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頎桓點了點頭,肯定了沈嶼晗的猜測:“沒錯,她要從出家之地迴來了。”


    “她是路過迴家看看,還是打算還俗?”沈嶼晗對這位一直未出現過的神奇婆婆沒有半點概念,沒見過她的照片,也極少從單頎桓口中聽到與她相關的事情。


    單頎桓極少跟沈嶼晗提起這些事,也是因為他對這位母親的印象還停留在很小的時候,他隻記得她經常跟單天風吵架,以及決然離開家的背影,連她的長相都有些模糊了。


    大哥和二姐還一年中抽時間去觀裏上香,而他根本不會去,這個女人生下她之後幾乎沒有給過他關注,他是跟著保姆長大的孩子,她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單天風身上,生下他的時候正是他們鬧得最僵之時,單頎桓記得的也隻有她看自己冷漠的眼神。


    同樣,他也記得她時常跟保姆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煩死了!把他帶走,我現在不想看到他!”


    單頎桓其實不應該被這個女人要迴來的消息所影響,但是她給他帶來的都是不美好的迴憶,而且在沈嶼晗他可以很放鬆的表達自己的想法,順勢就提了。


    他說:“大哥隻說她迴江市住一段時間,具體是還俗還是別的,就不清楚。”


    沈嶼晗給他遞了一雙筷子:“那她要迴便迴,老公你也沒什麽可煩惱的,並不會影響你的生活。”


    單頎桓點頭:“這倒也是。”他現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拚來的,倒也與她沒什麽關係。


    而這時沈嶼晗又想到一件事:“若是她迴來,你我是否得去拜訪?”既然對方已遁入空門,用拜訪二字也不為過,現在應該稱她的法號了。


    “不知道,先看她迴來的意圖。”單頎桓並不想用惡意的態度去揣測自己的生母,但是過往的不美好經曆由不得他不這麽想,像是形成了條件反射。


    “老公,我婆婆是個怎麽樣的人?”沈嶼晗還是有些好奇,其實單頎桓長得反而並不太像單天風,他的其他幾個兄弟倒是繼承了單天風的容貌。


    單頎桓被他老婆一口一個婆婆給逗得苦惱不起來:“你婆婆啊,我客觀來講,我的印象分並不高,但是外人對她的評價還是挺高的,她的娘家是當年江市當地的富戶,我爸隻是個小破落戶家的少爺,會哄人的那種花花公子,據說是她自己選擇嫁給我爸,但娘家人其實並不喜歡他,可我媽卻執意要嫁給他,差點跟我外公外婆親斷絕了關係,可她到底是當年顧家的掌上明珠,最終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沈嶼晗對她堅持真愛還是挺佩服的:“那後來怎麽又變成這樣?雙方家庭的地位好像調過來了,婆婆的娘家人呢?不再往來了嗎?”他來了半年也沒聽單頎桓提過起婆婆的娘家,按理來說,嶽家可是很重要的。


    單頎桓滿足了沈嶼晗的好奇心:“我外公外婆在我出生前就先後走了,再加上我媽又出家,我和頎新跟顧家那邊的關係就比較淡,現在可能還跟一些近一點的親戚有往來的就是我大哥了,但也很少,可能也就是逢年過節送送禮的關係。兩家關係對調,主要是外公外婆的大部分錢是給我母親的,他們希望單天風能好好照顧她,自然也就在生意上多多幫襯,給了他很多幫助,等於是單家有現在這份家業,還得多虧顧家。”


    沈嶼晗說:“雖然咱們在背後說人不好,但是公公現在這樣不顧顧家的臉麵,在外頭開枝散葉,你外公外婆豈不是早該跟他翻臉?”


