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長公主所說,她此刻不能離京,曲蓁隻好命人在元家加強戒備,以確保她不受風波侵擾。


    時間轉瞬而逝。


    距離容珩太子即位大典隻剩下五日光景時,宸王府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姑娘,來人自稱是宮中舊人,頭上帶著帷帽,看不清楚模樣!從聲音來看,已經有些年歲了!非要求見主子,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所以來問問,你覺得要見嗎?”


    宮中舊人……


    曲蓁沉默半響,輕道:“請他進來吧!”


    “遵命!”


    血手領命而去,很快就帶來一人,那人穿著身粗布長衫,帷帽遮麵,袖口打著補丁,腳上的鞋子破破爛爛,露出漆黑的腳趾來,似乎過得極為窘迫!


    “這位就是我們府中的主子,有什麽話,你同她說就是!”


    血手側身站在一旁。


    那老者拘著雙手,脊背佝僂,辨不清麵上的情緒,隻是隔著帷帽,曲蓁能明顯的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視線有些審視之意。


    須臾,他開口了。


    聲音沙啞刺耳的像是瓷片劃在地磚上,聲調還有些生澀和怪異……


    “這位姑娘是未來的宸王妃?”


    曲蓁麵不改色,“是,不知老人家有什麽事要說?”


    “果然與外界傳聞的那般,是個出水青蓮,豔的不似人間色,瞧著是個好福氣的!”


    他再開口明顯流暢許多,隻是依舊刺耳。


    曲蓁一時間摸不準他的來意,柳眉輕蹙沒有接話,等了許久,那老者才繼續道:“欲知當年宮變真相,就去請你家王爺來吧!”


    聽到‘宮變’兩字,曲蓁和血手驀地一震!


    “不知前輩是?”


    她試探的問道。


    那人沉默了很久,才啞聲說道:“真名早已忘了,就叫我安慶吧……”


    安慶……


    公公……


    這個名字聽著有些耳熟,血手絞盡腦汁的思索著,下意識的看向曲蓁,要去嗎?


    主子這時候事務纏身,若是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耽擱,那這罪責就大了!


    “去請吧!”


    曲蓁沉吟再三,還是點頭。


    血手領命而去,她命人端來了些茶點和零嘴,奉上熱茶,麵麵相覷,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老者不開口,她也就不說話,心照不宣的等著容瑾笙迴府!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才聽到那熟悉的木輪聲靠近議事堂,鴉青色的衣衫寬大而柔軟,銀線鑲邊,襯得他越發出塵。


    而就在聲音傳來的刹那,老者倏地起身往外看去,身形隱隱有些發抖!


    容瑾笙目不斜視的被推到曲蓁身旁坐定,才溫聲道:“閣下自稱是當年服侍先帝的禦前太監?”


    “是!”


    老者聲音略有顫抖。


    “既然露麵,何須藏頭藏尾……不如把帷帽去了,以誠相待如何?”


    容瑾笙顯得尤為鎮定,但唯有曲蓁看的清楚,他袖袍下的手已經攥的隱有顫意。


    這人出現的突然十分可疑,以林德自稱,起碼說明對於宮中的情況有所了解,先皇身邊的太監嗎?


    她也有些意外!


    “這……貌醜無鹽,怕是會驚擾殿下!”


    老者猶豫著沒有動手,但見到那雙淡漠的鳳眸幽幽的望著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思索再三,才抬手撫上帽簷。


    “嘩”的掀開!


    伴隨著帷帽被抽離,逐漸露出一張麵容來,四下不住的傳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傷痕密布,縱橫交錯,翻出的皮肉幾乎模糊了整個麵孔,瞧不出半點輪廓……


    隻有一雙眼睛漆黑的滲人!


    這些,都是陳年舊傷,也就是說,他早在許多年前就被毀容了,或許旁人會覺得驚駭,但這種傷勢她看過不少,早已是司空見慣!


    “瞧這疤痕的角度和深淺,應是自殘所致!”


    她輕聲說道。


    老者略有些詫異的看著她,這些年凡是見他麵容者,無一不是驚駭大叫,花容失色,她能處變不驚已是難得,居然還能從中分析出是誰所傷,好厲害的姑娘!


    “姑娘說的不錯,這傷勢的確是我自己弄出來的!”


    “為什麽?”


    血手急忙問道。


    “為什麽……”


    老者苦笑,雙手顫抖著撫上自己凹凸不平的臉,眼眶隱有濕意,若是可以,誰願意將自己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些年來他每每午夜夢迴之際,都驚叫著坐起,看著自己都覺得惡心……


    “倘若不這樣,那些人就會抓到我,比起這個下場,我更願意自己動手!”


    “你當真是林德?”


    血手又問。


    老者目光眷戀的打量著容瑾笙,重重點頭,隨即撩起袍子跪在地上,鄭重的磕了個頭。


    “老奴見過宸王殿下,殿下……受苦了!”


    他頭磕的‘嗵’的一聲,聲音鏗鏘有力。


    他們毫不懷疑再多些力道,都能將地磚砸爛!


    “他們,是誰……”


    容瑾笙沉默良久開口問道,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半點情緒。


    老者埋著腦袋,顫聲中摻雜著滔天的恨意,“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弑父殺兄,喪心病狂的畜牲,就是如今高坐在金殿之上,受百官拜謁的大盛國君!”


    景帝……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早在當初蕭楚風說起舊事時,他們就有所懷疑,隻是如今,又添一記猛料罷了!


    “陛下為何要殺你?當年導致宮變的人,難道不是肅王嗎?”


    曲蓁順勢問道。


    “肅王?嗬,這就是他下的一盤好棋,做盡了壞事卻有人替他背著黑鍋和罵名,肅王是愚蠢遭人玩弄,最終替他人做了嫁衣,這一切,都是容越在背後謀劃!”


    “是他,攛掇肅王謀反,兵伏皇城將其殲滅卻冠以弑父的罪名將肅王一脈趕盡殺絕!”


    “是他,逼殺先皇,手刃兄弟,使得殿下的百日宴成為了修羅地獄,淌盡了容氏一族的鮮血!”


    “還是他,對朝中舊人趕盡殺絕,又命人追殺於我們……”


    老者雙肩劇烈顫抖,“要不是那些人舍命護我,我早就死在了那場宮變中,世上也再無人知曉容越的所作所為……”


    曲蓁看向容瑾笙,他神色淡淡,靜的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容越,為何殺你?僅僅是不想秘密外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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