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所說每日三省吾身不假,顧元白睡前這麽一自省,審視一番自己到目前為止的所作所為,頭腦一時清醒了許多,對於之後要做的事情更為清晰分明了。


    不久之後,田福生就將京城之中的名花找了出來,特意前去了好幾座皇家的泉莊,將其中精心侍弄、不該在冬日開的名花也一一采下。


    這些花,每一株都價值萬金,遙想先帝在時,宮中曾有一朵西府海棠流落民間,就被一位富豪以萬金買下供奉。當今聖上對宮中管得嚴,沒人敢拿著宮中的花去外頭販賣,因此更是物以稀為貴,隻要是什麽花兒冠上皇家的名頭,都能換來白花花的銀子。


    當田福生把這些千百株的花給摘下風幹時,心裏頭都疼得要滴血了。


    薛遠說是要入口的花,那處理花瓣時的手續可就多了,來來迴迴也要小半個月的功夫。顧元白將事情吩咐下去後就很少過問,但不知何時起,民間卻升起了聖上愛花的傳聞。


    一時之間,京城的花價又迎來了一批高漲。


    時間緩緩,終於走到了年跟。


    北疆,在大年三十的前兩天,大恆士兵們也在遊牧人警惕的盯梢之下,開始準備歡慶新年了。


    春節,正是農曆初一,俗稱“過年”,這一日是自古以來一年之中最為熱鬧、喜慶的一日。身為將領士兵,這一年不能迴去和家人同歡,雖然遺憾,但他們也得弄得熱熱鬧鬧的,要讓將領們與士兵同樂,要共同迎來新的一年,大肉擺上,好酒灌滿,大吃大喝告別蝗蟲之災,讓那些灰頭土臉的遊牧人好好見識一番他們大恆朝的底氣。


    驛站在年前便給邊關送來了足夠的調料和鹽巴。一大早上,薛老將軍就帶著人去宰羊宰牛,再派另一批人去給鴨子拔毛提前煮著鴨湯。


    邊關的大恆士兵這一日就忙著處理食材去了。一條條紅花花的肉晾在撲了一層布的地上,一眼看過去滿地都是骨頭和成堆的鴨毛,輕易讓人想到了豐收,士兵來來往往地忙碌著,偶然往食材上看上一眼,就覺得倍兒滿足。


    當晚,這些成批的肉就被夥頭兵給處理好,放在外頭凍了一夜存放。第二天的時候,人人又起了一個大早,開始準備包餃子。


    包餃子的餡兒早就被夥房提前幾天給準備好了,夥房的人一點兒也不客氣,有現成的大批士兵可以用,他們就把這重任交了出來。上戰場的都是大老爺們,平日裏揮舞的都是刀槍棍棒,士兵們看著麵和餡料,麵麵相覷,大部分人都感到了手足無措。


    薛老將軍與眾位將領也在其中,與眾位士兵一起慢騰騰地包著餃子,眾位大名鼎鼎的將領將包好的餃子一放,各個奇形怪狀,沒有幾個能看的過眼的。


    薛老將軍哈哈大笑,指著楊會將軍道:“楊將軍,你這包的是餃子嗎?”


    楊會抓耳撓腮,看了看左右,苦著臉,“將軍您瞧,沒幾個包得好看的。”


    薛老將軍一瞧,又是一陣好笑,突然注意到這群人中並無薛遠的影子,他眉頭一跳,心中不妙,“薛遠那小子呢?”


    “薛九遙帶著人去剔骨頭了,”有人解釋道,“夥房的夥頭兵缺人,那骨頭又硬,薛九遙力氣大,就帶著人先過去把骨頭給剁了。”


    “這是要熬骨頭湯啊,”薛老將軍安心了,咂咂嘴,“從今個兒就開始熬,等兩天過去,那不得香得吞口水了?”


    餃子也是,肉餡的素餡的都有,從邊關這些牛羊身上煉出來的油可真的不少,調餡的時候,油和調料都好似不要錢的灑在了餃子餡之中,筷子夾上一塊餡料,都能看到餡料中掐出的油來。


    軍中的鐵鍋都被清洗了出來,到時候油往鍋中一澆,無論是騰餃子還是牛羊肉入鍋,香味都能飄香十裏。


    這麽一想就覺得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嚕地叫響了,饞得恨不得現在就到大年三十,趕緊去吃一口流油的酒肉。


    薛老將軍和同僚們包了一會餃子就搭伴去夥房看了看,好家夥,一走進夥房就是撲麵而來的霧般香氣。一眾人順著香氣跟著去看,鴨湯就煲在大鍋裏燉著,鍋蓋一掀開,那個香味香的,頓時讓眾人下意識的口中泌出唾液,都快要了老命。


    眾位將領矜持地擦擦嘴,又往熬著大骨頭湯的地方看了一眼,擔心問道:“你們人夠嗎?”


