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渡。


    沛王世子應煥,一個不為沛王所喜愛的書呆子,也是一個對於從未謀麵太子最為推崇的人。


    因為他喜歡自然,也喜歡應昭的理想。


    最近他研究了很多的大同書,不得不說感觸頗多。


    但眼下,他這個不為沛王所喜的人,卻有可能成為沛王的救命稻草。


    因為,合肥被太子的天策軍所下,合肥一下,太子就等於有一把刀,頂在了沛王的後路上,隻要沛王不聽話,那麽他就隻能在廣陵混了。


    要知道沛王的地盤可不小,好幾個郡縣呢!


    現在合肥入了太子手中,淮南也就不安穩了。


    太子的兵馬還會源源不斷的沿著大江東出,最後在江寧完成集結。


    這個過程得幾個月,不過太子已經親自抵達了江寧,昨日趕到和沛王世子一個時間。


    “殿下,沛王召集。”


    應煥頷首走進軍帳,看著愁眉苦臉的沛王,以及多日不見多出來的白發,他愣住些許,頗有心疼的說:“兒子見過父王,還請父王注意身體,幾日不見,華發卻生了不少。”


    沛王應九元愣了好久,最後歎了一聲:“時也命也,為父身體不舒服,你替為父去一趟建康,參加太子……不,皇帝的北征誓師。”


    征伐不能亂用。


    自上而下叫征,自下而上叫伐。


    應昭作為皇帝,雖然現在是內戰,但也是天子,打一切不臣隻能用征。


    但沛王說出這話的時候,感到的隻能是憋屈。


    自立為帝,還要打贏這個天下,實在是……


    可是,他太恐怖了。


    不到三個月,從四川打到江寧,最近一段時間在瓜渡附近,一連串的炮響,已經嚇得他都不得安生了。


    第一次見到炮的威力,才知道炮是何等神兵利器。


    這場戰爭,已經進入了不對稱的碾壓。


    不管是軍隊素質還是軍事裝備,騎兵麵對固守的虎蹲炮,都能直接被打穿。


    戰場的主流戰術悄然改變中,雖然冷兵器騎兵的慣性還在,但戰局已經變了。


    沛王知道大勢,可還是不甘心。


    隻能讓世子去試探一下應昭,如果他真的決心將改革推行到底,那他就得投降了。


    因為,應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將不會理會諸王的態度,你要是跟著造反,那他正好連你一起幹掉,還省掉了安撫你的需求。


    可以說一本萬利。


    不過沛王世子並沒說什麽,隻是答應親自去江寧見應昭。


    沛王世子應煥迴到自己府上,命人收拾行禮準備過江。


    消息一出,府內長史區元匆匆趕來:“殿下!這江不能過啊!”


    “區貞始,你此言何意?”應煥皺眉道,“欲陷我於不義乎?”


    “殿下!此乃沛王障眼法!若是去了,便是將性命懸於太子應昭手中!”區元咬著牙,“沛王欲圖江南而三分天下,但如今天下已經被半數歸了太子。


    太子前鋒已經鎮在襄陽,高歡軍不得越南陽半步。


    關中明麵在關隴世家手中,但其實也是太子手握之下,剩下的關東世家已經在顫抖。


    進來,已經有關東世家派遣人手南下,接觸沛王,意圖開出立沛王為帝的謬法,用來換取沛王阻擋太子自建康北上的可能。


    沛王或許可以拒絕,但下邊諸將,與世子的那些王子兄弟能拒絕嗎?


    不管結果如何,世子沒了,王子就得從他們之中選。


    沛王手中還有十萬大軍,他們篤定太子不敢徹底與沛王撕破臉。


    屆時,世子必然成為雙方交鋒的犧牲品,下場堪憂啊!


