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做這些都很隱蔽,自問處處小心,沒有留下痕跡。”


    “這世上的事情,但凡做過,就不可能全無痕跡。”


    曲蓁見他承認,倒也省了不少功夫,“先不說你表情暴露太多嫌疑,單論證據,有人指控棺木自破廟送往義莊,此地地處偏僻,爐灶齊全,鮮有人至,符合分屍擺棺等種種作案條件,這是其一。”


    “你看似腿腳不便,但筋骨上佳,又有武功在身,符合死者的死因,這是其二。”


    “這其三嘛,也就是最大的破綻,是你家的狗食!”


    “狗食?”


    守莊人瞳孔一縮,迴身往莊外望去,目光穿過漫長的空間,似是能看到那狗窩前擺著的盆子。


    “原來,是肉引起了你的懷疑!但你怎麽能確定這就是人肉?”


    人肉?


    這兩個字聽在曲弈耳中,猶如一記重錘砸的他眼前發暈,再瞧這罐子裏的東西,就變了滋味!


    血手言猶在耳,他這才懂了是什麽意思,轉身疾步往外走去,沒走兩步忽然覺得從後院到前院這條路實在太長,索性足尖輕點,飛躍出了院子!


    他迴去就吩咐下人,這幾日,飯桌不得上肉!


    幾人皆看到了曲弈離去,但並未理會。


    曲蓁收迴視線,正色道:“脫骨陳棺後,屍骨送去了曲國公府,而那些肉則不知去處,你要丟了我還真得多費些功夫,可你偏偏留下喂狗!”


    她在剛下馬車就注意到了那狗食盆裏的東西,不是碎肉,而是完整的肉塊,上麵還有啃食的痕跡。


    義莊裏的大都是些無人認領的死屍或是貧苦人家無處安置,暫時停放的棺木,並無油水可撈,怎麽能奢侈到給狗喂肉!


    這本身就很值得探究!


    “後來我注意到廚房內的鍋是嶄新的,灶台上積了一層灰塵,顯然很久未曾用過,但狗吃的肉又是煮熟的且邊角發黃並不新鮮,由此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這肉,是很久之前煮的!”


    “煮肉,又換了鍋,卻再沒有用過廚房,如果是尋常食用肉類,以你的經濟狀況,斷沒有奢侈到拿來喂狗的地步,結合種種跡象,答案,昭然若揭!”


    “你就不怕我強忍著惡心把那肉給吃了嗎?”


    守莊人不甘心的問道,他以為天衣無縫,沒人能查到,結果她查到了。


    他以為能輕而易舉的脫罪,結果,她又找到了證據,還逼他食肉相證!


    每個痕跡,動作,甚至是表情,似乎在她眼裏都被無限放大,作為證據將整個案件串聯了起來。


    他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這女子,當真是心智若妖!


    “你不會!”


    曲蓁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個連煮屍用過的廚房都不肯用,放肉的罐子泡過的水都不肯喝的人,怎麽可能吃得下去!”


    不是每個人都能食同類之肉!


    這需要很強大的心裏素質,從他的種種行為看得出來,他還沒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守莊人沉默良久,抬頭望她,眼神赤裸而兇戾,還藏著些癲狂之色,就像脫去無害外皮的猛獸,露出尖銳的爪牙!


    他忽的輕笑了聲,神色逐漸猙獰,歎道:“你果真像極了你娘,這雙眼,還有這天真的性情,不過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拿我歸案嗎?別做夢了!今天,你們誰也別想活著迴去!”


    聲落,秋高氣爽,無端添了幾分刺寒!


    一個看守義莊的賤民張嘴閉嘴要殺了當朝王爺滅口,聽在旁人耳中怕是都會以為他瘋了!


    曲蓁卻未置一詞,隻聽他提及她娘,心中驟然發緊,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好笑。


    就好像所有人看到她都知道了她的身世,唯獨她自己不清楚!


    或許,她能從這人口中證實些什麽!


    “你想殺人滅口?”


    “不然呢?隻要你們死了,誰也不會知道今日發生了些什麽!”


    守莊人理所應當的迴了句,視線掠過棠越,容瑾笙和血手三人,又瞥了眼院外,那裏,還有一個人!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盡數料理了。


    也省的另費功夫!


    守莊人看著她的陰戾目光逐漸像是被撕開道口子,露出些狂熱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留著你,拴著你,好好疼你,他們和曲家欠我的,我都會從你身上一一討迴來!”


    聞言,容瑾笙鳳眸中幽邃的墨色更濃了些,薄唇不見血色,袖袍下的手緊攥著,指尖泛白!


    但麵上並未流露分毫。


    她想做的事,他自當成全!


    曲蓁看了眼容瑾笙,故作冷靜道:“找我討迴?我和曲家可並無關係!”


    守莊人冷笑了聲,突然出手!


    一道勁風掃出,直衝她麵門,容瑾笙身子猛地緊繃,下意識就要出手。


    曲蓁倏地移步擋住他,任由那袖風將她麵紗吹落。


    剛才她並未感覺到殺氣所以不曾動手。


    他們彼此都有想要驗證的東西!


    素紗垂落,露出那張清冷如畫的容顏,肌膚似雪般剔透,寸寸無暇。


    守莊人愣愣的看著她,半響後麵部肌肉抽搐了下,露出個似悲似喜的神色來,“果然,我就說不會認錯的,你和你娘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怎麽可能會認錯呢!”


    他碎碎念重複了幾句,整個人像是被注入了生氣般頓時活了過來,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曲蓁幾人看著他癲狂的又哭又笑,散亂的長發隨著那動作在空中狂舞,卷著落葉飛沙,像是自地獄爬出的惡鬼,令人心底發寒。


    “你說!”


    他身子驀地頓住,猛然迴頭,嘶吼道:“曲漪去哪兒了,這些年她到底躲到哪兒去了!”


    曲……漪!


    這個名字令她心裏一震,下意識的看向容瑾笙,曲國公府的嫡小姐?


    如此出身,怎麽可能淪為阮舒白見不得光外室?


    不過這世上任何事物的出現都是偶然和必然的結合,她與曲國公府的嫡小姐相貌相似絕非偶然。


    爹爹說她該是九天翱翔的鳳凰,生來不該落在泥地裏,以往她覺得是隨口一說,畢竟天底下的父母都覺得自己的孩兒是最好的。


    可隨著她身世一步步浮出水麵,這句話,她卻讀出了其他意思,或許,爹爹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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