    “軍隊和百姓裏會一手的人都被咱們給找過來幫忙了,人應該夠,就是肯定要忙暈頭了,”夥頭兵滿頭大汗,手下不停,“哎呦將軍們啊,你們要是沒事就多去包一個餃子,湊在這幹什麽啊。”


    薛老將軍帶著人訕訕離開,又跑迴去包著餃子了。


    這兩日士兵們的士氣格外高漲,跟著埋著頭熱火朝天地處理了兩天的食材,精神飽滿地等著春節的來臨。


    除了春節,他們還得注意會不會有遊牧人來犯。士兵們心裏嘟囔著,希望這群遊牧人能長點眼,別在這種好日子來犯,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來進攻了,那邊關士兵們可真的是滿肚子的火氣也沒地方出。


    而這會兒,還真的有遊牧人在不遠處盯著梢。


    大恆士兵同日連那交戰的動作太大了,契丹諸部都已得到消息,對於大恆看上去要派兵和他們硬剛的態度,契丹諸部既有些不敢置信,也存著惱火和些許不安。


    他們部族之間的聯係稀稀散散,冬日作戰對契丹人來說沒有好處,他們隻能派人駐守在邊界處,時時盯著大恆士兵是否有進攻的舉措。


    這兩日北風唿唿,將大恆士兵那邊兒的香氣一個勁地往北邊吹來,吹得各個部族派過來盯梢的人眼睛都綠了。


    太香了,真的太香了。


    濃鬱的食物香氣,有肉味,有骨頭味,還有米麵之中混著甜的香味。這香味一吸進鼻子裏,口齒都生津,唿嘯的風和滿地的雪,也凍不住這傳來的香味。


    站在邊界上往關口那邊看著的遊牧人脖子伸得老長,恨不得伸過去看一看大恆士兵們這是在幹什麽。


    怎麽這麽香啊,這要到年底了,他們這是在給新年做準備?


    他們竟然還弄了肉,香氣之中還有葷油香味,他們還有油。


    不都受蝗災影響了嗎?他們怎麽就能吃的這麽好!


    幹巴巴看著的遊牧人驚訝,“你們聞到這香味了嗎?”


    “聞到了,”另一個人吸吸鼻子,“不就是吃肉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以前行軍打仗,吃的也都是肉幹,大恆人吃的是豬也不吃的糟糠,都比不過我們!”


    “是啊,”遊牧人惆悵,“沒想到邊關的這些大恆士兵會有吃得這麽好的一天。但是現在,他們都在吃肉了,咱們卻在吃著草。”


    其他人不說話了,也沒有心情站在這繼續盯著了。一夥人迴到營帳裏,可營帳也隔絕不了這個香氣,一聞,還是讓人肚子都受不住的香味。


    遊牧人沒有鐵鍋,沒吃過炒菜,他們想象不到能有這麽濃重香味的肉,和他們以前吃的肉幹是不是一樣的?


    為什麽以前的肉幹沒有這樣的香味?


    或許是有的,隻是以往的他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會好久沒吃過肉幹了,沒嚐到肉味了,才想得滿嘴都是口水,咽著咽著就升起了羨慕。


    他們在前線盯著大恆人,但是後方給他們寄來的糧食裝備卻越來越敷衍。他們吃到嘴裏的東西都是部族剩下的,馬匹能吃的草糧也越來越少,在這個時候,他們聞著大恆那邊傳來的香氣,心裏想著,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吃到這些東西?


    把大恆給占為己有之後嗎?


    年三十的晚上,大篝火雄雄燃起,士兵們圍在篝火旁邊,人人臉上都帶著期待欣喜的笑。


    等時間一到,軍裏準備的鼓聲就被敲響,轟鳴之聲不絕。在響徹天地的鼓聲中,薛老將軍舉起酒杯,大聲高喝:“感念聖上時刻記掛我們,我們才能在這一日吃上這麽多的好東西。今日不計數量,諸位敞開肚子去吃!舊年已去,新年一來,恭賀諸君明年平安!”


    士兵們齊聲應是,聲音響徹百裏。


    篝火熱烈,火舌吞吐著柴火。士兵們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美食,吃得狼吞虎咽,大笑著和戰友們擠在一起兒暖和。


    鴨子湯裏頭的鴨肉都燉爛了,香料和鹽巴放得很足,隨著熱乎乎的鴨湯一塊兒入嘴,每嚼一下就覺得唇齒留香,沒嚼幾下呢,喉嚨一咽,這就著急的給吞下去了。


    這個時候,大家誰還管和誰的矛盾呢,哪裏還有新兵舊兵之分,人人都搭著肩膀靠一塊,在火光之中隻感覺無比暢快。


    人多,就是熱鬧,就是喜慶,笑壓也壓不下去。


    有新兵大口嚼著肉餡的餃子,唿唿燙得吸著冷氣,不忘問以往就駐守在北疆的士兵們:“你們以前過年都是這麽快活的嗎?”


    北疆士兵們埋頭扒著肉塊,也跟著燙得話都說不清楚,“哪能啊,這是第一次!”


    京城來的士兵牢牢記著:“那是因為以前聖上沒有錢,現在聖上有錢了,等著吧,好的東西更多呢。”


    北疆士兵點點頭,感歎,“真好吃。”


    他咂咂嘴,覺得隻說這麽一句不夠,“真的好吃啊。”


    底下的士兵在大吃大喝,軍官將領們也沒有落後。眾人敬完了酒,看著夥房送上來的烤肉和餃子、以及鴨湯骨湯,頓時胃口大開,拿著筷子就開始風卷殘雲了起來。


    薛遠也在其中,他吃著喝著,很少說話。薛將軍看了他幾眼,琢磨了一番,問道:“你是不是想迴京?”


    薛遠搖了搖頭,“不能迴。”


    是不能不是不想,薛將軍瞪著他,“你還和我打馬虎眼?”


    “既然薛將軍這麽說,那我也直說好了,”薛遠放下筷子,拿起酒壺喝酒,“我是想迴去,但也不想迴去。聖上的事情都還沒做呢,我迴哪兒去?”


    “這麽想才是對的,”薛將軍稍稍滿意,“說吧,你迴京是想幹什麽,難不成真的跟你娘信中的話一樣,你心裏是有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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