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去吃宵夜,到最後吃得多的人反倒是她,薛良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對麵隻喝蘇打水的男人,隱隱覺得這種感覺有些怪異。


    猜不透他的喜好,又不敢得罪,她停了下來,咬了咬唇看向對麵盯著她看的男人,那雙暗沉的眸子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是透過她在看別人。


    她張了張嘴,軟聲問了句:“禦少,您不吃麽?”


    從剛才開始她便猜到了,他並不餓,不過是帶她出來讓她吃點東西而已,滿桌子的粵式點心,他除了給她布菜之外,碗還是幹淨的。


    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惶恐,長這麽大,遇到過各種形形色色的男人,從未像現在這樣,被人溫柔的捧在手心裏*著,這樣甜蜜而美好的優待,讓她深陷也讓她不安。


    “我不餓,你吃吧!”他淡淡的收迴視線,擱下筷子別開頭看向燈火璀璨的窗外。


    這個繁華的不夜城,處處霓虹,處處喧囂,而他渴望的那一角溫暖,自始至終都仿佛是個奢望。


    剛剛他看著眼前這個和她有八分相似的女人,有那麽一刻他微微晃了神,以為她會抬起頭朝她明媚一笑,或是撒著嬌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東西塞到他嘴裏來,等她抬起頭,看著她惶恐而小心翼翼的眼神,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離譜。


    這一年,她不在他身邊,雖然他常常會飛到法國去看她,隻是那樣咫尺卻天涯的感覺,比不見更受折磨。


    每一次都告訴自己,與其這樣折磨,還不如不見,可卻還是會忍不住想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當初她那樣不負責任一走了之,他就算再怨再恨,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思念的疊加,倒也怨不起來了。


    吃完東西出來,他看著等候在車旁的沈墨言,也沒多說什麽,領著人上了車。


    薛良辰意外的看到消失又出現的老板,有些惶恐,最終還是坐進了車子。


    淩禦行轉頭問她去哪裏,她怔了怔,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去市醫院吧,我還得去照顧我媽媽。”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吩咐了司機一聲後別開頭看向窗外。


    車廂裏一片安靜,誰也沒說話,隻有發動機輕微的聲音。


    車子在市醫院門口停下,薛良辰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禮貌的道謝後推開車門下車。


    淩禦行轉頭看著外頭倔強離開的身影,鬼使神差的推開車門下了車,抬腳踏進了醫院裏。


    沈墨言看著那頎長的身影,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頭吩咐司機在外頭等著,自己推了車門下車。


    醫院走道上,淩禦行撥了電話給程曦,問清楚了地址後朝他的方位走去。


    程曦倒是挺意外這少爺大晚上的跑過來找他要檢查報告,從抽屜裏把他的檢查報告取了出來遞給他,“除了胃不好之外,身體其他地方沒什麽問題,就是少喝點酒,借酒澆愁愁更愁,之前好不容易養得差不多的胃現在又給你折騰出毛病了,以後苦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用擔心。”收起檢查報告,他擰著眉問:“什麽時候可以做手術?!”


    程曦挑眉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眯起眼,“現在還不行,你這天天酗酒的,實在不適合做手術。之前你為了那丫頭做了結紮手術,知道你是為了她好,現在想要取掉你也得先把酒戒了。血液裏酒精濃度太高,醫院裏沒人敢給你做手術的。”


    “這又不是內科手術,跟血液酒精濃度有什麽關係?!”明知道程曦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隻能忍著。


    “少爺,我們這是按規章辦事,醫院有規定,要是出了人命事故怎麽辦?!在你看來這是小手術,可要是有個萬一,你讓我怎麽跟老爺子老佛爺還有淩夫人交代?!”


    這種涉及到個人**的手術,他很清楚他不會輕易找不熟悉的人,仗著自己跟他朋友的關係,他不得不要挾勸誡一迴。


    再這麽讓他喝酒喝下去,真出了什麽事那還了得。


    他不會忘記半年前他喝到胃出血送到醫院來,著實把他給嚇著了,又不能通知北京那邊,淩太太又不在,醫院裏連個能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如果不是沈墨言和薇薇安攔著,他真想揍他一頓!


    “別跟我打官腔,我最近不喝酒,你自己跟我秘書約時間吧!”


    “……”聞著他身上的酒味,程曦無奈的歎了口氣,“行行行,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身體是你自己的,別沒等那丫頭迴來你自己先把身體折騰壞了,反正到時候心疼的不是我,你自己看著辦吧。”


    淩禦行苦笑了聲,眯著眼斂去眸底的苦澀,“行了,我知道了。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從程曦辦公室出來,他一眼便看到杵在門外的沈墨言,淡淡一笑,“走吧,迴去了!”


