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月影瘋了!


    她坐在床榻上又哭又笑,兩手虛環‘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一會喃喃自語撩起衣服喂奶,一會又像是清醒過來,或是哭著跟薛靜琅認錯,或是怒罵他薄情寡性,詛咒他不得善終。


    “她最後說的那句話不像無的放矢,你最好查下。”


    容瑾笙提醒了句,與曲蓁並肩而去。


    薛靜琅迴身望了眼屋內,眼中最後一絲愧色也消匿於無形,被寒霜覆蓋,他扭頭看向長廊盡頭,吩咐道:“監視好她,不許她離開此處半步!”


    “是!”


    事畢,曲蓁迴到鬆風水閣,倒頭沉沉睡去,夢裏又記起細雨微朦的江南,充斥著藥香的兩間石瓦屋裏,爹爹坐在窗前挑揀藥材,手邊的爐子上烹著滾茶,發出‘滋滋’的聲響。


    “蓁兒,你都及笄了婚事還沒著落,來說親的媒婆一律迴絕,可是有了心上人?”


    “不用擔心我,爹一個人守著醫館,守著咱爺倆的家,你何時迴來,都是能見著的!”


    “我們蓁兒該配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爹爹等得!”


    “……”


    黑暗中,曲蓁眼角一片濕潤。


    青鏡司新開府事物繁忙,離不得人手,她原本打算過幾日再去曲國公府登門拜訪,未曾想次日,曲弈就搶先來了府中,見了她忙道:“你快跟我走一趟。”


    “嗯?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去國公府!”


    “可是青鏡司那邊……”


    曲蓁話剛出口,想起袖中的那塊玉佩,又改了主意:“那好,稍等我會。”


    有些事,遲早都是要麵對的,躲避不是辦法。


    她折迴房中褪去青鏡司主司的官袍,換上素日的青衫,隨手拿起薄紗就欲戴上,突然想起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走吧。”


    “額……好!”


    入京之後,她薄紗覆麵甚少展露真容,乍一見那冰肌玉骨,絕美容顏,曲弈不禁怔了下,隨她往外行去,笑著搖頭歎道:“沒想到我順道臨江府一遊,遇見個暗夜殺人的女刺客,還巧不巧還是我姑姑的女兒,老天真是愛開玩笑!”


    “你耿耿於懷,難道不是因為你我交手時自己棋差一招,惱羞成怒?”


    曲蓁與他也算是十分熟悉了,抿唇笑道,她至今都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從阮家老宅出來時,身後那振聾發聵的怒喊聲!


    “那是因為你下毒!”


    說起此事曲弈就覺得冤枉,哪兒有打架輸給自家妹妹的?說出去,他這個做兄長的臉都丟盡了!


    “是嗎?”


    曲蓁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要我提醒你在景園那晚……”


    傷疤再度被揭,曲弈沒好氣甩開折扇,唿唿的扇著風,勉力維持自己貴公子的形象,語重心長的道:“太剽悍的姑娘家是嫁不出去的!”


    “這件事,就不勞小公爺擔心了。”


    身後突然出現道溫潤的聲音,兩人迴頭望去,就見棠越推著容瑾笙走來,他雪青色的廣袖錦袍外披著件墨色大氅,襯得他肌膚如琉璃般淨透無瑕,鳳眸笑吟吟的看著她。


    “我來吧。”


    曲蓁見他薄唇泛白,也沒了說笑的心思,俯身替他係好帶子,接過棠越的位置推著他往外走去,心底隱有刺痛。


    雪頂天池,萬年寒潭,要不是他功底深厚,恐怕殺光了狼群也會被凍死在那水中,如今人是活著迴來了,也帶迴血嬰子救了阿淵,內外傷勢她可以用藥調理,可那融入骨子裏的寒疾……


    須得將養多年!


    “哪兒能不擔心,我們曲家孫兒輩就這麽一個姑娘家,我爹娘和祖父母定疼的跟心肝肉似的,連我都得靠後站,豈能輕而易舉給嫁了?”


    曲弈望著兩人含情脈脈的模樣,想起在京外時他不知她身份,還曾撮合過兩人,就不禁痛心疾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人是找迴來了,卻便宜了別人!


    容瑾笙聞言,立即明白了他在想什麽,勾唇道:“小公爺悔之晚矣!”


    “還不晚!”


    曲弈略有得意的揚眉,“王爺想娶我家妹妹,總得我這個舅哥點頭才是。”


    容瑾笙看向曲蓁,“蓁蓁覺得呢?”


    她懶得理會兩人無聊的話題,推著容瑾笙往府外走去,就在他們那都以為得不到迴應的時候,她很給麵子的低道:“不需要!”


    容瑾笙錯愕之後,輕笑出聲。


    曲弈很無奈的盯著那兩道身影,嘟囔了句“女大不中留”跟了上去,雖丟了麵子,但看著她神色不似先前凝重,他也安心了些。


    出了府,馬車已經候著。


    容瑾笙與曲蓁剛坐穩,一道人影就鑽了進來,但好在他甚有分寸,坐在車門旁,提醒道:“方才人多我不好明言,黎書白自戕,黎家倒台,這案子明麵上看著已經結束,但後續影響遠遠未絕,東宮那邊,你須得小心些!”


    不知情的人大多覺得太子無辜,實則真的無辜嗎?


    恐怕不見得!


    冷家那邊有宸王府震懾,一時半會不敢亂來!


    但同樣不能掉以輕心,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這樣一個陰險狡詐之輩潛藏在暗處,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竄出來咬她一口,她與青鏡司,處境堪憂啊!


    “東宮我倒不在意,他如今忙著挽迴聖心,沒心思找我麻煩,我擔心的,是那個躲在幕後窺伺的人!”


    談及此案,曲蓁正色道:“送屍案始,容黎言不過是個稚子,幕後主使當不是他,迴城的途中我曾詢問過王安泰,根據聲音辨認,那人可是黎國舅,他十分肯定的告訴,不是!”


    “不是黎書白……”


    曲弈想起那玉牌刻著的生辰八字,麵色微變:“難道,真的是太子?”


    拿到玉牌後,他們著手調查真相,得到的卻是所屬黎書白的消息,這麽說,從那時候開始,黎書白就已經打定主意要頂下此罪?


    “工部尚書,是東宮的人!”


    容瑾笙緩緩說了句與之無關的話。


    可這話,卻讓曲弈驀地記起一件事,“提出為長公主修宅,重建離王舊府的人,就是工部尚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醫妃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鶴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鶴笙並收藏權醫妃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