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身玉立,卓然清絕!


    那雙腿,穩穩的站著,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太後瞪大雙眼,嘴角的黑血不住的滲出,顫聲道:“這,這不可能,你早有……準備!狼子野心的賤種!”


    “野心?”


    “當年你和容越之所以將本王迎迴朝中,不過是為了平定外界關於他殺兄弑弟的猜測,想落得個賢德的名聲,即便本王當時年幼,毫無威脅,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你還是逼著我母妃親手斷我雙腿,打斷,接好,又打斷,又接好……”


    容瑾笙喉間滾動了下,咽下那酸澀痛楚,恨道:“派來府中的禦醫暗動手腳,壞我根基,那奶娘被你收買,多年來不間止的下毒,南平行宮的刺殺,汴京層出不窮的陷害和圈套,你當真以為本王毫無察覺?”


    “哀家……哀家早該發現的,該勸著陛下,殺了你……如今養虎為患,都是,哀家的錯!”


    太後身子抽搐的更厲害,掙紮著往外爬去,在地上拖出條血路來,“我要去告訴陛下,殺了你,讓他殺了你!”


    她聲嘶力竭的大喊,目眥欲裂。


    然而毒素在體內蔓延,抽空了她所有氣力,喘息越發淩亂急促,就連聲音也變得低啞含糊,連這內殿都傳不出去!


    “晚了!”


    容瑾笙抬腳,繡著銀絲花團紋的雲靴踩在她的手背上,逐漸用力,冷道:“本王倘若想反,這大盛的皇位早就換了不知幾年,還輪得到他容越穩坐如山?”


    “我退避、忍讓、釋權,不過是念著那虛偽的兄弟情誼,而你們,變本加厲,肆意妄為,他既然覺得本王會反,那本王,就反給他看!”


    “你,就是第一份大禮!”


    最後一句,鏗鏘有力,如巨石砸落,砸得太後胸腔中氣血翻湧,“噗”的噴出口黑血來。


    手背如被碾碎般,疼的撕心裂肺!


    然而肉體的疼痛不及她心中之萬一!


    “容瑾笙,你做夢!”


    太後發瘋般麵容猙獰,咬牙罵道:“大盛的天下是我兒子的,他是君你是臣,就像你那賤人娘一樣,我是妻她是妾,活著她要跟……跟哀家卑躬屈膝,就連,連死後,也要被哀家……踩在腳下,我們,我們母子不會輸,陛下不會放過你……”


    她如迴光返照般強撐著半爬起身,使盡渾身解數,隻來得及喊出一句:“陛下!”


    聲淒似鬼,陰詭滲人!


    曲蓁冷眼看著這幕,看她在半空胡亂揮舞的手緩緩垂落,看她砸倒在血泊裏,看她死不瞑目,心中翻湧的恨意逐漸翻滾到極點,最後都隨著那口氣斷,而無聲的消匿!


    太後,死了!


    她緩緩闔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之色,“有人來了!”


    容瑾笙身形一旋,翩然落在輪椅上,鳳眸淡泊不見絲毫異色,就在他剛坐穩刹那,內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出現道黃色的身影,“皇祖母!”


    一聲驚唿,容黎言飛撲而來,將倒下的太後攬在懷中,顫聲喚道:“皇祖母,皇祖母您睜眼看看,孫兒帶太子妃來叩拜請安了,您不是最喜歡清姿的嗎?您說過要喝我們敬茶的,祖母……”


    他抱著太後屍身泣不成聲!


    隨後趕來的池清姿看見這幕,腿軟的跪倒在地,伏身哀泣……


    “太後!”


    悲慟的哭聲響徹內殿,容瑾笙與曲蓁一站一坐,冷眼旁觀著這幕,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半響,容瑾笙冷漠道:“我們走吧。”


    “好!”


    曲蓁應了句,推著他就要往外走去。


    奈何容黎言腥紅著眼,猛地抬頭,嘶聲道:“走?你們想去哪兒?”


    “本王去哪兒要跟你報備?”


    容瑾笙鳳眸微抬,平靜的迎上他盛怒的眸子,提醒道:“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是太子!”


    容黎言咬牙,抱著太後屍身的手不住收緊,理智早已被仇恨吞沒,隻剩下撕心裂肺的恨意:“昔日本宮敬你是皇叔,禮讓三分,但你別忘了,本宮是儲君!你逼殺皇祖母,這件事,本宮要你給個交代!”


    “交代?”


    容瑾笙薄唇微勾,輕道:“太子的位置你要是坐膩了就直說,本王不介意換個人!”


    此話一出,容黎言麵上怒色瞬間僵住。


    “你,你可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東宮太子,國之儲君,關乎社稷的安穩,祖宗的基業,眼前這人卻眼睛都不眨的說,‘換個人’,輕飄飄的語氣仿佛隻是決定今日用什麽飯菜一樣簡單!


    這話換做旁人,容黎言隻覺得他是瘋了。


    可說這話的人是容瑾笙,是宸王!


    他,不敢不信!


    容瑾笙語氣清淡,“你覺得呢?”


    從容淡定,不疾不徐的答複如一記重錘砸在容黎言頭上,巨大的震動使得他驟然清醒過來,那雙眼,幽邃平和,卻有著一種令他心驚膽戰的自信!


    容黎言,怕了!


    攔在半空的手,突然泄了力氣,垂落在身側。


    曲蓁見狀,麵不改色的推著容瑾笙往殿外走去,身後傳來池清姿擔憂的聲音:“殿下,太後娘娘已經去了,你,節哀!”


    “皇祖母……”


    “啊——”


    悲痛的唿聲響徹天際,聚在壽康宮上方,經久不散!


    隨後,宮中敲響喪鍾,一道接著一道的唱和聲從內而外,“皇太後駕崩——”


    消息一出,新近大婚的幾座府邸忙招唿著下人拆了紅綢喜字,百官換上一身素衣,就連晏崢也被晏國公從床上拉起,入宮憑吊,忙成了一鍋粥。


    在諸多繁瑣的奠儀中,宸王府顯得異常安靜。


    身為先帝幼子,太後也算是其嫡母,按製宸王當入宮守孝,然而從始至終他都未曾露麵,最奇怪的是,陛下對此似乎也不甚在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然揭過,在這詭異的氣氛中,也沒人敢主動提及此事。


    就連一向敢為人先的禦史台,也裝聾作啞。


    他們都清楚,陛下和宸王府之間,似乎有些東西,被悄無聲息的捅破了……


    未來將會是何等的局麵,誰也不敢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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