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容瑾笙所言,次日,太醫便在冷嶸和晏崢的陪同下為她登門診治。


    曲蓁披著外衣靠坐在床榻上,任由太醫把脈,良久,太醫起身拱手道:“大人脈緊而浮,有盜汗之症,身體虛寒,怕是先前舊疾未愈所致,著實該好生調養一番了,否則,日後難有子嗣……”


    “什麽?”


    晏崢原本半倚在一旁把玩著那血紅色的玉麒麟,一聽這話,霎時變了臉色,薄怒道:“老黃,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下官不敢胡謅。”


    被喚做‘老黃’的太醫麵皮抽搐了下,對這番質疑很不滿意,但麵對晏崢,也不敢太造次,隻斟酌著答道:“此症並非無藥可治,就是服藥後須精心調養,不可操勞。”


    “那好辦,本世子……”


    晏崢的話尚未說完,一旁麵無表情的男子開口冷道:“朝廷不養閑人,還有一攤子的事兒等著她去做呢,哪兒來的時間調養?”


    曲蓁循聲望去,就見男子穿著身官製長袍,麵瘦肌黃,眼窩深深凹陷,整個人透著股與年紀不仿的蒼老之態,正眼神不善的盯著她,此人,正是冷國公府小公子,冷嶸!


    獵場賭命後,他們就再未見過!


    看他這樣子,是在朝中新謀了個差事?


    她冷淡的勾了下唇瓣,嗤道:“誰說朝廷不養閑人,你不就是?身無一技之長,文不成武不就,哪兒來的底氣說這話?難道就因為這身官袍?”


    “你!”


    冷嶸原本還能勉強壓抑住自己的厭惡,聽了這話,當場就要發作,誰知一抹烈紅的身影擋在他身前,聲音懶散卻危險,“皮癢了?”


    “晏崢,這女人對你無情,你又何必折了身段往上貼?國公府的尊嚴和臉麵你都不要了嗎?”


    冷嶸怒不可遏。


    晏崢挑眉,嘲諷道:“你倒是要臉,欺男霸女,專挑軟柿子捏!你怎麽不去找宸王府那位的麻煩?”


    “我懶得跟你廢話,你別忘了陛下讓我們來做什麽?她手腳健全,能跑能跳的,自然不能閑在府裏。”


    “你聾了?太醫說她要靜養歇息。”


    “誰還沒個三災六痛的,都要像她那樣躺著,那就別吃朝廷這碗飯!”


    “所以你拿著俸祿在家躺了兩月?”


    “這不是一迴事!”


    “哦?”


    “晏崢你不能偏袒她……”


    兩人吵得麵紅耳赤,準確來說,是冷嶸單方麵胡攪蠻纏,晏崢逐漸沒了耐性,對著身後跟來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侍衛會意,忙上前一左一右拖著冷嶸走了出去。


    冷嶸氣急敗壞,怒罵道:“晏崢,你這樣做是要置陛下的命令於不顧,你……”


    “拿著雞毛當令箭,本世子在禦書房翻奏折時,你還穿著開襠褲玩泥巴呢,居然敢威脅我!”


    晏崢冷嗤了聲,瞥了眼垂首站在一旁的黃太醫,“你還有事?”


    “不敢,下官這就走,這就走……”


    黃太醫對曲蓁拱手一禮,抹著汗往外退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四下寂靜。


    晏崢扯了個矮凳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一時無語。


    “冷國公得寵,你沒必要為了我得罪他們。”


    曲蓁平靜道。


    他斜挑了下眉峰,語氣玩味,“難得啊,你居然也會關心我!不要緊的,冷嶸那慫包嘴上厲害,不敢玩什麽把戲,至於冷國公,那是個聰明人,隻要不是打死打殘了,都不會同我翻臉的!”


    晏崢語氣熟稔輕快,像是全然忘記了那夜在半池苑中的種種,關切道:“你的身子究竟是怎麽迴事?真有那麽嚴重?”


    “老毛病,休養段時間就好了。”


    她利用寒夭決將容瑾笙的體內積攢的寒氣渡到自己體內,徹底拔除還需要些時間,這件事,自然不能告知晏崢。


    “那正好,陛下那邊我會處理,你就在府中靜養吧,正好避開這樁麻煩。”


    晏崢不假思索的說道。


    話落,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所以啊,都跟你說了宸王府是個惹事兒的地兒,你非不聽,黑雲騎的案子誰查不是查,偏要推到你頭上,擺明是要你難堪!”


    “病了也好,這樣就有說辭避開這趟渾水。”


    聽晏崢的語氣,曲蓁不自覺的蹙緊了眉,“這次鬧得很厲害嗎?”


    “豈止是厲害,私自囤兵有謀逆之嫌,黑雲騎諸將領被限製自由,就連容瑾笙在大理寺的公務都被暫時移交處置,東宮那些人趁機火上澆油,他啊,麻煩大了!”


    晏崢幸災樂禍的咧了下嘴角。


    曲蓁知道事態嚴峻,卻沒想到會這麽棘手,但看容瑾笙的神態不見慌亂之色,她心又稍稍定下。


    不欲再談論此事。


    “你大哥何時迴京?”


    曲蓁問道。


    “快了吧。”


    晏崢含糊的答了句,對上她的眼,若有所思的道:“你不提我還忘了,我家老爺子看上了個孫媳婦,就等著我大哥迴京後著手議親呢!”


    “他也是到該成婚的年紀了。”


    曲蓁順著話茬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入老國公的法眼?”


    “額……”


    晏崢愣了下,一時無語,“他是給我大哥找的又不是給我找的,我問那麽詳細做什麽?”


    “也對。”


    她隨意的答了句,似是興致缺缺,晏崢奇怪道:“聽到我大哥要議親,你就沒什麽想法?”


    “應該有想法嗎?”


    曲蓁迎上他的眼,輕笑道:“怎麽?希望我去攪局?你真想你大哥打一輩子光棍?”


    “那不行!”


    確認她是真的沒什麽異樣後,晏崢長鬆口氣,“晏家嫡係一脈子嗣單薄,我還指著大哥給家族開枝散葉呢!娶一個都太少了,最好多娶幾個,人多了熱鬧!”


    “你可真是他的好弟弟。”


    曲蓁失笑。


    “那是自然。”


    晏崢卸下渾身的緊張,兩人仿佛又迴到了最初時愜意的相處模式,隨意的談論著朝中近來發生的事情,不知為何,就提到了鷹司。


    晏崢神色驟然凝重,叮囑道:“你盡量別招惹裴司影,那是個瘋子!我聽說他近來整日裏在天牢折磨抓來的那幾個肅王餘孽,也不知究竟是想從他們嘴裏挖出些什麽來……”


    聞言,曲蓁心下微緊。


    她怎麽把這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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