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裴司影看她眉峰緊蹙,心中生出些快意來,“晏崢為保你性命,故意失手被俘,險些壞了陛下的大事,怎麽可能不受罰?你還不知道吧?他迴到鄴城的那晚,從禦書房出來時,連路都走不穩,所過之處拖出了一條血路……”


    “迴府的當晚直接昏死過去,是晏家用盡了名貴藥材才將人從鬼門關拉迴來的!”


    “他晏崢是天之驕子,自幼受盡寵愛,縱橫汴京誰敢招惹?這麽多年來,不論多大的禍事陛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這次下了狠手!他在床上足足躺了數日才醒過來,夢中都念著你的名字……”


    “哦,對了,那晚,正是你和容瑾笙的洞房花燭夜!”


    說了這麽多話,曲蓁隻是淡淡抬眼,“所以呢?”


    她麵無表情,甚至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變化,裴司影眼底的笑意逐漸斂去,化作一片冰涼,“你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晏崢會落到這種地步,都是拜你所賜!”


    “裴首座這是在替他鳴不平?何時你們的交情這麽好了?”


    裴司影哪裏聽不出她話中的諷刺,“看不慣罷了!”


    “是看不慣我沒心沒肺,還是覺得自己的算盤落空,大失所望?”


    曲蓁心如明鏡,嗤笑道:“裴司影,別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來質問我,你將他人的傷痛用作武器,企圖在我心上撕開一道口子,以此來獲得報複的快感,隻是這手段……”


    她淺笑輕談,難得的溫婉柔靜,說出口的話卻如針芒般鋒利。


    她道:“微末伎倆,可笑至極!”


    裴司影麵色驟變,陰沉的能滴出墨來,死盯著她片刻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底浮現了歇斯底裏的陰狠詭笑,如同一隻知道自己即將斷氣的野獸,想在臨死前再咬下敵人心口的一塊肉。


    縱死,也不叫她如意。


    “容瑾笙在查雪家的案子吧?”


    一語出,眾人驚。


    曲蓁凝望著他沒有說話,靜等著下文。


    他既然主動提起了此案,定有所圖,就算她不問,他也一定會說。


    血手最先沉不住氣,“你知道什麽?”


    主子和薛公子為了真相追查數年,得到的線索依舊是寥寥無幾,畢竟年代太久遠,知情的人或是死或是銷聲匿跡,隱於人海,想還雪家一個清白,比登天還難!


    縱然新皇登基,也不可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為亡者翻案!


    那樣隻會讓沉寂多年的雪家再度被展覽在世人麵前,遭受非議和漫罵,永無昭雪之日!


    裴司影瞥了他一眼,轉向曲蓁,“你不想知道?”


    “想說就說!”


    曲蓁麵色太平靜,平靜的就好像這一切在她心底留不下半點波瀾,好像無論他做什麽,在她眼中都是一場笑話,徒勞無功,裴司影不甘心!


    “雪家那案子是有人蓄意而為,不過,那個人究竟是誰陛下沒告訴我!”


    “你耍我們!”


    眾人大怒,在他傷腿上猛踩了兩腳,裴司影悶哼一聲,陰鷙的眼從他們身上一一掠過,咬牙切齒,“除卻陛下,還有一人知道他的身份!”


    “是誰?”


    “雪家謀逆案的告密者!”


    說到這兒,裴司影笑得越發猙獰,看著曲蓁,一字一句道:“原信陽候府侯爺,魏荃!”


    魏荃!


    眾人下意識齊齊看向曲蓁,說起這信陽候是沒什麽特殊的,隻是他們都知道,青鏡司門下,最受她依賴的幾人中,就有位姓魏名康安的公子,正是信陽候府的小侯爺。


    昔日不顧外界眼光拜入青鏡司。


    與她共患難,同生死,最後甚至為了她與父親恩斷義絕,獨自留在了汴京!


    真要是魏荃告密的話,主子和薛公子豈能放過他!


    那魏康安……又該如何看待此事?


    “你說是就是嗎?裴司影,別耍什麽花樣!”


    血手迴過神,神色複雜的怒喝了聲。


    裴司影無所畏懼,“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且據我所知,那信陽候雖然沉迷酒色,但是這些年不論多受寵的姬妾都沒有誕下子嗣,想來父子兩人的關係也未必如外界看到那般惡劣。”


    “曲蓁,本座真想看看,等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的那天,你會怎麽選?”


    “是不顧與容瑾笙的情分,一昧迴護自己人,還是放任魏康安淪為所有人的敵人?想想真是讓人期待!”


    他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曲蓁聽到信陽候的時候,心裏的確被猛地觸動了下,瞬間明白了裴司影主動說出此事的用意。


    但她,依舊冷漠。


    “可惜了,不論我怎麽選擇,裴首座都看不到了!”


    這次,裴司影是徹底丟出了最後的底牌,曲蓁再不猶豫,抬腳往遠處走去,身後傳來他瘋狂的咒罵和大笑聲,很快,手起刀落,聲音消匿……


    一代權臣,令人聞風喪膽的鷹司首座,最終斷氣在這荒涼的曠野上。


    血手等人處理了他的屍身,送了份大禮前往鄴城。


    做完這一切後,聚到了曲蓁身側。


    她一手揪著韁繩,一手輕撫著小白的背,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主母?”


    血手喚了兩聲,曲蓁迴過神來,“都處置好了?”


    “嗯!”


    他想了下,還是寬慰道:“魏荃的事還是先查清楚再說,保不齊就是裴司影那廝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故意扯出來惡心人的,這種事兒鷹司幹的可不少!”


    曲蓁點點頭,翻身上馬。


    卻沒有說她看的出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魏荃出賣雪家,與人合謀,才致使一個傳承百年的世家頃刻翻覆,千人受誅!


    以她對維康納的了解,他多半兒也是被蒙在鼓裏的!


    迴程的這一路,眾人都看得出曲蓁心事重重,沒敢打擾,尤其是血手,幾次三番想要說些什麽,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他心裏清楚,主母待顧義他們是不同於尋常的下屬的。


    她心中從沒有什麽階級觀念之分。


    或者說,從不在意。


    魏康安他們自青鏡司成立以來,對她處處關照,以命相護,也不僅是出於對主子的尊敬,而是真的將她放在心上!


    這樣彼此扶助的情分,難能可貴。


    隻是如果真像裴司影所說那樣,此事,必然會有人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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