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蓁走近,手拂過那棺木上的紋路和邊角,在底部找到了一行用小篆刻著的“建章帝貴妃雪氏,歿於永興二十七年末,享年二十二。”


    她下意識迴頭望向容瑾笙,他們要找的,就是它!


    “開棺嗎?”


    容瑾笙聞言眸光微動了下,鄭重道:“開!”


    他費盡心思入皇陵,闖十三宮,就為了這一個真相,即便夢中所見與現實截然不同,他還是要親眼見過才行!


    聞言,曲蓁正欲用力將棺蓋推開,肩上驀地多出隻手。


    “我來。”


    容瑾笙低醇的聲音響起,她看了眼那行字,退開兩步,將位置留給他。


    他沉默的審視片刻後,那纖長的手指撫上棺蓋,猛地一用力,將蓋子徹底掀開。


    腥臭和腐爛的氣味撲麵而來。


    容瑾笙轉身,不再看棺中的場景,低道:“蓁蓁,驗屍吧。”


    “好!”


    曲蓁應了聲,幾步上前,俯身朝棺內看去,屍骨經過十多年的腐爛,剩下了具骨架,“穿著”被屍水腐蝕大半兒的淺紅色宮裝,幹枯的發已然脫落,露出白色的頭骨來。


    她習慣性的頷首鞠禮,隨後開始驗屍。


    "死者女,身長四尺八,呈現完全白骨化,判定死亡時間超過十年,牙縫愈合超半數,結合骨骺愈合狀況推算,年齡不滿二十周歲,顱骨呈線狀凹陷,死於他殺!"


    話落,石室內一片死寂。


    不滿二十與棺木所刻的那句‘享年二十二’形成了劇烈的反差,瞧著那行周正的篆體字,像是無聲的嘲諷。


    很顯然,埋葬在皇家陵墓中的人,並不是雪貴妃!


    而她真正屍骨,不知所蹤!


    這個結果縱然兩人都有準備,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覺得脊背發寒。


    夜明珠幽森的光暈籠在那屍骨上,襯得骨節慘白異常。


    容瑾笙站的筆直,沒有說話,唯獨那身軀微微顫粟著,半響後,猛地一躬,“嘔”出血來。


    “容瑾笙!”


    曲蓁驚唿,快步趕去扶著他的身子,蹙眉望著他。


    “我沒事。”


    他一貫被雲霧遮掩的鳳眸此刻驟然裂開,紅的幾欲滴血,僵直的盯著某處,輕道:“蓁蓁。”


    “嗯?”


    曲蓁應道,“怎麽了?”


    她輕柔的話音似是一擊重錘砸破了容瑾笙麵上最後的偽裝,他抬眼望來,眼神有些空洞,啞聲道:“我母妃不見了……”


    香消玉殞,屍骨無蹤!


    卻有人頂著她的身份在此處一躺十幾載,無人發覺,荒唐又可笑!


    曲蓁撐著他的身子,輕撫著他的脊背,心疼道:“那就找迴來,我陪你去找!”


    “找……”


    容瑾笙似是被觸動,顫道:“對,去皇宮找,我們這就出去,去找母妃!”


    他說罷不管不顧的朝外走去。


    曲蓁忙兩步上前,死死的從背後抱住他的身子,連聲道:“你先冷靜些,這件事急不得,等出去後我們再查,就算是宮裏人動的手腳,沒有證據你又能拿他怎麽辦?”


    “我等不及了!”


    容瑾笙咬牙,夢中所見的種種場景在腦海中劃過,那些慘叫、絕望、血腥猶在眼前,母妃屍骨不知所蹤是真的,也就是說,那些畫麵,真的是他曾經親身經曆過卻被遺忘的!


    “閉上眼,不要看!”


    女子淒厲的聲音不停的迴蕩在耳中,如利刃般將他的心切割成無數個碎片。


    “不!”


    他高大的身形轟然倒在地上,如嬰孩般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腦袋,無助的喚道:“痛,蓁蓁,我頭好痛……”


    “我在,我在這兒!”


    曲蓁緊抱著他,看他壓抑著痛楚的呻吟和低吼,隻能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雙目微紅。


    “不要,不要過來,你是誰?放開我母妃,啊——”


    澎湃的真氣不受控製的溢散開來,容瑾笙驀地半跪起身,再承受不住那鑽心之痛。


    “容瑾笙!”


    眼見他精神趨於崩潰,曲蓁知道不能再任由他發展下去,手在腰間一抹,冷光乍現,疾如閃電般出手,將那針沒入他頭頂!


    容瑾笙身軀一顫,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泄了下來,曲蓁扶著他坐穩後,又忙喂了顆靜心鎮恐丸給他。


    良久,他才稍稍恢複了神智。


    “好些了嗎?”


    曲蓁見他眼露迷惘之色,忙問道。


    “我怎麽了?”


    他扶額坐起身,隻覺得頭疼欲裂,像是整個人遭車輪碾碎了般,渾身發疼提不起半點力氣。


    曲蓁低問道:“你不記得了?”


    容瑾笙環顧四周,一片狼藉,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座棺木,腦海中乍然浮現出熟悉的畫麵來,他遲疑道:“母妃不見了,我想去找她,然後,然後……”


    話音戛然而止。


    後麵的事情,他什麽都記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都過去了。”


    曲蓁輕聲勸道,這件事對他打擊極大,極端悲痛之下就像是拿到了開啟記憶的鑰匙,但他身體難以承受曾經的痛楚,拉鋸之中硬生生將他撕裂。


    畢竟那段記憶,與他而言,是不可承受之痛!


    容瑾笙沉沉點頭,歇息片刻,待精神稍恢複了些,站起身來,“我們該走了!”


    “嗯!”


    兩個時辰將至,他們不能留在此處,曲蓁將棺木重新合上,扶著他往外走去。


    迴去時的路徑要重新推衍,速度比之前快上許多。


    隻是曲蓁留意到了些異樣之處,他在每處機關和陣勢前停留的時間更久。


    “你在辨別方位?”


    她輕聲問道。


    容瑾笙微微點頭,“這陣勢依據地勢而造,我想記住那棺木的具體位置,這筆債,總有一日是要討迴來的!”


    "哪怕與天下為敵?”


    “對!”


    容瑾笙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低啞溫沉的聲音中透著幾分厲色,“哪怕與天下為敵,背負一世罵名,遺臭千古,我也要這血債,拿血來償!”


    天底下敢在皇妃陵墓動手腳,又有這個本事瞞天過海的沒幾個人,始作俑者無非就是宮裏那三兩位!


    他會查!


    查清楚究竟是誰動他母妃屍骨,查清楚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斷腿之痛,辱母之仇,幽囚之恨,樁樁件件,定要算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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