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眼睛一拐, 對著酒保勾勾手,“加個冰塊。”


    酒保小跑上前,後方高高大大的保安往顧元白臉上隨意看了一眼。下一秒重新看了過去, 一眼接著一眼。


    這兩眼看完, 保安的臉色就難看了下來, 脖子一扭轉過了臉,脖頸緊繃著, 喉結死咬著,好像多看了這兩眼就跟出了軌似的。


    但等他走到黑暗裏之後, 還是沒忍住繼續看。顧元白低頭撥弄著酒杯裏的冰塊, 眼瞼上一片古井無波的陰影。


    薛遠看著他差點一頭撞到牆上, 反應過來之後臉色青白變化。吧台這裏的陰影處也有個保安站在這, 自來熟地道:“哥們, 那客人帥吧?”


    薛遠臉色扭曲到猙獰,硬邦邦地道:“我沒看他。”


    自來熟的保安嘿嘿笑了, “就那個正在喝著酒的, 個子高挑的帥哥。才在這坐了一會兒就被人搭訕了,估摸著還有人要上。”


    薛遠壓了壓帽子, 薄唇緊抿。


    自來熟的保安和他嘮嗑了幾句,突然想起:“你守哪片的?怎麽還不過去。”


    “你過去,”薛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上一秒還隻想著去挖心上人的墳和心上人死在一起,這會卻腳步怎麽也動彈不了,“我和你換換。”


    話一說完,他自己都生了怒火,恨不得收迴剛剛那句話。


    顧元白穿迴來之後,發覺自己的桃花運好像好了不少。一個接一個地搞得他不耐煩, 他端著酒走進黑暗一角,正要靠著牆蹲下來,腳底就踩上了一隻腳。


    旁邊有人悶哼一聲。


    “不好意思,”顧元白收迴腳,“沒事吧?”


    薛遠站得直挺挺,鼻尖都是這個人身上的酒氣,這是喝了多少酒,不怕傷身嗎?他念頭一轉,他娘的這個人喝多少關你什麽事,敷衍地應了一聲。


    這裏的位置隱蔽,顧元白的眼睛在黑暗中隻能看清一道更黑的人影,這道人影隱隱約約傳來了汗味,離得這麽近,對方濃鬱的男人氣息輕易將顧元白包圍。顧元白扯了扯領口,不太適應地往旁邊走了一步。


    但很奇妙的不想離開,這些天以來難安的情緒好像找到了港灣,或許是因為此刻的黑暗帶來的安心。


    突然有人衝了過來,“讓一讓,去下洗手間。”


    手裏的酒一不小心全灑了出來,顧元白沉著臉從懷中掏出紙巾,遞給身邊的人,“抱歉,灑了你一身。”


    黏糊糊的上衣貼在身上,薛遠反而大鬆了一口氣,“沒事。”


    轉身就要離開這個詭異得讓他走不動路的人,這家的工作得辭了,小皇帝還等在陵墓中等他踐行諾言,他卻在這莫名其妙地多看別人兩眼?


    這兩眼對得起元白嗎?


    沒想到讓他心煩意亂的客人也跟了上來,“我會同你的主管說明原因。”


    薛遠脊背的肌肉群又緊繃了起來。


    顧元白一路跟著他到員工換衣間,薛遠打開自己的衣櫃,迴頭看了他一眼。顧元白正靠在門框上,長腿交疊,低頭打著火。


    火光在他的臉上明明暗暗地跳躍著,眼角垂著,鼻梁高挺,張揚恣意的長相。


    和小皇帝完全不一樣,可薛遠卻有點緊張。他雙手放在腰帶上好一會兒,“哢嚓”一聲,才解開了鐵扣。


    衣服包裹下的上身強壯,白色背心也被金黃的酒業打濕在身上,薛遠正要卷起白背心,身後就傳來聲音,“身材不錯。”


    顧元白隨口誇了一句。


    薛遠冷靜地深唿吸一口氣,這裏的人怎麽都這麽不知羞恥?


    衣服半脫不脫,腰腹處露著,火燒一樣難受,泛著癢意。顧元白低頭玩手機,像是平淡地炫耀,“我男朋友身材也很好。”


    男朋友?


