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喜氣洋洋,午宴前夕,鴛鴦把賈家眾人的壽禮一件件送了過來。


    隻聽賬房先生挨個唱道:“大老爺赦公獻翡翠南極仙翁像一座!”


    “二老爺政公獻百年老參兩株!”


    “寧府敬老爺獻青葉紫檀道君神像一尊!”


    “寧府珍大爺獻白玉壽桃一顆!”


    “寧府珩二爺獻……”


    眾人正等著唱賈珩的壽禮,可沒想賬房先生竟然停了下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禮單。


    鴛鴦作為賈母第一心腹,她早早就知道了賈珩的壽禮是什麽。她輕聲咳了一下,提醒賬房先生。


    “寧府珩二爺獻白銀五十萬兩!”


    嘩!瞬間整個榮禧堂前一片嘩然。真沒聽說過有人送壽禮直接送銀子的,而且還是如此大的數目。


    賈母早前就已經知道了賈珩的禮物,她明白這不隻是送給她的,這是賈珩送給整個榮國府的。


    榮國府如今大不如昔,刨除需要歸還戶部欠銀,連接幾場婚事以後,整個榮國府都要窘迫好一陣子。


    賈珩這是借著獻壽禮的機會,想方設法的幫榮國府度過難關。


    賈母麵帶慈祥,衝著賈珩笑著點點頭,賈珩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笑臉。


    祖孫兩人默契的眼神交流一番,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隻聽賬房先生繼續唱著禮單:“璉二爺獻遼東老參一盒!”


    “寶二爺獻手抄《孝經》一部!”


    “琮三爺環三爺蘭少爺各獻手抄道經一部!”


    “榮府三位姑娘共同獻親繡滿堂春屏風一座!”


    “寧府大小姐獻翠玉葫蘆一個!”


    “林府大姑娘獻親繡福壽祿錦袍一件!”


    “史侯府大姑娘獻親繡鬆鶴延年披風一件!”


    ……


    賬房先生一股腦把剩下的禮單唱完,隻見賈府眾人與黛玉湘雲的壽禮擺在賈母麵前的桌案上。


    特別是三位老爺和賈珍賈珩賈璉的禮物,直讓賓客眼熱。


    特別是賈珩的五十萬兩銀票與賈璉的一盒遼東老參,這代表了賈府玉字輩的兩個帶頭人已經徹底走到人前,引領賈家今後的行動了。


    賈璉一到遼東就買下了一盒百年遼東老參,特意讓人快馬加鞭送迴京城。就是為了在賈母壽辰當天,用此宣示他賈璉,不但孝心有佳,而且已經出人頭地了。


    諸位公侯府的女眷都用羨慕嫉妒的眼神看著賈母,誰都不會想到,當年眼看就要破敗的賈家兩府竟然起死迴生,而且比之當年更加富有活力。


    那個曾經被京城傳為笑柄的榮國夫人,如今成了嘲笑者羨慕嫉妒的對象。


    甚至為了能夠拉上賈家的關係,她們不得不強忍嫉妒,麵上掛著假笑恭維著賈母。


    在一片恭維中,卻突然傳出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喲,這安國郡主的壽禮挺別致呀,怎麽不同其他姐妹,不知道是從哪裏淘換來的玉葫蘆。看起色彩倒是鮮亮,材質卻沒見過,別被人騙了。”


    賈母定眼一看,原來是甄應嘉的妻子甄梅氏,她正指著惜春的壽禮陰陽怪氣的嘀咕著。


    “老身孫女的禮,無論價值多少,那都是她們的孝心。幾個年長的可以繡個物件,我用著穿著舒心。璐姐兒貓兒大那會,就在我懷裏長大,今日別說她送了老身如此貴重的禮物,就是隻送了一塊撿來的石頭,我這個做祖母的,心裏也開心。”


    賈母斬釘截鐵的說著話,用手托著那翠玉葫蘆,此時正是快到午時,透過簾子照射亭中的陽光,讓這小葫蘆流光溢彩。


    “這可是當年天師府送給聖人的法器,別看它材質普通,卻是南極仙翁神像下供奉多年的寶物。這還是璐姐兒特意為我這老婆子求來的。侄媳婦,放心,還沒有人敢騙我這小孫女的錢財,因為她有一個敢砸王府大門的哥哥呢!”