    單頎桓搖頭道:“據說我外公外婆到死都看不上他,但我媽不離開他,也沒有辦法。”


    “那他的做法豈不是違背現在一夫一妻製的法律規定。”沈嶼晗現在可不是法盲了,他在涼水村的時候,手機信號不好,就經常和林哥一塊兒坐在客廳裏看法製頻道,對現代的婚姻法也有了一初步的認知。


    單頎桓說:“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隻能在道德上譴責他的行為,國家也管不了的。”


    原來如此,沈嶼晗看完法製頻道後也覺得奇怪,為何一夫一妻製的社會,單天風卻可以娶好幾任夫人,原來是民不舉官不究,也等於是鑽了法律的空子,而且這也屬於公民的個人行為,未上升到危害社會的層麵。


    “那可真是為難你們了。”沈嶼晗有點同情他老公。


    “還好吧。”單頎桓自我調侃了一下,“畢竟我是正房的兒子,出身很正。”


    沈嶼晗點點頭:“也對哦。”


    跟自個兒老婆聊了一會兒後,單頎桓心裏積壓著多年的一些怨氣得到了緩解。


    自從兩人和好後,也算是蜜裏調油,不過,兩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卻也不算很黏乎,到底是更了解對方心裏的想法後,關係也不再那麽緊崩,至少再遇事時,他們兩人的關係還有抗衡外力的能力。


    考古隊那邊的還在清理墓室的最後一批文物,他們決定全部清理完後再讓沈嶼晗抽時間到那邊的博物館,正好沈嶼晗還可以繼續養他的手。


    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沈嶼晗素未謀麵的婆婆迴江市的日子。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就是最大的難題。


    在齊國,做媳婦兒的不僅要聽老公的,還要聽婆婆的,婆婆不讓做的事就絕對不能做,自家相公也得聽婆婆的,幫媳婦說話還會被視為不孝,若是婆婆不喜歡媳婦也可以替兒子休妻,而且兒子還不得不從,否則同樣視為不孝。


    沈嶼晗從單頎桓口中了解了一點點他這位出了家又迴到江市的婆婆。


    她叫顧碧晴,年歲比單天風小四歲。


    這日,單頎遠還是把他們全都叫上了,晚上大家都到他家聚餐,顧碧晴會在他家住一段時間,具體住多久,沒提。


    頭一迴見婆婆,沈嶼晗還是有點點緊張,他先是到公司樓下等單頎桓下班,兩人一同前往單頎遠家。


    路上,沈嶼晗安靜地一句話也沒說,單頎桓就發覺他今天不大對勁。


    單頎桓問他:“怎麽都不說話?”


    沈嶼晗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醜媳婦兒怕見公婆。”


    單頎桓把他拉到自己身側:“這有什麽好怕的,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她做什麽?”


    沈嶼晗在靠在單頎桓心情感受確實好一點:“好吧。”


    可是他到底還是古人,從小被教育好來日要伺候好公婆的,而且在出嫁前他還被宮裏的嬤嬤教如何伺候好太後。


    其實,他出發之前也看過不少現代媳婦和婆婆的相處情況,還以為現代人會有所改變,但他看了好些內容都是吐槽自家婆婆如何奇葩之類的,連新聞都裏的婆媳關係都不做好,有些男人和婆婆一起虐待媳婦兒,想想真是可怕。


    這個千古難題還是沒人能解決。


    在忐忑不安中到了單頎遠住的大別墅,這不是沈嶼晗頭一次來了。


    單頎遠家裏人口多一些,司機保姆加一塊也有十幾二十個人,住的地方也大,外頭是草坪,開車到主屋還需要一點距離,過年的時候來吃過飯,沈嶼晗當時還是有被各種漂亮的園藝給驚豔了一下。


    這次來的感覺並不一樣,他已經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切了。


    單頎桓平時也很少來單頎遠家裏,一來是他大哥也忙,二來是他嫂子其實並不熱情,對誰都一個態度,相當冷淡,所以他們兄弟想聚餐都約在外麵。


    今天人很齊,往常總最後一個才到的單頎新也已經在了,他一向喜歡跟侄子玩,今天卻消沉不少,估計是和沈嶼晗差不多一個心態,一個是見婆婆,一個是見親生母親,對比下來,似乎是見母親比較重要,沈嶼晗這麽想著就釋然了。


    二姐和二姐夫一家子也來了,她應該時常過來,幾個小孩都還挺熟悉的。


    單頎桓陪著他們幾人聊天,單頎新則悄悄挪到沈嶼晗旁邊,在四兄妹中,他年歲最小,沒見過他媽,現在都過去二十多年了,突然說要迴來,而且還要一家子聚一起,單頎新從前幾天開始就很是苦惱了。


    單頎新小聲說:“三嫂,我緊張。”


    沈嶼晗迴他:“我也緊張。”


    突然找到共鳴的單頎新:“你緊張啥?”