    沈墨言看了看他手裏的檢查報告,擰著眉問:“檢查結果沒事吧?!”


    那次他胃出血,真的把他嚇壞了,如果不是他堅持不讓淩夫人知道,這會兒恐怕整個淩家上下都會鬧翻了天。


    “沒事。養了大半年了,又不是什麽大病,不用擔心。”


    “……”沈墨言剛要開口,隻見前頭的身影停了下來,他頓了頓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看著的方向看了過去,這才看到剛剛從車裏下來的那個女人正跟醫生說著話。


    安靜的走道上沒什麽人,醫生說的話卻是格外清晰:“你媽媽的病情不穩定,你還是盡快決定做手術吧!不過手術費用不低,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我知道了……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手術費我會想辦法……”薛良辰急切的看著醫生,滿臉哀求。


    “放心,你媽媽這邊我們會盡力……”


    目送醫生離開,薛良辰無力的靠在牆上,這麽大一筆錢,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湊齊,可是媽媽的病不能等。


    微微擰眉,淩禦行偏頭朝身旁的男人看了眼,輕微的歎息聲裏依舊是那篤定的堅持,“墨言,幫幫她。”


    “……”沈墨言看了他一眼,滿眼訝異和不可置信,很快又從他堅持的眼神裏漸漸平息下來,重重的歎口氣道:“錢不是問題。”


    走上前,淩禦行看著眼前眼角含著淚水卻倔強著不哭出來的女人,這樣倔強的性子,倒是跟他的小獅子沒什麽差別。


    “禦、禦少……”看到他出現在這裏,薛良辰忙站直身,深吸了口氣緊張的看著他,“您、您怎麽會在這裏?”


    一雙狹長的鳳眸因為被淚水沾染,倒是多了幾分澄澈透明。


    “我過來拿檢查報告。”


    “您……沒事吧?!”她看了看他手裏的檢查報告,擔憂的問了句。


    “沒事。”收迴視線,淩禦行微微眯眼,從錢夾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名片,“以後不要去會所上班了,拿著這張名片來淩氏集團找我。你媽媽的手術費,沈少會幫你。”


    “禦少……”薛良辰怔怔的看著手裏精簡而低調的名片,感激的抬起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天上不會掉餡餅,而這個才見過一麵的男人卻願意無條件的幫她,這讓她有些不解。


    雖然知道他對自己和別的女人不同,也清楚萍水相逢會願意出這麽大筆錢幫忙的男人,多半也隻有一個目的。


    剛開始她並不願意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身子,可是在殘酷現實麵前卻不得不低頭。


    然而,這個男人的目的,她卻怎麽都琢磨不透。


    出錢幫忙的人不是他,卻是他的朋友即她的老板,雖然她清楚那必定是他跟老板開了口,可他卻什麽都不圖,超乎預料的結果,讓她茫然。


    沈墨言看不過去這亂七八糟又讓他措手不及的情況,從外套裏拿了支票本出來,抬眸看著薛良辰道:“你媽媽手術費需要多少錢?”


    薛良辰怔怔的從淩禦行身上移開視線,看向右側一本正經的老板,這才確信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20萬……”她怔怔的看著毫不猶豫的簽支票的老板,再看看一旁麵色淡然的男人,雖然覺得尷尬,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自尊。


    沈墨言把支票遞給她,“這是25萬,希望能幫到你!”


    “老板……”薛良辰看著手裏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支票,感激的開口道:“這錢,我會盡快還您!”


    “不急,我不差這點錢,你什麽時候還都可以。”


    頓了頓,他轉頭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明天開始不用到山莊上班了,既然禦少給了你他的名片,明天你自己去淩氏報到吧!在他的公司裏上班比在那些地方上班好很多。”


    既然淩禦行都把自己少有的名片給人了,他這個當老板的自是不好多說。


    原本以為他把借錢的事交給他,他可以借此讓這個女人離他遠一點的,沒想到他竟然給她黑金名片,這實在讓他難以理解淩禦行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淩氏……”薛良辰猛地低下頭去看著名片上的名字,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個名字和一個公司名稱,可她卻明白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心底燃起的感激讓她的眼眶一陣灼熱。


    “禦少,謝謝你……”也許他對她是特別的,救命之恩,找到機會她定會報答!


    淩禦行淡淡一笑,把事情撇得一幹二淨:“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給你一個職位,幫你的人是沈少,你謝謝他吧!”


    “謝謝老板!”


