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涼意的秋風吹湖岸,水中有光亮浮動。


    半響後,徐嘉言輕歎一聲,嗓音裏透著無奈,“我明白了。”


    沈柚禮貌點了下頭,兩人中間始終保持客氣的距離。


    “停車場到了。”她看向自己的車提醒。


    徐嘉言像是猶豫著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像往常一樣,道別,說好到家在群裏發平安信息。


    目光看著沈柚的出車緩緩開出去,才踩下油門。


    他本來以為,沈柚顧慮自己的家世,所以始終保持距離和分寸,從不往前一步。


    可她說了,是她自己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徐嘉言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心裏泛起幾分苦澀。


    他又想起沈柚在修複工作間,滿臉認真的神色,手中是因歲月而氧化褪色的古物,生動又鮮活,連窗欞外飄落的楓葉都失了顏色。


    這麽直白,又堅定的拒絕,他還有機會嗎?


    ——


    沈柚又收了一大批貨物,新訂了純棉保暖的襪子,


    自己在網上買了一些便宜的針織手套。


    古代富貴人家不用幹活,有各式精美的湯婆子,暖手,也有皮製、織錦製的手套。


    普通人是用不起,而她準備的針織手套,批發價才2塊錢,就算賣幾文也虧不了。


    這東西主要是劉正過來問了,說是有沒有別的能讓冬日在外幹活的百姓,用得起的物品。


    沈柚就先批發了幾百雙試試。


    至於襪子,古代沒有鬆緊彈力的布料,貴族穿的足衣舒服,平民用的還不如拚刀刀9塊9,三雙包郵的暖和舒適。


    她批發過來更便宜。


    沈柚還通過外貿公司訂購了一些[瀾城]位麵用得上的東西。


    結算都有公司那邊做好資料給到她,她看過沒問題後付款。


    公司那邊的工資和分紅,當然也是用她打的款來支付。


    沈柚特意跟那邊說過,該交的稅一定要交。


    她是不想惹到事被查。


    齊航剛發消息過來,“姐,還得是你,近兩年工廠太卷,本來經濟效益不好,你硬是把那邊幾個廠盤起來了。”


    他認識幾個人也說,外貿沒前幾年好做,沈小姐居然幹得有聲有色。


    維護好這個大客戶,以後單子少不了!


    沈柚客套了兩句,心想:別人做的外貿是國外,她做的是跨位麵。


    大齊那麽多人需要禦寒的衣物,可不是盤起來了。


    後麵跟著是顧夫人發來的消息,說上次的布料她的朋友很喜歡,已經一起收了,還有幾個富太太在問,什麽時候來新料子。


    沈柚想了想,迴複,那邊在織了。


    確實如此,在她這邊有條不紊處理工作的時候,另一個位麵的合夥人也在忙碌著。


    自從出了一批貨給商行裏的富商,他們又把東西運到別的州府。


    不到三天,所有保暖衣和羽絨服被搶購一空。


    因著太子殿下把所有功勞獻給了聖人,朝廷下了死令,嚴查抬價,囤貨高價斂財,就是破壞聖人的功德,其心可誅。


    跟聖人的功德掛上關係,誰還敢明著搞事。


    其實不止誠王查過西域貨物的來源,聖人也親自派人去查過。


    這麽大的買賣,握在自己手裏才更放心。


    不等派出去的人查到什麽,國師就坐在高位,似笑非笑地明說了,是他在跟西域商人合作。


    “你還要查下去?”


    被這麽一問,老皇帝當即召迴了所有心腹,高興地直說,“有國師在,是大齊之幸。”


    老皇帝怎麽會聽不明白那話的意思。


    國師就不是普通人,這西域貨物究竟是怎麽來的,深究不得。


    百姓活得下去,大齊江山就穩定,如今民間都在傳頌他的功德。


    若做的太過,惹得國師不高興,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這事別人聽說,也隻當這位來曆神秘,疑似靠妖言惑上,才換得大權在握的國師,竟然真能幹出實事。


    消息落到李珩耳中就不是那麽迴事了,他知道‘西域商人’是誰。


    上次擋下出誠王的算計,這次又在帝王麵前攬下,倘若與此事毫無幹係,又怎麽會這麽做?


    難不成,對方與沈姑娘相識?


    他自認為,這個在父皇麵前都不曾有過恭敬的人,不可能因為看好自己,而出手相助。


    站在殿外的李珩,身姿板正,一身華服在才下過雨,稍顯暗沉的宮牆下,自是滿身天潢貴胄的氣度。


    對上迎麵而來的男人,卻也蓋不過他懶散舉止間的風華。


    那張臉漂亮得太過了,不像人,反倒像白瓷刻出來似的。


    難怪,京城多少名門貴女想與他結親,貴妃母家也試過塞人。


    隻是,無論有心討好,還是想打探消息,都沒能進他的府邸。


    兩人身影錯過時,李珩微側過身,開口,


    “國師可是認識西域商人?”


    語氣尋常,眼神裏卻帶著試探。


    “那運來大齊的貨物,國師也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他這是在說,從劉家和商行出去的禦寒衣物的生意,背後主導的是自己。


    那些東西是沈柚給他的。


    如果認識沈柚,應該知道這點,想到這裏,李珩心裏有絲絲的竊喜。


    溫執當然聽得出,李珩是什麽意思,不就是暗指自己和沈柚的關聯。


    他抬眸瞥了李珩一眼,唇邊牽起不明所以的笑,聲線裏帶著幾分冷,


    “怎麽,我說的還不夠明顯?”


    沒有直接給出迴答,他臉上的神情也看不出什麽。


    李珩明白,這算是承認,對方知道自己的試探,想掩飾過去太容易。


    他就沒打算遮掩,隻是這麽兩句話的時間,兩人中間已透出些許火藥味。


    中間被雨水打濕的龍形石雕,仿佛都沾上了冷意。


    溫執接過隨從遞來的油紙傘,抬步離開。


    李珩目光微凝了幾分,他從未收到國師去過青石巷的消息。


    他以為,在大齊自己才是與沈姑娘聯係最緊密的人。


    這個人來路不明,所有知情人諱莫如深,這樣的身份和沈姑娘那間神奇的鋪子,確實在某些角度看是有相似的。


    他們早就認識了嗎?又是什麽關係?


    他又想到沈姑娘鋪子裏珍藏的花燈,還有廟會那日。


    沈姑娘有不必點燭就能亮的琉璃燈,比竹編花燈不知道珍貴了多少。


    想到這裏,他渾身不由僵了幾分。


    李珩又哪裏想到,沈柚收藏花燈,隻是因為純手工製品,傳統工藝,又做得精巧,很值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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