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已經給了,容瑾笙順勢而下,起身迴望著群臣,清聲道:“徐愛卿忠君為國,直言進諫是好事,隻是朕以為,明君與否不在乎這小小的禮製。”


    “朕既當此位,為君當勵精圖治,匡扶社稷安穩,為夫則當護持發妻,綿延皇家後嗣,為子當孝敬尊長,不負先祖重托。”


    “朕既是帝王,也是她的夫君!”


    “朕此生不負天下黎民,也定不負她!諸愛卿謹記此諾,方能明悟朕之決心。”


    他嗓音低沉醇厚,透著無比鋒銳的霸道,迴蕩在每個人的耳中。


    他登基為帝,不惜開罪老臣也要昭告天下,在他容瑾笙心中,這位皇後的份量是何等重要,她是他的妻,也是他的命!


    誰敢置喙!


    奉先殿前,數萬萬之眾一時間鴉雀無聲,還是曲國公最先迴過神來,揚聲道:“陛下所言臣等謹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紛紛迴過神,潮水般跪下,伏低高唿。


    再無人敢指責什麽禮製法度,盡數拜服於新皇的威懾之下,肝膽俱顫,心悅誠服。


    徐老大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無奈歎氣,卻也知道大勢不可違,頓時收斂了所有雜念。


    隻要陛下明白他的苦心,便足夠了!


    “還愣著做什麽?繼續啊……”


    林德見容瑾笙處理得如此遊刃有餘,當下對先帝的眼光萬分敬佩,忙對禮官催促道。


    “額對,二拜高堂——”


    禮官再唿。


    容瑾笙氣定神閑的再度跪下,曲蓁看到他望來時眼中的笑意,心下微暖,牽緊了他的手掌,緩緩叩拜。


    爹爹,娘親,女兒願嫁與他為妻,執一人之手,赴白首之約……


    你們,看到了嗎?


    鳳冠流蘇垂落在她臉頰,冰涼又有些癢癢的,曲蓁笑意綻開,恭敬拜了三拜,又在容瑾笙攙扶下起身。


    “夫妻對拜——”


    禮官的唱和聲在曲蓁耳中不住拉長迴蕩,她被扶著轉身直麵容瑾笙,眼前的男子眉眼含情,溫柔款款,如畫的容顏在這火紅的顏色灼燒中,襯得越發膚白如雪,琉璃模樣。


    容瑾笙……


    她緩緩拱手俯身,含笑喚道:“夫君有禮!”


    這一聲軟糯溫柔,嬌憨醉人,容瑾笙聞言,眼中乍然裂開道喜色來,隨之而拜,笑歎道:“蓁蓁,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我知道!”


    她斂容肅聲,在容瑾笙的打量中,低聲道:“因為,我也是!”


    嫁與他,占有他,與他合巹交杯,與他共賞山河月色,與他……一道走完餘生。


    遇到他之後,她再也不想獨行……


    “禮成!”


    這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視,許多話不足言語,但其中的情誼兩人早已心照不宣!


    至此,婚典大成。


    之後帝後同坐勤政殿,受群臣朝拜,擺宴相慶,禮儀之繁瑣,饒是曲蓁耐性再好,都有些忍不住。


    好容易趁著換衣的空隙喘口氣兒,摘下鳳冠一看,額頭已經被壓出了一條紅痕。


    “別啊,還沒完呢!”


    謝涵在後殿幫她整理,忙出聲製止道:“稍晚些還要會見國公等人,告別尊長,屆時還有一堆人跟著,可不能瞧見你這衣冠不整的模樣。”


    “你放過我吧!”


    曲蓁連忙避開她伸來的手,端起杯茶猛灌下獨,又吃了些糕點才稍稍好受了些。


    再看那鳳冠眉頭蹙的更夾死隻蒼蠅。


    “這冠也太重了,戴久了會得頸椎病。”


    “都是寶玉明珠鑲嵌的,再加上冠身用的還是足金,當然重了,你就別抱怨了,這病也不是人人有資格能得的!”


    謝涵無奈扯了扯嘴角,“大盛開朝以來,曆代帝王娶妻都沒有用過這般隆重的典儀和發冠,處處逾製而為,也不怪那些老大臣冒火。”


    “對了!”


    她突然想起一事,忙提醒道:“不久前,大離、北漠和南邊都送來了賀禮,就擺在後殿。”


    “離太子乃是曲夫人所出,與你是兄妹,南邊……約莫是大公子送來的,他們都還能理解,北漠的禮是誰送的?”


    北漠……


    曲蓁眸光微動,搖了搖頭:“不知!”


    容瑾笙登基以及大婚的事宜昭告諸國,辦的十分匆促,是來不及譴使觀禮的。


    大離那邊是他特意給大哥去了書信。


    北漠……應當是薛靜琅和寧姐姐,他們一直與天機堂保持著聯絡,知道此事並不奇怪。


    “好吧……”


    謝涵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蔫蔫的答了聲。


    兩人沒呆多久,就被叫去繼續走流程,該行禮的行禮,該笑的笑,如木偶般被擺弄許久後,四周才真正清靜下來。


    曲蓁坐在瀟湘館內,紅顏錦垂落四周,被褥下灑滿了桂圓花生等物,眼前龍鳳紅燭燃著,隔著覆蓋麵上的珠簾,光暈顯得有些破碎。


    四周安靜。


    靜的能聽到她的唿吸聲,容瑾笙知道她不喜人跟著,特意吩咐宮婢候在了殿外。


    她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心下分外柔軟。


    就在這時,殿門吱呀一聲突然開了,來人的腳步聲卻不似記憶中那般輕淺從容,而是帶著幾分急促與淩亂。


    “主母!”


    血手止步於珠簾之外,刹的太急,竟還有些踉蹌。


    “什麽事,說!”


    曲蓁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窒息的感覺潮水般漫上胸腔,填的她嗓音都有些喑啞。


    “剛才天機堂收到南疆傳來的消息……是……”


    他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說,主子大喜之日得見血光,原本是不好的,但他們都清楚這件事對姑娘而言意味著什麽。


    若是耽擱了,恐怕她這輩子都難以安心。


    “是什麽?”


    不等他想清楚,麵前的紗帳被人一把撩開,曲蓁快步而出,覆在麵上的珠簾因動作太過急迫胡亂的拍打著。


    她語氣急切,隱有顫意。


    “信呢?拿給我!”


    “在,在這兒!”


    血手忙躬身退了步,從袖中拿出張碎布來,那布是上好的緞子,四周參差不齊,看的出來是被暴力撕扯下來的。


    而在接到手中的刹那,尚未展開,便能瞧見那浸透了布帛的血色……


    “迦樓危,蓁兒速來南疆!”


    字跡潦草,四周還有滴落血跡,但曲蓁一眼便認出,這,是曲弈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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