    薛遠在腦子裏扒拉扒拉,知道了這三個字的意思後心情突兀變得奇差無比,甚至隱隱怒火中燒。


    一聲清脆聲響起,地攤貨上買來的背心無意識地被他撕碎成了兩半。


    顧元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被這個保安敏銳地捕捉到了,先前還像是害羞的樣子,現在卻含火帶氣直直瞪了迴來,“你有男朋友還看別的男人?”


    顧元白啞口無言:“不是吧,弟弟,哥哥隻是隨意看你一眼。”


    人魚線再漂亮,再性感,都不如他男人的好看。


    他臉上寫了一行“你沒什麽可看”的無趣表情,薛遠被這表情氣得理智全無,滿腦子全是:老子還比不過你男朋友?


    雙手搭在褲腰,先意識一步地將拉鏈拉到底,顧元白順聲音看去,就看到兩條大長腿加一個黑色內褲邊。


    褲邊上還有幾根調皮的帶卷的毛。


    “……艸,”顧元掐滅煙,轉身就走,休息室的門被他大力摔上,“你他媽有病吧!”


    顧元白冷著臉走遠,室友給他打了電話,“白哥,你在哪兒呢?”


    “馬上迴去,”他死死壓著眉,語氣風雨欲來,“迴去再說。”


    舍友剛要說好,就發現電話已經掛斷了。麵麵相覷,這是生氣了?


    顧元白壓下剛剛看到的那幕,咬牙切齒地心道變態。


    長得帥身材好就能為所欲為了?


    他飆著冷氣來見了舍友,“走。”


    舍友立刻緊張,犯怵,“好好好走走走。”


    “白哥這是怎麽了?”宿舍裏的老三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猶如皇帝身邊的太監,“哥,誰惹你生氣了?”


    顧元白太陽穴一鼓一鼓,“你想給我報仇?”


    老三精神一振,“報他丫的!四打一擼袖子就上!”


    顧元白餘光一瞥,就見熟悉的變態又順著走廊走了出來,正左右四處看著,有點著急的模樣。


    他身上新的工作服外套大敞著,裏頭破破爛爛的白背心跟玩情趣一樣,結實的胸膛和腹肌隱約,腦門上還有一層汗。


    汗珠子在曖昧的燈光下像散發迷人氣味的蜜糖。


    “變態,”顧元白小聲罵著,“露上癮了。”


    舍友們沒聽到他的這聲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嫉妒羨慕:“操,現在一個酒吧安保要求都這麽高了?”


    身邊有男聲遮不住興奮和羞澀:“哇——gay圈天菜啊。”


    “又高又帥,看起來很野,天呢,表情好兇,我腿軟了。”


    “……”顧元白眼皮猛跳,埋頭就往外走,預感不好。


    他的預感太準了,沒走兩步就有人追了上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周圍偷窺的視線猛地熱烈翻倍。


    顧元白深唿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顧元白,這裏是現代社會,你是社會主義好青年。


    耐著性子迴身,不忘抽迴自己的手,“有事?”


    薛遠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明明心裏眼裏全是顧元白,永遠隻會愛顧元白一個人,但剛剛看這個人要走卻慌裏慌張地追了出來,追上後看他排斥自己的動作,又煩躁得自找難受。


    說話就帶出了不爽:“門口亂,我送你出去。”


    顧元白冷下臉:“不用。”


    快步離開,竊竊私語聲鑽進耳朵裏,“這帥哥也好帥。”


    “感覺不好接近……”


    香水味、煙酒味被拋在身後。顧元白被熱風一吹,瞬間清醒了過來,去馬路邊上攔車。


    薛遠默默在身後跟著,兇神惡煞地嚇走了幾個想要去跟顧元白要聯係方式的人,藏在酒吧門內看著他。


    人群來來往往,幾乎沒人注意到站在這裏偷窺外麵的薛遠。


    薛遠不適應現代的生活。


    他好像是孤零零的一根風箏,線頭隨風飄著,居無定所,茫然無措。


    沒人牽著他,沒人拽著他,一切的人、事、物都陌生得很。他們說的話薛遠需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高樓大廈,鋼筋鐵泥,像是困籠。


    壓得薛遠快要挺直不了腰。


    顧元白打到了車,讓舍友們先上去。舍友招唿他上車的時候,他卻突然遲疑了起來。


    不由自主轉過頭朝酒吧看去,什麽都沒有。身後舍友驚叫聲響起:“白哥躲開!”