    沈嶼晗說:“新媳婦兒見婆婆能不緊張嗎?”


    單頎新反倒是來安慰他,一下就忘記自己的緊張了:“她跟你關係又不大,我看你平時遇事挺淡定的啊。”


    沈嶼晗說:“你不懂,你結了婚就知道了。”


    單頎新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心態得的不行:“那倒是,我也沒有結過婚,就算結婚應該也不用麵臨這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沈嶼晗都不想跟單頎新說話了,用現代的說法,他這個小叔情商有點點低。


    沈嶼晗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以前一直都覺得與婆婆相處並不是事兒,單家家庭的結構跟他們齊國的大部分家庭沒區別,大約是在意單頎桓,所以他才會在意這次的見麵。當然,除此之外,他也有點心緒不寧,總感覺這位婆婆並不好相與,這是他的第六感。


    坐了一會兒後,距離顧碧晴到來的距離越來越近。


    單頎遠忽然停下了說話,接了一個電話,派去接人的司機說他們已經到了。


    所有人站起身走往門外,沈嶼晗緊張歸緊張,他還是會關注單頎桓現在的情緒,站在門口等人時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單頎桓和他對視一眼,沈嶼晗輕輕捏了捏他手心。


    沈嶼晗悄悄說:“老公,別怕。”


    單頎桓被他逗笑:“我不怕。”


    兩人正說著呢,載著令所有人都有些心神不寧的人終於到來了。


    司機下車開了後座的車門。


    單頎遠作為大哥率先走上前。


    與所有人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下車的是一位梳著紋絲發髻板著臉的女人下了車,她臉上並無笑容,她先對著單頎遠喊了一聲大少爺。


    單頎桓喊了她一聲:“程姨。”


    她並不是單頎桓的母親,而是一直在顧碧晴身邊的伺候的人。


    程姨轉身朝車內伸出手:“夫人,到了。”


    此時,被稱作為夫人的女人才伸出手,她雙手依舊白皙,保養得宜,她緩緩現身。


    她的腳先落在地麵,緩緩抬起手,搭在板著臉的女人手腕上。


    左盼右盼,終於是把人盼開了。


    顧碧晴終於出現在她的兒女麵前,她並未著出家人的袍子,而是一身現代著裝,一身貼合身材的旗袍,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不落時髦。


    她的臉未施粉黛,梳著發髻,年過六十多的保養得很好,皮膚依舊緊致,若非眼角的細紋,真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


    她是標準的江南女子溫婉長相,身高並不是很她掃視了在場的人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單頎遠身上。


    單頎遠先喊人:“媽,您迴來了。”


    顧碧晴手這才從板著臉的女人手腕上放下來,由此可見,她這些年並沒有過苦日子,身邊依舊還有人伺候著,還是一個年歲相當的忠仆。


    顧碧晴點了點頭,對單頎遠微微一笑:“嗯。”


    單頎冰這時候也喊了她一聲媽,顧碧晴同樣點了點頭,然後掃向單頎桓和單頎新,他倆都沒吱聲,她也就沒再說話,直接抬腳進屋,至於其他人直接就被她這麽給忽略了。


    是的,她直接忽略,連個眼神都沒給。


    在她離家之前,單頎遠和單頎冰都沒結婚,等她再迴來,物是人非,但她這個態度讓人不是很愉快。


    沈嶼晗沒見到她人之前心裏有所忐忑,但是見到人之後反而沒有那些緊張感了。


    一個出家多年的人突然迴來,且是個帶發修行之人,迴來時不是作出家打扮,就很耐人尋味,他一向敏感,第一眼就知道這位低調到仿佛不存在的婆婆其實不簡單吧,特別是在她直接忽略作為她孩子伴侶的幾人後,她那份特有的傲氣沒藏住。


    沈嶼晗並不想討好任何人,也就不再揣測顧碧晴此番舉止的用意。


    單頎遠讓人先把她和程姨的行李送到房間,並問她是先用餐還是梳洗。


    顧碧晴終於開了尊口:“先用餐吧,大家都久等了,家裏多了這麽多人,我也沒好好見過,還有我的孫子們。”


    她的眉眼間沒有疲憊之色,很是精神。


    所有人這才依次落坐,顧碧晴坐在主位,她又掃視了圈。


    單頎遠挨個給她介紹,他先把自己家裏的人介紹了遍,大嫂麵對婆婆,冷淡歸冷淡,還是認真的打招唿,她並不喜歡這種生人場合,顧碧晴看她一眼,並沒有不喜,反倒問起她家的情況。


    此時的顧碧晴慈眉善目,問她:“你爸媽可還健在?”