    “行了,我以後不是你的老板了,先照顧好你媽媽再好好工作。”瞥了她一眼,沈墨言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們這群人不缺女人,別把我想得那麽沒人性,也別看輕你自己的尊嚴。”


    “……是!我明白了!還是要謝謝沈少你幫我,救命之恩,我會報答你的!”她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他們,被他一言戳破也不掩飾,淡笑著點了點頭。


    沈墨言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在意。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你媽媽!”淩禦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我送送您……”


    “不用。”


    倨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安靜的走道上,薛良辰感激的看著他們,第一次覺得這個殘酷的世界裏,原來還有好人。


    車子緩緩啟動,沈墨言轉頭看了眼身旁抱著抱枕的男人,擰著眉忍不住抱怨:“既然有心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幹嘛還給她名片?把她放在你身邊,你確定這是個正確的選擇?”


    淩禦行從出神的思緒中迴神,轉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笑了笑,俊臉溫柔而疏懶,仿佛沒聽到沈墨言的抱怨似得,“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願意放那丫頭離開這麽久麽?”


    “你確定你不是一時衝動?!”不管他是否繞開話題,沈墨言堅持繼續這個話題。


    “我在國內的動靜,那丫頭其實一清二楚,我在等,等她自己想清楚,究竟是婚姻重要還是事業重要。用兩年的時間換她的一生一世,我並不覺得這筆生意會吃虧。”


    他要的是她的一輩子,而不是像不定時爆炸的炸彈一樣,彼此之間的不信任和驕傲,都足以擊破再堅固的愛情。


    沈墨言終於明白他再說些什麽,擰著眉問:“所以你就利用薛良辰,刺激她迴來?老五,你怎麽也這麽幼稚了!”


    “利用算不上。”他緩緩閉上眼,不動聲色的抱緊了手裏的抱枕,“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不用擔心我。”


    “行,都隨你!”沈墨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夫妻倆的事他一個外人,能說什麽?


    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知進退,他身為朋友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蘇小獅子不在的時候,防著那些蜜蜂蝴蝶撲上來,免得薇薇安迴頭又跟他鬧。


    ................................................................................


    一年後。法國巴黎。


    剛從發布會迴來,千乘便看到站在辦公室門口朝自己使眼色的助理唐小小,抬腳走上前把手裏的ipad交給她,“出什麽事了?!”


    “kevin在你辦公室,等了好半天了。我剛問了他的助理,說是今天早上的股東大會談崩了,老大你放了kevin鴿子,kevin正有氣沒處撒,你要小心點。”


    千乘不由得笑了笑,有些莫名又有些無辜,“股東大會鬧僵了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早跟他們說過了今天有發布會出席不了,不算放他鴿子,該不會他就為了這事找我吧?!”


    “很有可能!”唐小小點了點頭,神色凝重,“老大,你多保重!”


    “別擔心,他不敢拿我怎麽樣!”輕笑了聲,她指了指她手裏的ipad,“把裏頭的錄像拷貝一份給我留著,還有照片也整理好。另外通知設計部,三十分鍾後開會。”


    “好的,馬上去!”


    推門進了辦公室,千乘看了眼自己曾經的合夥人,輕咳了聲走到沙發旁坐下,用標準的英語開口:“能在我辦公室裏等上三個小時,那定然有重要的事情。”


    kevin擰眉看了她一眼,打量著她身上這套精致刺繡的改良版旗袍,栩栩如生的刺繡和恰到好處表達某種情感的設計,讓她穿出了足以讓所有人都驚豔的美感。


    當初他放手讓她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和獨立品牌,現在想來自己的決定倒是沒錯,她的才華和天賦,不應該束縛在他們的公司裏。


    知道她的習慣,kevin也沒有拐彎抹角,一來就把今天早上的股東大會的事情告訴了她。


    千乘輕眯著眼聽他說完,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既然中國那邊的問題談不妥,那就你這個總裁自己親自過去談,這種事有什麽可吵的?”


    “可是我最近實在太忙,加拿大那邊的公司出了問題,我下午的飛機飛過去處理,實在抽不開身,不如你替我去?那是你的國家,談起事來也方便。”


    “你讓我替你去談?以什麽身份?!”


    “聯席董事。你本來就是公司的大股東,雖然不在公司工作了,可是你的身份替我去談也無可厚非,而且比我親自去勝算更大。”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kevin直接把帶過來的文件和資料推到她麵前,“我的助理和公司經理會跟你一起飛過去。這個項目如果談妥了,利潤你六我四?”


    “行,就這麽定了!”


    反正她也剛好要迴國準備分店的事,正好迴去。


    不負責任的離開了那麽久,也是該迴去了。--by:dafiuwesz|4730|487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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