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的聲音再低,都逃不過晏崢的耳目,他單手支著下頜望著屋內,倒是沒想到連霍百川等人都會對她有這般信心。


    他還是小瞧她了!


    謝奉儀命人拿了些茶水過來,輕啜了口,見晏崢沉默不語,不禁覺得稀奇,“世子這是在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


    晏崢換了個姿勢趴在桌上,枕著胳膊看向他,“要說擔心的話,她要是治好了人,謝老大人你這半生盛名可就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了,擔心的難道不該是你嗎?”


    謝奉儀聞言失笑,晏家這位小世子可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兒!


    “老夫活了幾十年,這些虛名早就看透了,後輩崛起,醫道的未來才有可托付之人,我瞧著這姑娘就挺好,心性沉穩,可堪大任,比起我家那丫頭著實強上不少,世子眼光不錯!”


    “那是,本世子眼光一向極好。”


    晏崢聽了這話,頓時喜笑顏開,湊近他幾分,熱絡道:“既然謝爺爺也覺得她不錯,不如在我爺爺跟前多美言兩句,也好解決下我的終身大事!”


    他早知謝奉儀是個真正睿智豁達的長輩,能摒棄世俗的偏見,將一身醫術悉數傳於孫女兒,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在意那些浮名。


    不過是想試探下他對於那丫頭的印象罷了。


    看來,結果還不錯!


    謝奉儀對於他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司空見慣,笑著擺擺手,“叫‘爺爺’也沒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涵兒對你的心思,好歹是我親孫兒,總沒有偏幫著外人的道理,你們這些小孩子的事兒,老夫就不摻和了!”


    晏崢也是閑聊著打發時間,見被拒絕也不惱,提醒道:“那謝爺爺可記清楚了,不許偏幫!”


    他這句才是重點。


    前兩日聽母親說爺爺有意讓她與謝家夫人多走動,怕是起了聯姻的心思。


    這事兒,斷不能叫他給辦成了!


    謝奉儀狐疑的盯著晏崢,總覺得他是話裏有話。


    不過,他既知道了這小子的心思,自不會再放任涵兒一廂情願。


    “放心吧,老夫心裏有數。”


    兩人剛說完,就聽門‘吱呀’一聲開了,血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人已經醒過來了!”


    晏崢和謝奉儀前後腳進了屋,就見那少年睜著眼,有些惶恐的打量著四周,見了他們怯怯的往床角縮了下。


    謝奉儀幾步搶到床邊診脈,沒多久收迴手笑道:“不愧是藥穀少主,妙手迴春,這人呐,算是保住了。”


    “保住就好!”


    聽了這話,晏崢才算是真正的放心,見曲蓁淨了手過來,與她一並在桌邊落座。


    謝奉儀知道他們有正事要做,尋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待屋內重歸安靜,那少年惴惴不安的看著他們,“你們是什麽人?我這是在哪兒?”


    “國公府!”


    不等他掙紮著起身跪拜,晏崢直截了當的道:“你躺著就好,我有件事要問你,事關命案,你想清楚了再答話。”


    “嗯……是!”


    那少年渾身緊繃著重新躺迴去,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太過用力以至於有些泛白。


    他們這種人,天生對權貴有種深入骨髓的害怕。


    晏崢問道:“你叫什麽?”


    “沒名字,不過,他們都叫小的木瓜。”


    “今年多大?”


    “十七!”


    “可有父母兄弟?”


    “我記事起就是個孤兒,有的話也早就不知在哪兒了。”


    “……”


    晏崢又零碎問了幾個問題,才轉迴正題上,“你還記得中秋前一天,你突然感覺不舒服,提前迴了三裏坡的在破廟,在那兒都發生了些什麽事兒嗎?”


    木瓜擰著眉仔細迴想,但頭腦有些昏沉,始終都覺得記性有些模糊。


    “別著急,慢慢想。”


    他受傷之後一直昏沉,中間又隔了幾個月的時間,猛地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曲蓁輕聲寬慰了句,引導的問道:“那天你迴了破廟,是不是看到了一副棺材?還遇到了些奇怪的人?”


    “棺材?”


    這兩個字讓木瓜麵色驟變,身子不受控製的戰粟著,顫聲道:“對,就是棺材,那天,那天我突然肚子疼,就先迴了破廟,隔著老遠看到有人進去。”


    “那個地方偏僻,很少有人發現,我還以為是來搶地盤的,就悄悄靠了過去,結果……”


    “結果什麽?”


    晏崢見他突然不說話,追問道:“你看到了什麽人?”


    木瓜急促的喘著氣,雙手使勁兒揉搓著身下的褥子,雙目圓瞪,像是看到了什麽驚悚的畫麵。


    “是蒙麵人,蒙麵人抬著棺材往外走,剛好和我撞見,他們就要殺我!奴,我腿軟跑不動,太可怕了,好嚇人的眼神……”


    說到後麵,他驚懼交加,有些無語倫次,像是陷入了夢魘中一樣,雙手胡亂的在空中拍打著。


    “木瓜!冷靜點!”


    晏崢暴嗬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暗中用了些力道,強行把他的神智拉迴,沉聲道:“沒事了,已經過去了,這兒是國公府,他們找不到你的!”


    “國公府?”


    木瓜痛的悶哼一身,四周打量了眼,癲狂的神色稍稍恢複了些,自言自語道:“對,這兒是國公府,他們不敢來的!”


    見他的狀態平靜了些,曲蓁才輕聲問道:“木瓜,你是這命案唯一有機會接觸兇手的人,你再好好想想,當時有幾個人,他們是什麽裝扮,說話什麽口音,身高多少,又或者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晏崢在旁正要幫腔,被她一個眼神製止。


    木瓜眼下的狀態不穩定,急是沒有用的,隻能因勢利導,看看能不能問出些有用的線索來。


    見說話的人是她,木瓜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些,他剛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姑娘,是她救了他,他對她,總是更信賴些。


    他合眼仔細迴想著,想那天發生的一切事情,想她剛才說的話,想了許久,驀地睜開眼,“對,口音!”


    “口音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晏崢忙問道。


    木瓜搖搖頭,苦思冥想:“也不是不對,是聽著有些奇怪,聲音很尖,很細,不像是男的,但也不像女的……”


    不男不女?


    曲蓁看了眼晏崢,正見他望來,兩人異口同聲道:“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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