    摩托轟鳴響起,飛車黨從路邊飛逝而過,顧元白及時被一個人拉住,然而兩人平衡不穩,相接摔在了地上。


    薛遠下意識護住顧元白的重點部位,遭受重擊的手臂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顧元白臉色一變,瞬間爬了起來,拉開車門把舍友拽了下來,扶著保安帥哥就上了車,“師傅快點,去醫院!”


    車尾氣一噴,司機師傅中氣十足:“十分鍾到!”


    薛遠疼得滿頭大汗,汗珠子打在睫毛上,他從霧裏看著顧元白,疼痛遠去,越看越覺得悸動。


    但一想陵墓裏孤苦伶仃的小皇帝,一盆冷水澆來,火苗結了冰,薛遠冷硬地抿起唇。


    薛遠,你不是人。


    心上人死了,你活著,你活著還看著別人。


    “沒事,別怕,”顧元白同司機說完了話,急得有些不像他,“應該是脫臼,到時候得疼一下。”


    先前奮力護住他的保安帥哥這會卻冷著臉,淡淡道:“哦。”


    一副撇清關係的樣子。


    顧元白安撫的表情一僵,抓著司機背靠的手指發白,“剛剛謝了。”


    薛遠眉峰擰得能夾死蒼蠅,“你別多想,我隻是……”在腦海裏找出一個詞,“學雷鋒。”


    車裏的氣氛微妙又古怪,司機師傅加足了馬力,果然在十分鍾之內到了醫院門口。


    把薛遠送進了骨科門診,顧元白站在走廊上,顯而易見的煩悶。


    左眼從剛剛開始就跳個不停,他疲憊地靠在牆上,等著人出來。


    一個小時後,薛遠裹著石膏走了出來,顧元白睜開眼睛,幾天幾夜沒睡好的紅血絲漸深,“好了?”


    薛遠看了他良久,“嗯。”


    “辛苦了,”顧元白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醫藥費已經交過了,你救了我的這一下,工作應當也要耽誤了吧?這幾天好好休息,耽誤的工資我會翻倍賠你。”


    薛遠:“不要。”


    顧元白揉了揉眉心,好聲好氣,“你白天打一份工,晚上還有一份工,應該很缺錢?不用不好意思,這是你應該得的錢,是我對你的賠償和感謝。”


    薛遠嘴角壓低,“我說不要就不要。”


    顧元白沉默看他,氣氛凝滯起來。


    薛遠想起了酒吧裏那些試圖搭訕他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會問他要微信,據說這是撩騷的第一步,薛遠從來不屑於這樣的東西。


    顧元白一頭黑發已經淩亂,他從座椅上站起身,“如果你想要了,可以隨時聯係我。”


    薛遠脫口而出:“你想要我微信?”


    你想要撩騷我?


    顧元白卻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名片,上方寫著他的名字和電話:“不用這麽麻煩,上方有我的聯係方式。”


    說完,他頓了頓,對救命恩人竭盡最後的耐心笑道:“再次感謝你,如果我的話讓你不舒服,那麽我道歉。”


    顧元白朝著保安帥哥風度翩翩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到醫院門口,正要分別時,薛遠突然道:“我不需要你道歉。”


    不需要顧元白迴話,他就不停頓地繼續道:“我救你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賠。”


    說這話的保安帥哥冷酷到了極點,讓人掛不住臉。


    顧元白的風度翩翩快要忍耐到破碎。


    “你要是真的想賠,”薛遠突然卡殼了,在顧元白疑惑的眼神當中,他不自在地偏過臉,身姿僵硬得如同木頭人,“……把你微信給我。”


    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一個“我”字,已經成了氣音。


    控製不住。


    嘴裏的話脫口而出,說了就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在顧元白驚訝的眼神之中,保安帥哥的耳朵慢慢紅了,紅意順著脖頸喉結往下,羞恥又忍耐。


    “……到底給不給。”


    作者有話要說:給了你電話就夠了啊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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