    賈母一通解說,眾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甄梅氏的身上。


    這位甄太妃的娘家人,瞬間被鬧了個沒臉。同坐男賓席上的甄應嘉也是紅著臉跟賈敬等人道歉,他此時真想把自己的妻子好好教訓一頓。


    賈母並沒有得理不饒人,甄梅氏估計是受了甄太妃的挑撥,專門來找賈家晦氣的。


    自從皇帝登基,賈家就逐漸同甄家疏遠了。反而同賢太妃逐漸拉近了關係,而賢太妃卻是與甄太妃水火不容。


    甄太妃想把賈家拉攏到忠信王趙暉這邊,可賈家是隻忠於聖人趙旭和皇帝趙禎。


    這讓甄太妃逐漸對賈家憤恨,不停的在甄應嘉夫婦麵前表現出對賈家的厭惡。


    與甄應嘉這個官場老狐狸不同,甄梅氏是真的蠢,被甄太妃稍微一挑撥,加上今日賈母確實讓她羨慕,特別是賈珩與賈璉的壽禮,讓她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嫉妒。


    正好看到惜春的壽禮恰好與眾姐妹的不同,看起來也是平平無奇。於是她口不擇言的評價了起來,口中之語也是陽陽怪氣。


    卻忽略了惜春的身份,就是身邊伺候的宮女內侍,怎麽可能會讓惜春在今日這個大日子中出醜!


    如今聽到賈母一陣反擊,再看到附近圍著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她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幸虧賈母還顧忌著宮裏甄太妃,顧忌著賈家與甄家幾代老親的情分,雖然如今各為其主,但她還是不想在自己壽辰時撕破臉皮。


    ……


    此時的賈珩卻陰鬱著臉,他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甄應嘉,這甄家是真得想同賈家徹底撕破臉皮直接對上嗎?


    今日可是賈母壽辰,在這個時間找事,那就是向整個賈家挑釁。別說什麽愚婦不懂事,看看其他女眷,哪一個把嫉妒表現出來了。


    這甄梅氏怕是仗著宮裏有甄太妃撐腰,平時在背後估計也沒少被甄太妃洗腦吧。而且,賈珩已經從甄梅氏剛剛的輕蔑中,品味出甄太妃與忠信王趙暉對賈家的真實態度了。


    “珩二哥,你別生氣。待明日我找那甄寶玉揍他一頓,為四妹妹出出氣!”


    賈環的聲音讓賈珩迴過神來,他怔怔的看著安慰自己的賈環,隻見他稚嫩的臉上一片認真之色。


    這熊孩子怎麽打起了這個主意,旁邊的賈琮也是躍躍欲試,反而是寶玉卻是托著下巴在沉思。


    賈珩哭笑不得的看著兩個弟弟,一人給了一個腦瓜崩。


    “打架解決不了問題,再說此事跟那甄寶玉又沒有什麽關係,打一個紈絝子弟有什麽用?”


    卻聽寶玉突然插言說道:“珩二哥,甄家不是我們家的老親嗎?我記得小時候他們家與咱們家可以說是三節兩壽,來往密切。如今為何會在老祖宗大壽之日尋釁?”


    賈珩看了一眼旁邊的衛若蘭,不過也沒有避開他,是時候表明自家的立場了。


    “甄家背後是甄太妃和忠信王趙暉,而咱們家隻忠於聖人,聖人定下先太子,那麽咱們就忠於先太子。聖人禪位當今陛下,那麽咱們就忠於陛下。可以說,咱們家是帝黨,與甄家已經分道揚鑣了。”


    賈珩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桌子上的兄弟都聽的很清楚,包括坐在這一桌的衛若蘭和馮紫英。


    而先前還有些不解的賈寶玉,在賈珩解釋之後就已經徹底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若論整個賈家玉字輩,除了賈珩,心思最通透的不是已經出使藩國的賈璉,而是以前不願做“國賊祿鬼”的賈寶玉。


    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賈珩所說的含義。


    “那環三弟所提,找找那甄寶玉的晦氣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總不能讓珩二哥直接去砸了甄家的大門吧。”


    寶玉眼睛滴溜一轉,跟賈珩小聲說道:“所有人都以為咱們家和甄家依舊親密無間,若是珩二哥想要讓世人明白賈家的立場,此時正是個好機會。環三弟去打甄寶玉一頓,隻要不是很過分,處置起來也容易,總比直接去砸人家大門好的多。”


    賈珩被這樣的寶玉震驚的張開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別說,這幾個小子確實給了自己出了一個好主意。


