遠效忠天庭!


    今晚欠的香火,明日給天庭眾神們補上,祝你們早日蘇醒。


    不過人族也不必覆滅,其實他們也不是那麽不可救藥。


    ”


    “第三日。


    上午上課,本神勉為其難的聽了聽。


    有句話說的不錯,叫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還算有點道理。


    我索性也就仔細聽了聽這些人類的思想,其實還挺有意思的,平等……這讓我想起了昨天下午那些與我分享啤酒的人族,還有那些人族為我這個標兵鼓掌的敬佩目光。


    或許那就是平等。


    本神第一次做了筆記。


    不過本神才不會被人類思想所腐蝕,本神隻是要用批判的目光,看看這些人類的思想到底有多麽愚蠢!


    下午依舊勞作,但疲憊的時候和那些人族一起在田間喝著冰鎮啤酒,陽光灑落肩頭,互相交談的時候還挺有意思。


    好像大家都成了兄弟。


    這和天庭當差、尊卑有別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大家有說有笑,輕鬆愜意。


    但本神知道,本神乃是天庭正神,終究與他們不是一路。本神絕不會被他們迷惑!


    晚上,燒烤時本神說了說天庭往事,那些人類驚唿不已。嗬,太上老君和鐵扇公主的天庭密聞豈是常人能知的?


    之後依舊是泡腳,打牌。


    今日輸了十塊,可惡,我明明是天庭正神!


    當然,我並不沉迷人族這愚蠢的遊戲,我隻是想要證明天庭不會輸給人族,天庭正神絕對比人族強大!


    待我明日卷土重來,大殺四方!


    睡前感覺今晚好像忘了什麽,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末將發誓,不忘初心,效忠天庭!


    不過人族還是挺有意思的。


    ”


    “第四日。


    上午上課,老師抽查了我的筆記,對我進行了提問,最後表揚了我。


    嗬,本神乃是天庭正神,聰明才智自然不在話下!


    今天有句話很不錯——理想,不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品,而是一個人生命的動力,有了理想,就等於有了靈魂。


    那我的理想是什麽呢?仔細想想,我在天庭按部就班的工作這麽多年,似乎沒有理想。我隻是借用蝗災替天庭收割信仰的工具。


    愚蠢的人類竟然能想出這些事情。


    當然,我是天庭正神,我效忠天庭,我絕不會被人類邪惡的思想所腐蝕!可……可我的理想到底是什麽呢?


    天庭啊,告訴我,我的理想是什麽?


    不然我真的無法堅持下去了,人類的思想……太邪惡了,玉帝在上,我快堅持不住了。


    唉,或許我應該多學一學這邪惡的思想,或許能夠在裏麵找到答案。


    下午勞作,該死,那些人類原來這麽厲害。


    我連續拿了兩天驅蟲標兵,自以為人族生產力不過如此,畢竟他們如此渺小。


    結果跑去收割隊之後,鬼知道那收割機到底怎麽迴事,那些普通人駕駛著鋼鐵巨獸,一路碾過去就收割完了!


    再也不敢小看人族了。


    還好我會驅蟲。


    夕陽西下,晚風帶著麥田的香氣,我喝著冰涼的啤酒,遠處的旗幟飄蕩,兄弟們和我聊天休息,或齊齊的唱著歌。


    聽說今晚還有始皇跳舞。


    成何體統,聽說那可是人族曆史上最強大的帝王,地位如同玉帝!竟然如此不顧尊卑,禮樂崩壞!


    玉帝可都是高坐在淩霄寶殿,從來都不苟言笑的,我等小官甚至都沒有資格抬頭看他!


    必須得去看一看。


    晚上。


    還是沒來得及看始皇跳舞。


    今日手氣不錯,贏了二十。


    其實是我操控兩隻蝗蟲,偷偷看牌。


    差點被發現了,好心虛。


    愚蠢的人族,嗬嗬,不過如此。


    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繼續,讓他們看看天庭正神的厲害!


    不對。


    我是來臥底人間的,至今卻一直按摩打牌,驅蝗正神啊驅蝗正神,你到底還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嗎!


    你怎能如此墮落!


    明日起,為天庭複蘇而努力,絕不按摩打牌!


    總感覺又忘了什麽,算了,睡吧。


    人族其實也挺不錯的。


    ”


    “第五日,


    上午上課,我找到了答案。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一個人迴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他臨死的時候,能夠說,我把整個生命和全迴部精力都獻給了人生最寶貴的事業——為全人類的幸福而奮鬥!


    沒想到人類竟然能有這種思想。


    仔細想想,天庭到底做了什麽呢?