    大嫂說:“都還很健朗。”


    顧碧晴順著說:“那改天要拜訪一下,畢竟是親家公親家母。”


    大嫂平日再冷淡,在應對長輩對答也沒出什麽大錯:“等你休息好後,可以安排時間的,我爸媽他們比較隨和。”


    顧碧晴點頭:“行,那就先這麽定下了。”


    一旁的沈嶼晗這才記起他老公說過,大嫂和大哥算是聯姻的關係,她性格雖然有點小缺陷,但是家世卻很好,也是因為這個,單天風才會將單氏的重擔交到單頎遠手上。


    單頎遠又給她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孩子們乖乖叫奶奶,顧碧晴直接示意程姨遞上紅包當見麵禮。


    隨後是二姐單頎冰一家子,顧碧晴看了幾眼這位女婿,但他們都有孩子了,也沒說什麽,同樣給孩子遞上了紅包。


    她望向單頎桓和單頎新,隻道:“老三,老四,你們也長大成人了。”


    單頎桓點了點頭:“算是吧。”他本想再提一提沈嶼晗,誰知顧碧晴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老大,要不用餐吧。”


    單頎新實在是對她喊不出媽,見她的關注點不在自己身上,也就不多說了,於他而言,她就是個陌生人而已。


    全程下來,顧碧晴都沒有正眼瞧過沈嶼晗一眼,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晚餐之後,顧碧晴並沒有打算享受人倫之樂,她以累了為由先讓大家先散了。


    大家都各自歸家,單頎新被她要求留下住在單頎遠家裏。


    顧碧晴從進門開始,到晚餐結束,她沒向人任何問起沈嶼晗。


    單頎桓和沈嶼晗也上車迴家。


    一上車,單頎桓就忍不住拉下了臉:“你說她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忽視你?因為你是我爸好友的兒子?”要不是有小孩在,他當場就發脾氣了!


    沈嶼晗見他如此義憤填膺,笑了下:“老公,這有什麽好惱的,看不對眼便看不對眼,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全憑緣分,我也不是銀子,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


    單頎桓嗤了聲:“也是,她對我都沒個正眼,別人是愛屋及烏,她是厭屋及烏?”


    沈嶼晗安撫道:“那我以後盡量少在她麵前晃悠。”


    反倒是沈嶼晗一點都不惱,反倒是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她不是出家了嗎?我以前也接觸過出家人,但感覺她不太像,反倒是不會再出家了?”


    單頎桓因他這個問題陷入了沉思,這些年,跟顧碧晴接觸的都是他哥,他很少知道他媽的消息。


    難不成他哥還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沈嶼晗今晚在觀察了顧碧晴的作派,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麽下馬威,她是真的故意忽略自己而已,純粹是不喜歡,或者是覺得對方低賤不配與之為伍。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人影,齊國當年有位長公主,她有一個兒子,她本意是希望兒子能夠娶一位賢妻良母,端正敦厚的女子,誰知道她兒子並未如她意,而是叫他舅舅賜婚娶了一位哥兒。


    大公主的附馬後院就納了兩個哥兒,因此十分痛恨哥兒,此後,對她那位哥兒兒媳十分看不上眼,大雪天都要他去跟前伺候,有事沒事就訓斥他,帶他參加宴會故意忽略他,想看他出糗。


    有一次,沈嶼晗實在看不過眼,就暗中幫那位不擅長作詩的哥兒一把,讓他在宴會中不至於丟臉,他覺得做人兒媳不容易,特別是皇家兒媳,後來,那個哥兒時常給他寫信,也會給他送些好玩的寶貝,他是個性格比較外向的哥兒,人還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小侯爺有沒有好好待他。


    至於沈嶼晗,一想到當年的長公主,倒是覺得有什麽不妥,他婆婆不喜歡他才是正常的,能看的出來,她即便出家也對單家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若是他婆婆生活在齊國,定能與長公主成為閨中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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