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梟不傻。


    他心裏早就有了想法,隻是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確定。


    可這並不能說明,贏梟不準備後手。


    如果蔡濤真的不來增援,那豈不是置他於死地?


    因此,當日贏梟並沒有隻派一名傳令兵去南牝,


    他還派了另外一名傳令兵,騎著他贏梟本人的快馬,直接跑迴了國都。


    這匹馬是先君所賜,乃是良種。


    在春秋,高橋馬鞍和馬鐙尚未被發明出來,


    但普通馬鞍還是有的,這也不影響騎兵騎馬。


    三日之內,從肺水抵達國都,


    無論馬還是人,都沒有睡過覺。


    他們是一刻不停的跑迴來的!


    贏梟的馬,國君府的侍衛全都認識。


    當這匹棗紅大馬喘著鼻息停在國君府門口,侍衛們都驚了。


    那個傳令兵一身戰傷,狼狽不堪,舉著手裏的竹簡大叫:“前線戰報!前線戰報!”


    侍衛大急,急忙將他迎了進去,通報國君。


    ……


    此刻,


    徐靈正在吃飯,


    聽到前線的戰報,忽然覺得不對勁。


    怎麽是戰報?


    一般前線的事情,都是薑遙親自來迴跑傳令告訴他的。


    薑遙不迴來,說明前線就沒什麽事。


    然而!


    這突如其來的戰報,讓徐靈提起了警惕。


    “快傳進來!”


    徐靈迅速跑到正殿,


    隻見到一名全身戰傷的小夥子,一步一腳蹣跚的跑進正殿,


    最後一咕嚕趴在了徐靈麵前。


    但他的手裏,依舊舉著那支竹簡,死死不肯落下。


    “靈君……在上,這是前線……戰……報!”


    說完這話,小夥子直接累死了。


    沒錯,是真的累死了。


    他死在了徐靈的腳下,死在了國君府大殿之中,


    但他卻是笑著死的,


    完成了大將軍交給他的死任務,這小夥子雖死猶榮!


    徐靈拉著他的身子,可他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接過他手裏死死握著的竹簡,


    這麽一塊竹簡上,全是血汙,


    但上麵卻清晰的刻著一行字:


    “蔡濤通敵,圍困肺水,速來增援!”


    春秋時代,戰報一般都是這麽一小片竹簡,上麵用最簡單的文字寫出事情。


    看到這一行字,徐靈便什麽都懂了!


    自贏梟發兵邊境後,徐靈每天都會看一眼靈國地圖。


    如今,靈國國境內的各大城邑、地形、關隘,徐靈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肺水?


    那裏是靈國最南方的邊境。


    距離南牝不過五十裏。


    根據薑遙之前傳迴來的信件,徐靈很清楚,南牝是贏梟的大營。


    南牝的北方是屯糧地,大芝城,


    而南牝的南方就是肺水城。


    ‘蔡濤通敵?’


    徐靈眉頭緊蹙,這個蔡濤他並不熟悉,但卻知道此人是蔡氏一族的族人。


    他好像是蔡悟的某個族弟。


    這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用再說明……


    啪!


    徐靈將竹簡一摔,頓時震怒。


    “來人!傳寡人旨意!”


    門外牽馬的兩名侍衛見狀,迅速跑進正殿。


    “速去邊境告訴蔡濤,增援肺水,營救贏將軍!”


    “若贏將軍有什麽差錯,我要讓蔡氏一族,滿門抄斬!”


    “諾!”


    兩名侍衛嚇得全身發抖,一個嚅囁就衝出正殿。


    而贏梟那批棗紅大馬,也在一陣喘息中,一聲鳴叫,倒在地上。


    累死了。


    這時。


    徐靈才發現,大馬身上,傷痕累累,它和這名傳令兵一樣,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迎著敵人的進攻衝出肺水城後,又經過三天三夜的不停狂奔,一刻不歇,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


    國君府一片沉默。


    徐靈大袖一揮:“將這位傳令兵和贏將軍的馬厚葬。”


    “是。”


    小廝們抬走了他們的屍體,妥善裝裹。


    “蔡悟,你在找死!”


    徐靈冷哼一聲,迴身去了。


    ……


    肺水城被圍第七天。


    轉眼已過。


    而贏梟大軍的糧草,也隻能維持三天的。


    也就是說,


    他們已經四天沒吃沒喝了。


    當蔡濤安坐南牝大本營的將台上喝茶的時候,


    一名國君府的傳令兵衝進了營帳。


    他們從國君府來到南牝,用了四天。


    因為他們沒有贏梟將軍的快馬,因此慢了一天。


    但這也已經是全速。


    傳令兵是喘著大氣跑進來的。


    沒有人敢攔。


    “蔡濤!國君傳旨,讓你速去肺水增援贏梟將軍!”


    蔡濤一臉懵逼,唰一下從將台上坐起,跑到前麵急忙作揖行禮。


    心下焦急起來。


    怎麽迴事?


    國君府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嘿嘿,這位將士,快來坐坐,喝口酒再慢慢說。”


    他拉著這名傳令兵就要坐下。


    傳令兵卻掙脫了他,一臉冷淡的望著他,繼續宣旨:


    “國君有旨,若贏梟將軍有什麽差錯,蔡氏一族,將滿門抄斬!”


    嗡!


    猶如一道天雷,砸到蔡濤頭上。


    滿門……抄斬?


    蔡濤渾身一顫,那名傳令兵冷冷的望著自己。


    “我……我現在就去!”


    蔡濤不敢抗命,再怎麽說,那也是國君。


    國君雖然年幼,但那畢竟是國君。


    蔡濤隻不過是贏梟身邊的一個左邊鋒,怎麽可能膽大包天到違抗國君的話。


    他迅速點兵點將,帶領大軍衝出南牝,


    一刻也不敢停留。


    ……


    四天了。


    肺水城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箭矢和銅戈,以及滿地的屍體。


    血,染遍了這片黃土。


    贏梟的左肩和頭上各係著白色緞帶,血汙染紅了緞帶,隨風飄曳。


    他持劍坐在城門之上,遙望城外荒涼土地,猶如一尊不敗的戰神。


    贏梟的雙眼血紅,全身汙漬,


    他們已經四天不吃不喝了。


    全軍之中,還有力氣一戰的,也隻有贏梟和一些強大的將校們。


    “大將軍,我們……投降吧!”


    具盞哭著跪在贏梟身邊,


    在他眼前死去的,皆是靈國男兒,


    具盞一片赤誠之心,已不忍再看見靈國的男兒死在這片戰場上。


    而他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左腿和腰部也綁起了白色緞帶,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啪!


    誰知,贏梟一巴掌,直接就扇在了具盞的臉上,


    “誓與全軍共存亡!誰敢投降,便是違抗本將軍令!該斬!”


    隨即,贏梟反手持劍,一劍刺出,


    身邊將校連忙壓住了他:“大將軍息怒啊!大將軍!”


    贏梟冷冷的看著具盞,這一劍卻遲遲沒有斬下來。


    具盞沉靜著,隔了好一會兒,才跪在了贏梟身邊:“末將……遵命!”


    轟隆隆!


    這時,就在不遠處,又響起了南蠻越人的戰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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