    管轄三界,但三界並沒有因天庭變得更好,妖族橫行,天災連綿,人族跪地乞求,連天庭都默如此許,好借此收攏信仰。唯有眾神自己變得愈發強大。他們如寄生蟲一般淩駕於三界,說是管轄,實則跗骨吸血。


    仔細想想在天庭當差的時候,我何嚐不虛度年華,碌碌無為。


    我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隻是為天庭收攏信仰罷了。


    或許人類的思想並不邪惡,相反,封建而森嚴的天庭才……該死,我為何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墮落了嗎?我被人類邪惡的思想汙染了嗎?


    下午勞動。


    還是勞動更讓我開心。


    我和兄弟們一起除蟲,看著他們喜悅的笑容和敬佩的目光,我從未如此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有價值。


    我喝著啤酒,內心無比糾結。


    若是天庭蘇醒,再次接管人間,這片土地將會如當年那般,這些人也……


    是時候做個抉擇了。


    晚上。


    燒烤,按摩,打牌。


    今日又輸了二十,該死,人族竟然發現了我的辦法!


    還是我低聲下氣的承認錯誤,才沒被趕出去。


    明日定要好好發揮,大殺四方,讓他們看看我這個副隊長的厲害!


    睡了。”


    “第六日。


    上午上課,又學了很多寶貴的知識。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是首要的問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真正的銅牆鐵壁是什麽,是民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的民眾!


    每一句我都背在了心裏,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大道。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杆尖頭的一隻航船,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於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下午勞動。


    我喝著啤酒,看著那些笑容。


    如果天庭複蘇,一切都將迴到過去的樣子。


    他們不會再這麽燦爛的笑,他們的土地也不再會是他們的,這一切都將改變。


    晚上按摩,打牌。


    贏了十塊!


    哈哈,我真牛逼!


    睡覺,我有預感,明日我將做出抉擇。


    ”


    “第七日。


    上午上課。


    老師說的太有道理了,天啊,人族怎麽會這麽聰明,他們怎麽會出這麽多偉大的人物。


    我知道了,墮落的不是我,而是天庭!


    邪惡的不是人族,而是那封建森然的天庭!


    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物,其唯人至矣!


    天庭想要管轄這裏,但這裏本該屬於我們這些勞動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那等級森然的天庭是不對的,一切人生而平等,這是不言而喻的真理!


    他們想要管轄這裏,他們想要圈養眾生,憑什麽?


    這人間本該就是我們的!


    我決定了!我有我的人格、良心,不是什麽天庭恩賜能買的。我的力量,要獻給這片土地,為挽救大夏危機服務。


    我沒有背叛,是等級森嚴的天庭背叛了這片土地的!


    下午,我勞作的間隙試探了一下二郎小兒。


    他果然還是苦苦勸說我效忠天庭,莫忘初心。


    好。


    二郎小兒,你已有取死之道。


    敢背叛人族,我絕不饒你!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凡變法,注定有人要流血,今日請自我始!


    正所謂天下為公,億兆己任!我驅蝗正神與天庭勢不兩立!


    晚上。


    今晚我特意沒有去打牌,因為我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雖然我隻是一個小小仙吏,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我製定了計劃,一定要阻止天庭諸神蘇醒。


    其中重點,就是毀掉那些天庭正神的金身!


    雖然大多都是曾經的上司,但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何為大道,我要有自己的人生價值,我要為理想而赴湯蹈火!


    我要毀掉那些天庭神仙的金身,讓他們無法蘇醒!


    我偷偷潛入一座廟宇,嗬,那裏供奉的是太上老君的金身。


    我試圖將其毀掉,且看他如何還能蘇醒。


    但那些愚蠢的人類竟然安排了戰士警戒那裏,我無法靠近,隻能離開。


    可惡,這些人類為何如此善良,竟然還要保護封建且森嚴的天庭!


    算了,二郎小兒如今勢大,深得人族信任,我不能暴露。且臥薪嚐膽,待總指揮歸來,直接與他商量,到時先拿下二郎小兒,再一舉覆滅天庭。


    天庭,我與你勢不兩立!


    末將誓死效忠大夏!


    ”


    這日記短短三頁,就寫盡了驅蝗正神的內心反轉。


    原本是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效忠天庭的記錄,沒想到反倒成了投入大夏的記錄手冊。


    林凡一時間嘴角抽搐。


    合著你就堅持了七天?


    看著那一臉忠誠、腰杆筆直敬禮的驅蝗正神,林凡內心複雜。


    還是喜歡你桀驁不馴、口口聲聲效忠天庭的樣子啊。


    隻能說,人類的思想太強大了。


    哪怕是忠心耿耿的天庭小吏,也抗不過七天的時間。


    這也是為何林凡敢讓驅蝗正神加入大夏的原因……隻是沒想到,對方叛變的如此之快。


    “現在相信我了嗎?”驅蝗正神沉聲道:“莫要耽擱了,請總指揮召集人族高手,集合大夏諸神,圍剿二郎小兒!”


    “末將願帶頭衝鋒,擊殺二郎小兒,打響屠戮天庭第一槍!讓那些所謂正神看看,如今這裏是我人族的天地!”


    林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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