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將這消息傳往各國,尤其是大離,命人暗中煽動,引導輿論,絕不能讓這把火熄滅!”


    晏曄當即有了決定。


    他大概也知道了這事是何人所為,看來南疆真是將她逼急了,才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這樣也好,明火執仗的正麵廝殺總好過在暗地裏陰詭盤算。


    南疆想要這天下,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吞得下!


    “末將遵命!”


    霍百川等人齊聲應道,快步出了帳子,去辦這差事。


    晏曄去了城樓,雙手撐在石牆上,隔著遼闊的荒原眺望南疆,喃喃道:“鈴鐺,你想讓這天下亂,那我就助你一把!”


    誰也別想脫身幹淨!


    在這之後,不少的勢力,農家、軍中、酒樓、靠近南疆的地方都先後見了信鴿,或是停下休息的,或是受傷墜落的,或是被抓到的,得了消息,而又心照不宣的傳揚開來。


    南疆之中,傳播最快!


    消息傳到王庭時,陰司琰正在青蓮宮裏泡藥浴療傷,乍聞此事,驚得直接站起身來,水花激蕩,撲了滿地。


    “你說什麽?”


    他隨手扯過衣裳披著,頭發濕漉漉的搭在肩上,俯身湊近刺奴,眼神陰鷙“你再說一遍!”


    “紙上說,鳳廷在我們手裏,當日飛出去的信鴿成千上萬,根本殺不幹淨,這會,怕是大離那邊都知道了……”


    刺奴瑟瑟發抖,幾乎都可以預見將要麵對怎樣的滔天怒火。


    “滾出去!”


    陰司琰怒喝一聲,陰柔嫵媚的麵容顯得分外猙獰,看著那人連滾帶爬的起身,逃也般出了大殿,胸中怒火暴漲!


    “曲蓁,你果然好樣的!”


    “你怎麽敢,怎麽敢這麽做……”


    除了這個瘋女人,他想不到其他人的可能,當初在桃源縣他已經很小心了,鳳廷也是髒的幾乎沒了原本模樣,她居然還是認出來了!


    這下南疆要有大麻煩!


    “少主,大祭司傳您過去問話!”


    殿外突然傳來聲音。


    聽到“大祭司”三個字,陰司琰身子不可控製的顫粟了下,很快鎮定下來,“知道了。”


    他眼中光芒逐漸黯淡。


    抬手取過衣裳,一件一件仔細穿好,又將濕發攏到腦後,最後動作輕柔的拿起那鎏金環放在掌心……


    “阿娘……”


    陰司琰輕輕摩挲著,眷戀的蹭了蹭,最後戴在了左耳上,赤足出了殿門,往大祭司所在的長明殿走去。


    冰涼的地磚,雪白的足。


    逶迤拖在身後的長袍,一步步都極為堅定且決絕,像是要趕赴刑場。


    路過他身側的侍婢隔著很遠就伏在地上,雙肩瑟瑟發抖。


    期盼著他早點離開。


    “你抖什麽?本座很可怕嗎?”


    陰司琰驀地止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雙嫵媚風情的眼沒有任何情緒,冰冷而麻木。


    婢女聞言,身子顫的更厲害,“奴,奴婢不敢……”


    “抬起頭來!”


    他吩咐道。


    婢女咬牙,抬起那張蒼白的血色褪盡的臉,在觸及他視線的刹那,又埋下頭去,瘋狂求饒:“少主饒命,少主饒命啊……”


    額頭磕在地磚上,不多時就滲出了血。


    陰司琰靜靜看著這幕,沒有說話,直到鮮血模糊了她臉頰,他有些厭惡的擺手,“滾,別在本座麵前礙眼!”


    “是是是,奴婢告退。”


    婢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忙跪爬著往後縮了縮,頭也不迴的跑開。


    望著那灘血跡,陰司琰愣神好久,覺得身上那些愈合多年的傷疤似乎在這一刻都在隱隱作痛……


    那些敬畏的、恐懼的、嫌惡的眼神在他腦海中驅之不散。


    “就是他,沒娘的野孩子,要不是仗著身份高,誰想和他玩兒!”


    “怪物,他就是個怪物,正常人誰能從毒穀中爬出來?我聽人說啊,他心肝都是黑色的,流的血是綠的,生氣的時候像瘋了一樣,眼睛赤紅,怪駭人的……”


    “連他爹都不喜歡他!”


    “大祭司是族中的信仰,他這種也配做大祭司的兒子?沒用的廢物!”


    “前兩日他又被罰了,聽說打得皮開肉綻,哭一聲就多挨一鞭子,我就好奇,像他這樣渾身是毒的怪物,真的會哭嗎?”


    “離他遠些就好,晦氣東西!”


    “哈哈哈哈,小毒物,小怪物……”


    ……


    那些麵孔交織在一起,陰司琰又覺得頭疼欲裂,耳邊響起他們求饒的聲音“少祭司饒命”“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錯了”……


    他殺了那些辱罵他娘的雜種!


    可他殺不了帶來這一切痛苦的根源。


    “琰兒,你要好好練功,這樣爹爹才會喜歡你。”


    “琰兒,你騎射怎麽能是最後一名,作為少祭司,不嫌丟人嗎?”


    “娘隻有你了,你要爭氣點!”


    可是娘,他真的很努力了,為什麽爹爹還是那麽冷漠呢?您教教兒子……


    陰司琰眼底掠過抹哀色,自嘲的笑了笑。


    實際上,他和這些命賤如草的奴又有什麽差別,甚至,比他們更可悲。


    長明殿到了!


    陰司琰駐足望著那三字許久,袖中的拳頭攥的發白,良久緩緩鬆開,抬腳進了殿中……


    薑黎二老接到消息趕迴時。


    看到的便是個血淋淋的人影,幾乎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如嬰孩般蜷縮在地磚上,死死的睡了過去……


    南疆,大盛、大離,三洲之地三分之二的地界,因這如雪花般撒下的紙條掀起了狂風巨浪。


    百姓間口口相傳,人人聞之色變。


    大離鎮國公一脈所屬部下及子嗣,第一時間收縮迴到白蘇城,聯名上表,要求大軍開拔,直壓南疆邊境。


    朝堂上爭吵不休。


    離王氣得頭暈眼花,調停不下,再三商議之後,由三皇子離戰率兵南下,尋迴在他手中丟失的鳳廷,將功折罪。


    國公趁機表明隨行之意,好一番鬧騰後,才定了下來。


    各方人馬,都在急速朝著南疆趕去。


    南疆又往邊境增調了兵力,一時間,人人惶惶!


    而造成這一切局麵的曲蓁此刻愜意的隱在山林中,時不時變幻位置,靜等著大亂起,她好……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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