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突然動了。


    他快步走到薛遠麵前,倏地拔出了薛遠腰間的佩刀。


    大刀寒光反在和親王的臉上,顧元白怒火滔天,腦子發脹,五髒六腑都好似移了位的惡心,他咬牙切齒,“朕殺了你!”


    薛遠膽戰心驚地攔住他,握著他揮舞著刀子的手腕,生怕他傷到了自己,“聖上,不能殺。”


    顧元白聽不進去。


    即便他知道他與和親王非親兄弟,但那也是有血脈的關係,無論是以前的顧斂還是現在的顧元白,都將和親王當做親兄弟在看,那是當了二十二年的親兄弟!


    聖上雙眼發紅,他的唿吸粗重,胸腔喘不過來氣,仍然死死盯著和親王:“顧召——!朕要殺了你,朕一定要殺了你!”


    顧元白大腦悶悶地疼,陣痛,針紮一般毫不留情,手氣到顫抖,長刀也在發抖。


    他怎麽能,他怎麽敢!


    和親王的手也在抖。


    他看著顧元白的眼神,那裏麵的殺意像把刀一樣的刺入和親王的心。滿心的汙泥被紮的滴血,和親王夢中最害怕的一幕,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他隻能僵住,說不出一個字,愣愣地看著顧元白,由著惶恐遍布四肢。


    顧元白知道了。


    知道他這個兄長對他存的肮髒心思了。


    薛遠順著顧元白的背,緩緩將人摟在了懷裏,柔聲低哄,“聖上,你的身子剛好,不能生著氣。若是難受就咬臣一口,好不好?”


    顧元白的身子顫抖,薛遠趁著他不注意,連忙將他手中的大刀奪下。


    餘光瞥過和親王時,嘴角譏笑,眼底劃過冷意。


    和親王看著他們二人的親密,隻覺得一股腥味從喉嚨裏冒出。他攥著胸口前的衣服,難受得心口痛,還是看著他們不動。


    他從來沒想過拉顧元白下水,顧元白不該喜歡男人的啊。他藏得那麽深,壓抑地這麽厲害,就是想讓顧元白幹幹淨淨的活著,薛遠怎麽敢?


    顧元白埋在薛遠脖頸中,良久,才止不住了被氣到極點的顫抖。他攥緊著手,啞聲道:“把他帶出去。”


    和親王被薛遠直接扔了出去。


    以往的天之驕子狼狽地伏趴在地上,英姿碎成了兩半。和親王雙手顫著,費力地在青石板上抬起身體。


    王府中的人想要上前攙扶,薛遠刀劍出鞘,道:“你們的王爺喜歡趴在地上,不喜歡被人扶。”


    這一句話,都要經過許久的時間才能被和親王僵化的大腦所聽見,和親王盯著薛遠的鞋尖,在所有奴仆的麵前,咬著牙,發抖地站了起來。


    顧元白從薛遠身後走出了書房。


    聖上凝著霜,眼中含著冰,他的目光在周圍人身上轉了一圈,道:“拿酒來。”


    片刻後,侍衛們就抱來了幾壇子的酒。顧元白讓他們抱著酒水圍著書房灑了一圈,而後朝田福生伸出手,“火折子。”


    田福生將火折子引起火,恭敬遞給了顧元白。


    顧元白抬手,袖袍劃過,就那麽輕輕一扔,火折子上的火瞬間點燃了酒水,火勢蔓延,轉眼包圍了整個書房。


    泛著紅光的火焰映在顧元白的臉上,將他的神情顯出明明暗暗的冷漠。和親王臉色驟然一變,他想也沒想的就要衝入書房之中,但轉瞬就被數個侍衛壓倒在地。和親王表情猙獰,哀求道:“顧斂,不能燒!”


    他奮力掙紮著,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幾個侍衛們竟差點按不住他,“和親王,不能過去。”


    顧元白終於低頭看向了他,牙縫緊緊,“顧召,你還想留著嗎?”


    他一旦氣憤,便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無力。顧元白深唿吸一口氣,移開眼,直到書房的火勢吞噬了整個內室,直到王府中的所有人都被火勢驚動。他才轉過身,就要離去。


    月牙白的袍腳上,金色暗紋遊龍,每動一下便是戾氣與威勢兇猛。和親王伸手,還未拽住這蜿蜒遊走的金龍,薛遠就將顧元白輕輕一拽,躲開了和親王的手。


    顧元白從他身邊毫不停留地走過。


    未走幾步,就遇上了被丫鬟攙扶著走來的和親王妃。


    和親王妃腹中胎兒已有七八月份之大,但她卻有些過了分的憔悴。手腕、脖頸過細,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唯獨一個肚子大得嚇人。


    王妃看了一眼顧元白,又去看聖上身後那片已經燃起大火的書房,看著看著,就已是淚水連連。


    像是卸了什麽重擔,久違地覺出了鬆快。


    顧元白見到她,唇角一抿,“禦醫,過來給王妃診治一番。”


    隨行的禦醫上前,給王妃把了把脈。片刻後,禦醫含蓄道:“王妃身子康健,隻是有些鬱結於心,切莫要多思多慮,於自己與胎兒皆是有害。”


    王妃拭過淚,“妾知曉了。”


    顧元白沉吟,道:“能否長途跋涉?”


