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花白的胡須上係著紅繩,目光在暗夜裏,有些攝人的冷意。


    “小蘭花他,睡了嗎?”


    “嗯。”曲蓁對上老穀主洞悉一切的眸子,輕點了下頭。


    這竹樓四周守衛重重,想要瞞過他們偷偷祭奠談何容易?她早猜到滿穀主知道這一切,不過沒說破罷了。


    滿意仰頭看了眼三樓緊閉的窗戶,默了許久,歎氣道:“你要有時間,多陪小蘭花說說話吧,他難得碰上這麽喜歡的人。”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曲蓁見狀,對著他背影問道:“穀主既然擔心,為何不親自去陪著他呢?”


    滿意背影怔了下,腳步頓停,負手背對著她許久,幽幽道:“那孩子怕我傷心,這些年來從不在我麵前哭,我又怎麽忍心拂了他這片孝心。”


    夜風起,吹著他的歎息聲散在風中,身影逐漸走遠。


    曲蓁駐足觀望了許久,唇邊緩緩綻開抹笑意,出了竹樓的院子,沒走兩步,腳步驀地停下。


    看著不遠處的兩道人影,微怔片刻,抬腳走了過去,“你們怎麽在這兒?”


    這都過了醜時,居然不睡覺等在這兒。


    容瑾笙手裏拎著燈籠,坐在輪椅上淺笑看她:“夜路太黑,我來接你。”


    他旁邊的曲弈手裏也拎著盞燈籠,站在樹下,麵色有些尷尬:“我晚膳後去你院中找你,被告知你來竹樓施針,等了幾個時辰都不見你迴去,就來看看。”


    沒想到,竟然和宸王撞在了一起。


    曲蓁失笑,視線在二人身上轉了圈,“走吧,有什麽話迴去再說。”


    她陪著小蘭花祭奠父母,的確耽擱的久了,怪不得容瑾笙會親自尋來。


    至於曲弈,他向來是個別扭的脾氣,也不知道他是想和她說什麽。


    就在他們打算離開的時候,旁邊的樹影驀地亮起一簇光,男子清朗的聲音傳來:“小丫頭,你怎麽就問他們也不關心下我,本世子可也是等了你大半夜呢!”


    樹影中倚著一團紅雲,烈如火,在燭光的照映下,像是點燃了半邊夜空,明豔的讓人無法移開眼。


    晏崢從樹上跳下,落在曲蓁麵前,將火折子往前湊了湊,仔細盯著她的打量了圈,笑道:“真沒看到我?”


    曲蓁退了兩步,拉開和他的距離,“看到了,我以為世子爺夜半賞月,總不好壞了你的興致。”


    “賞月?”晏崢抬眼瞥了眼陰雲密布的夜空,似笑非笑:“小丫頭,你這理由找的可不怎麽用心啊!”


    她瞥了他眼,麵不改色的道:“世子爺發現了就行,說出來未免太傷顏麵。”


    對於晏崢她倒是有幾分喜歡的,並非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喜歡他這種灑脫飛揚,放蕩不羈的性情。


    不過此行他們都是衝著同樣的東西來的,立場不同,還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


    “知道傷顏麵你還這麽說?”


    晏崢挑眉,埋怨的看著她。


    旁邊的曲弈看不下去了,打斷道:“晏兄,時辰太晚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你深更半夜的跑來樹上蹲著人家姑娘,要被旁人知道了,可是要傷心的。”


    他口中所說的‘旁人’,就是悶頭翻閱藥典的謝家小姐。


    眼看著十日之期隻剩下最後兩日,人家為他的事兒忙的焦頭爛額,他倒好,還有心思在這兒糾纏。


    “這有什麽好傷心的,你有時間看熱鬧,不妨好好想想迴京了怎麽對付你家那位老爺子。”


    晏崢咧嘴邪笑了聲,拍了拍衣袍上的土,闊步往外走去,他本是摸黑出來查探藥穀禁地的入口,不曾想還能撞見這麽一樁趣事。


    瞧著曲蓁與宸王和曲弈三人之間關係可不一般啊!


    他如今,倒是真想湊湊熱鬧了!


    曲弈如今最頭疼的就是聽見‘老爺子’三個字,他到底是曲家唯一的嫡孫,多大的仇怨啊要把阮家那姑娘塞給他!


    那可是株毒蓮花啊!


    他額上青筋猛跳了兩下,迴過神那紅衣已經走遠,揚聲問道:“晏兄,所以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晏崢抬手在空中搖了搖,頭也不迴的道:“挖牆腳!”


    他聲音明亮,三人都聽得清楚。


    這魔王!


    曲弈臉色變了變,下意識的看向容瑾笙,就見他眸底霧氣逐漸聚攏,隨即扯出些淺淡的笑意,那笑意未達眼底,略涼。


    他忙道:“那謝家小姐翻閱醫典沒有寸進,想必晏崢是急了,想找找其他的突破口。”


    曲蓁也覺得有理,晏崢此人行事看似沒有章法,實際上都有打算,這時候來找她,恐怕是別有用心。


    “先迴去吧。”


    她道,幾人迴了客苑,一路上曲弈都十分擔心的詢問關於治療滿盈缺的事情,她尚未準備周全,就簡單的說了兩句,沒有詳談。


    再加上夜深,他不好追問,簡單的交代了下謝涵那邊的進度,便打算迴去睡覺。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曲蓁好笑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費了這麽多心思,竟然還去打探謝涵的進度。


    曲弈沒好氣的剜了她一眼,“謝家能在太醫院多年屹立不倒,坐上院正的位置,是有些真才實學的,謝涵本身不足為懼,但有謝家的藏書相助,總是有些危險。你別忘了這場賭約要是輸了,你要付出什麽代價!”


    永世不能行醫!


    她心中融了幾分暖意,寬慰道:“把你的心揣迴肚子裏,放心吧,這病,隻有我能治!”


    容瑾笙眸光微動,似是想到了什麽。


    曲弈深深凝視了她一眼,眼下除了相信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冷哼道:“但願如你所言。”


    話落,他轉身離開,隻是扇著扇子的動作加大了些,顯得有些煩躁。


    待他走遠,容瑾笙仰頭,語氣多了些鄭重,“蓁蓁,難道你要像對黃秀蓮那樣,剖腹將胎兒取出來嗎?”


    隻有她能治!


    這話讓他不禁想起了黃秀蓮的案子和鬼劍的手,剖腹取子,重接筋脈,她所用的法子都是前所未聞。


    可滿盈缺到底是活人,問題出在腹部,動輒就是要了命的。


    曲蓁對上他憂慮的眸子,緩緩點頭:“對!”


    要取胎兒,唯有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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