    自年後甄應嘉進京,不停往來京城各家府邸。特別是幾代老親的賈家兩府,隔三差五就要上門一次。


    賈珩是真的煩了這位上門,因為現在京城到處都在傳著賈家與甄家親密無間的謠言。他就是想表明立場,也要顧忌甄家那位奉聖夫人。


    那位可是太上皇的奶嬤嬤,與賈母也是關係極好。若不是如此,賈家早就把甄家人扔出去了。


    既然自己不好出手,那就讓幾個毛頭小子去找甄家的晦氣吧。


    若是甄太妃向太上皇哭訴,自己就推說幾位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最多讓幾人挨幾板子,反正他們沒事都會挨打。


    賈珩盯著寶玉仔細看了看,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道:“寶兄弟長大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安排,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就由你來把握。”


    寶玉珍重的點頭,隨即拉著賈環賈琮嘀嘀咕咕的商議起來。


    至於衛若蘭馮紫英,看著這樣的寶玉目瞪口呆,這還是他們印象中的賈寶玉嗎?


    ……


    榮國府賈母的壽宴那是十分隆重,特別是宮中二聖與太子趙泓乾都賜下不少賀禮。


    這讓今日的賓客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賈家兩府已經重新迴到了巔峰。特別是太上皇的那幅畫,不說畫技如何,單是九日老人的署名與印鑒,以及那句“贈友賈史氏”,所有人都明白了賈母在老聖人眼中的份量。


    午宴結束,眾人又都欣賞了忠順王府戲班子的精彩表演。隨後各自告辭離開,隻留下了幾家與賈家關係最為密切的客人。


    比如林如海盧姨娘與黛玉,李紈的父母,衛若蘭母子,薛家母子三人和史家眾人。


    林如海與賈政同在督察院任職,特別是賈政如今算是找到了實現自己價值的方向。


    哪怕今日是自己母親壽辰,他也拉著林如海這位上司不放,一直探討著督察院的事情。


    這讓林如海是哭笑不得,最後還是賈敬出頭把林如海解救了出來,與林如海去了書房,兩人密議了一會。


    李家夫婦則是去了李紈那邊,李老爺子拉著賈蘭考教一番,對他近日的進步好一番誇獎。


    而薛蟠則是與寶玉他們一起玩鬧,剩下賈珩也是無聊,就跟衛若蘭聊起天來。


    他對於寶玉的這位好友還是挺有好感,特別是那日在東市與茜香國使臣衝突時,能夠站在寶玉身邊,與其共同進退。


    寶玉能有衛若蘭這樣的朋友,可以說是寶玉極其珍貴的財富。


    “衛兄弟如今是在國子監讀書嗎?”賈珩問道:“還是說你準備從軍,以接替衛叔父的武職?”


    衛若蘭的父親衛啟,正四品武威將軍領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京城公安局局長兼治安大隊大隊長。


    衛若蘭苦笑著迴道:“君侯有所不知,小弟自幼體弱,習武不成,學文又沒有寶兄弟那樣的才情。在國子監也隻是中遊水平,等結業後就準備恩蔭入仕了。”


    “恩蔭入仕?”賈珩有些驚訝,他搖搖頭對衛若蘭說道:“如今不比開國時期,恩蔭入仕雖說起點較高,但比科舉入仕的潛力確實小了許多。若無機遇,恐怕終其一生隻能到四品。而且,今後在官場上,也會被他人看不起!”


    賈珩總結了一下,隨後建議道:“哪怕考個舉人也好,隻要有這一份功名在,今後在朝中說話,也會有些底氣。”


    衛若蘭聽著賈珩的建議,他也是明白賈珩說這些是為了自己好。可衛家結交的都是武勳之家,與文官相交甚少。


    國子監中自己也隻是中遊水平,沒有名師教導,自己很難在鄉試中取得好的成績。


    “唉,小弟也明白這些,可我隻是中人之資,衛家家道中落,又請不到名師。”


    賈珩打斷衛若蘭的話,對他說道:“衛兄弟不如來我家族學,如今族學是我父親主持教導,你又與寶玉交好,正好一起用功讀書。你覺得怎麽樣?”


    賈珩說這話時,寶玉正好過來,聽到後也是熱切的勸說:“珩二哥說的不錯,國子監雖然名師眾多,但那也是甲班之人才能得手他們的教導。不像我家族學,敬大伯可是二甲進士,教導我們綽綽有餘!”


    衛若蘭為賈珩兄弟倆說的心熱,麵對好友的殷切眼神也是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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