    倘若世子不去,或者奔逃太子應昭處,都比正大光明的以世子身份替沛王南下江寧,參加閱兵更來的好。


    殿下……”


    “夠了,大丈夫自當磊落,況且我也相信,太子有德,不會隨意殺害宗親的。”


    應煥並不在意,繼續命人準備。


    區元急跳腳,但奈何的應煥並不在意,最終隻能扼腕退下。


    當天區元跑了。


    消息傳到應煥而裏,他隻是微微一愣,但沒有發作,還讓下邊的人別去抓捕區元:“人各有誌,不必苛求。”


    應煥是個君子,但他並不懂政治。


    第五天,應煥抵達了江寧城,城內已經煥然一新,大量的兵馬進進出出。


    都在準備閱兵事宜。


    應煥被鴻臚寺卿宋威接待,其人是太子用科舉選拔出來的年輕人,說話談吐都別有意思,因為一口蜀地方言,聽得應煥頗為蛋疼。


    還好隨行有通譯,雙方才能交流。


    “臣,沛王世子,應煥,參見陛下。”


    應煥見到了應昭,此時的應昭穿著燕居服,襯托英偉身材,鶴立雞群的身高,還是讓應煥第一時間感覺到了震撼。


    都說應昭如天人,今日一見,果如此。


    “免禮,坐。”應昭笑嗬嗬的跟他拉關係說,“沛王身體好些了嗎?需不要朕安排些醫者過去?”


    “家父……隻是心憂,養膳即可。”應煥雖然直,有點書呆子,但他還是會含糊一下的。


    應昭一聽,淡笑道:“養膳怎麽夠呢?朕雖然不怎麽懂醫理,但是懂點土方子。合肥方向的騎兵,現在應該已經到彭城了,相信聽到這個消息的,沛王也能好一點。”


    “……”


    應煥聽得沉默了好久,有點憋著氣說:“陛下,自開國以來,地方郡國分鎮,以弱宵小。就算是覺得郡國藩王不聽話,那完全可以用推恩之法,逐一削之,緣何這般急切?”


    應昭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宗親,很執拗,也很直接,雖然說話不好聽,但他說的對,自己確實很急。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漡國不是漢代,漢代的世家還不夠能直接威脅國家利益,而現在的世家已經可以了。


    諸王鎮不住世家,反而與世家河流,本質上雙方都在削弱國家政權。


    藩王不再是忠臣,甚至連內奸都不是,全他娘的跟世家合流成反賊了,都在一起挖過漡國牆角,皇帝哪裏能忍得住?


    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應昭,更是無法忍受。


    應昭平靜的說:“朕被設計吊了起來,皇室的臉已經沒了。若是朕不殺幹淨害了皇室臉麵的世家,以及不能同仇敵愾的宗王,你覺得未來漡國會如何?”


    “……”


    應煥張了張嘴,臉色漲紅,他也有所聽聞應昭之前的遭遇,但沒想到應昭居然是這麽想問題的。


    “可是……可是就算殺幹淨了他們,史書依舊會記載您……”


    應煥急的說話都結巴了。


    不過應昭卻搖了搖頭說:“如果殺幹淨了他們,那麽朕就是複仇的俠客,烈男子。如果對他們妥協了,那就真的萬世恥辱了。試問是你,如何選?再者,殺幹淨他們,騰出來的土地,能讓更多百姓獲利。


    朕還有明君稱謂,頂多是弱小的時候,忍辱負重,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反擊。


    所以,朕不能敗,隻有贏了,才不會被徹底打成亂臣賊子。


    沛王擋在了我北上的路,他還是對皇位心心念念。


    所以,朕給他機會。有膽就來,如果他叛了,你是最危險的。”


    “陛下,都是宗親,可以……”


    “可以嗎?”應昭盯著應煥的眼睛。


    應煥眼神閃躲,他低著頭跟鵪鶉似的不說話。


    顯然,他也知道,這隻是理想狀態。


    “行了,下去休息吧。”應昭離席走了。


    “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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