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眾人紛紛朝容瑾笙看去。


    容瑾笙眼底掠過抹異色,轉瞬即逝,從容的拱手應道:“好。”


    “祖父……”


    曲蓁剛開口,就被老國公打斷,他聲音略溫和了些,“你就在這兒好好陪你祖母說會話,這段日子沒見著你,她總念叨著。”


    “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她也不好堅持,重新落座。


    容瑾笙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便轉動輪椅跟著老國公出了正堂,穿過抄手遊廊,進了書房。


    “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


    他對著暗處吩咐了句,當即有人應了聲‘是’,迅速消失,藏在四周的氣息漸遠。


    老國公沉著臉,轉身坐在太師椅上,凝望著容瑾笙,眼底似有風暴在醞釀。


    容瑾笙抿唇,鳳眸清淡,一言不發。


    良久。


    曲老國公忍不住了,“王爺難道沒什麽想說的嗎?”


    “您都知道了。”


    容瑾笙聲音平靜,袖袍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攥的指節發白。


    早在席間聽到蓁蓁同曲弈的那番話,他就猜到了老爺子定會找他相談。


    隻是這件事,比他預料的要來的更快!


    “就這樣?”


    曲老國公望著那雙如幽譚般深邃的眼,忍不住動了怒意,再顧不得尊卑之別,一拍桌案,怒喝道:“容瑾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想要她身敗名裂嗎?”


    “我不是!”


    容瑾笙當即反駁,喉結滾動了下,思索著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不是什麽?”


    老國公步步緊逼,痛心疾首道:“你明知那丫頭看似冷情寡淡,實則最重情義,你明知不能強求,卻還是緊抓著她不放,你有沒有想過當有一日她得知真相,該如何自處?”


    盛怒之下,早已沒了什麽國公和王爺的身份,一老一小四目相接,隻餘下漫天怒火。


    容瑾笙一直以來掩蓋的真相被毫不留情的掀開,赤裸的近乎兇殘,每個字都以壓頂般的力道砸在他耳中。


    沉而痛!


    他沉默許久,聲音輕渺如煙,“這不是真相,我不信!”


    “什麽?”


    老國公沒能聽得清楚。


    容瑾笙握拳,深吸口氣,沉聲道:“我說,我不信,阮舒白所說,也不過是他的猜測罷了,明明當年伯母是同離堯兩情相悅,遠赴離朝,怎麽會悄然出現在大盛?”


    “身懷六甲,遭人追殺,這些事情都如何解釋?”


    “您痛失愛女,多年來纏綿病榻,蓁蓁流於鄉野之地,時隔數年才認祖歸宗,其間多少撼恨血淚,難道您就不想知道一個真相嗎?”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曲老國公麵上怒色僵住,愣怔的盯著他,眼底掠過種種掙紮痛苦之色,最終哀戚道:“真相,在皇宮!”


    “當今陛下心思深沉,見微知著,那晚府中小聚後,舒白尚未迴府就被截去了宮中,問的,是蓁兒的生辰八字!”


    “還有十多年前蓮池宮走水,先皇後不知緣故被軟禁,所有事情都發生在舒白救下小漪的前後,這些難道都是巧合嗎?”


    容瑾笙闔眸,掩去眼底痛色。


    宮中夜宴,阮舒白攔下他就是為了說明此事,他得了消息後不肯信,著手調查,自然翻出了這些舊事。


    蓮池宮藏嬌,藏的是曲漪!


    隨後失火,逃命,先皇後被幽禁,誰敢說這一切毫無關聯?


    他答道:“自然不是巧合。”


    “那你都明白,又何苦把事情逼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老國公沉沉一歎,高漲的怒火逐漸被悲涼澆滅,隻餘下無盡的悵然。


    如果不是此事,以宸王這般的脾性和人品,做他的孫女婿他自是樂見其成。


    可惜!


    容瑾笙凝定的望著他,駁道:“是巧合,但不是全部的真相!我之所以瞞著不說,不光是想查清此事,也是想護著蓁蓁!”


    “瞞?能瞞多久呢?”


    老國公苦笑,“陛下的態度你也瞧見了,戳破是遲早的事,屆時她難道就不會傷心?”


    情如穿腸毒藥,他為此已經痛失愛女,又如何能再失去這來之不易的孫女兒?


    “真相究竟是什麽模樣,尚未可知。”


    容瑾笙不答他的話,清聲道。


    老國公看他的眼神似悲似哀,“你這又是何苦?”


    他驟聞此噩耗的怒火已經隨著這番談話澆滅,他能怪這孩子什麽呢?天意弄人罷了!


    “據離世子所言,伯母含怒離開大離時是永昌元年十一月初八,與阮舒白相遇於次年五月,當時已經身懷有孕且月份較大。”


    容瑾笙看著他,“粗略推算,除非伯母在與離王決裂後當即移情別戀,同皇兄同一處他才有可能是蓁蓁的生父。”


    “這……”


    老國公擰緊了眉峰,她能為了那男人舍生忘死,如何可能須臾之間就轉投他人的懷抱。


    但陛下既問了生辰八字後依舊這番態度,明顯是覺得蓁蓁是他的血脈。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見他陷入沉思,容瑾笙又道:“伯母歸京的消息宮中瞞的密不透風,其中遭遇她又不願提及,說明並非情出自願,既然如此,國公覺得,以她的脾性會留下那孩子嗎?”


    知女莫若父,老國公原本堅定的念頭也不自覺的有些動搖。


    那孩子向來眼中揉不得沙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說她會委曲求全,他是不信的!


    “可,可這些到底是推測。”


    綱常倫理,是難以僭越的鴻溝,再一切真相未明之前,他亦不敢拿蓁兒的未來去賭!


    容瑾笙見他態度不再強硬,也不禁鬆了口氣,鄭重道:“國公放心,我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曲老國公歎了聲,沒再說話,算是默許。


    他又道:“在此之前,還請國公對蓁蓁隱瞞此事,莫要徒惹她煩擾傷心。”


    聞言,老國公佯怒掃了他一眼,提醒道:“她是我孫女兒,我還能害她嗎?”


    “是我多慮了。”


    容瑾笙知道今夜這關算是過了,識趣的應了聲,兩人對視了眼,就聽曲老國公道:“呆會你自己想法子應付那丫頭,就說我歇了,別讓她過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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