    禦醫一驚,“敢問聖上所說的‘長途跋涉’,是從何處到達何處?”


    “從這裏到河北行宮處,”顧元白眼眸一暗,“在行宮處好好休養生息,也好陪陪太妃。”


    禦醫還在沉吟,王妃卻是沉沉一拜,鏗鏘有力道:“妾願去行宮陪陪太妃,那處安靜,最合適養胎,妾鬥膽請聖上恩準。隻要妾路上慢些,穩些,定當無礙。”


    禦醫頷首道:“王妃說的是。”


    “那今日就準備前往行宮吧,”顧元白重新邁開步子,“即日起,沒有朕的命令,和親王府中的任何人,誰也不準踏出府中一步。”


    和親王府徹底亂做一團。


    等和親王妃坐上前往行宮的馬車離開府邸後,府中的一位姓王的門客,推開了和親王的房門。


    “王爺,”王先生點燃了從袖中拿來的香,憂心忡忡道,“王府已被看守起來了。”


    良久,和親王才扯了扯嘴角,“你以往曾同本王說過,說聖上很是擔心本王。本王那會還斥你懂什麽,怎麽樣,如今你懂了嗎?”


    王先生沉默。


    和親王深吸一口氣,聞著房中的香料,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顧元白站在他的麵前,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隨即嗤笑開來,道:“我的好兄長,如今你怎麽會這般狼狽?”


    “還不是因為你?”和親王喃喃,幻覺褪去,他挫敗地揉了揉臉。


    王先生瞧了一眼已經燃盡一半的香料,歎了口氣道:“王爺,府中的香料已經所剩不多了。”


    和親王忡愣片刻,“私庫中的東西還有許多,你自行去拿吧。若是能換到那便換,換不到就罷了,本王不強求。”


    王先生眼中一閃,“是。”


    迴宮的一路,顧元白陰沉著臉不說話。


    薛遠勸道:“聖上不能殺和親王。”


    “我知道,”顧元白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他竟然敢——”


    薛遠握住了他的手,撥開他的指甲,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怪不得和親王對他的態度總是敵對而古怪,身為顧元白的親兄弟,對顧元白竟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先帝要是知道,都能被氣得生生從棺材板裏跳出來。


    “這樣的人,就應當是砍頭的大罪,”薛遠道,“誰敢對聖上起這樣大不敬的心思,誰就得做好沒命的準備。”


    顧元白從怒火中分出一絲心神,抽空看了他一眼。


    薛遠麵不改色道:“這裏頭自然不算臣。”畢竟他是同老天爺求過親的人。


    說了幾句話逗得顧元白消了火氣之後,薛遠又看了看顧元白的腳,抹了抹藥,見還是紅著,沒忍住輕輕撓了幾下癢,歎口氣,不知是喜還是憂,“怎麽就能這麽嫩。”


    顧元白抽迴腳,薛遠跟著坐在了他的身旁,手臂搭在顧元白的身上,諄諄善誘,“聖上,和親王這樣的人臉皮太厚,忒不要臉。你若是難受,那就把氣撒在臣的身上。不然您要是心中還想著和親王,和親王指不定會多麽歡喜。”


    “你說得沒錯,”顧元白神情一凝,冷著臉道,“朕不會再想此事。”


    薛遠勾起笑,摸了摸聖上的背。等下車的時候,更是率先跳下馬車,撩起袍腳單膝跪在車前,拍了拍自己支起的左腿,朝著聖上挑起了俊眉。


    “聖上腳嫩,別踩著腳蹬,踩著臣的腿,”薛遠道,“臣絕不晃悠一下,保證穩穩當當。”


    顧元白站在馬車上看他,皺眉:“滾。”


    他沒有踩人凳的壞習慣。


    薛遠:“還請聖上恩賜。”


    顧元白轉過了臉,想從另一邊下車。薛遠起身從馬上翻過,又是掀起袍子,及時堵住了下車的路:“聖上。”


    顧元白黑著臉,踩著他的大腿下了馬車。


    果然如薛遠所說,他的腿上力氣大得很,撐住顧元白的一腳全然不是問題。甚至因為太過結實,顧元白這一踩,隻覺得比石頭還要硬。


    但這感覺,卻好像有幾分熟悉。


    聖上的臉色微變一瞬。


    薛遠從地上站起了身,珍惜地看著膝蓋上的腳印,聖上的鞋底也幹淨得很,淺淺的印子他都舍不得拍去。轉頭一瞧,見侍衛長正遲疑地盯著他看,薛遠微微一笑,“張大人怎麽這麽看著在下?”


    侍衛長正要說話,薛遠卻突地疾步越過了他,追上了顧元白:“聖上要去哪兒,臣抱著您過去?”


    “薛九遙,你說,”顧元白的語氣喜怒不定,“你昨晚是不是拿我的腳去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


    薛遠裝傻充愣,皺眉,“什麽?”


    顧元白倏地停住,“是不是讓我去抵著那個畜生東西了?”


    薛遠頭皮一麻,“聖上,別罵。”


    聖上一罵他,他就受不住。


    顧元白冷笑兩聲,隻以為他還要臉,“畜生東西、畜生東西。”


    一連罵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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