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傷,也沒有處理!


    她以為棠越和暮霖不會不管的,卻忽略了他們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曲蓁微微仰頭,望著那陰沉的天際,心不住的下沉,容瑾笙,你到底想做什麽!


    曲弈也準備離開,見她佇立在亭外,青衣像是染了寒霜,說不出的冷厲,勸道:“暴雨將至,曲姑娘也趕緊迴吧。”


    像是為了附和他的話般,一道閃電自雲層中轟殺而下,霎時亮了半邊天。


    她容顏刹那明暗,纖細的身影似是要被狂風折斷,衣衫獵獵,卻紮根般穩穩的站在原地,不退分毫。


    “多謝小公爺提醒,你先走吧。”


    曲蓁淡淡道,聲音被風吹散,隻留殘音。


    “好。”


    曲弈也沒多說什麽,抬腳欲走。


    霎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鋪天蓋地而來,曲蓁抬手半遮著臉,寬大的水袖隨風狂舞,隻露出一雙明亮灼人的眼。


    曲弈無意間迴眸一瞥,渾身大震,那雙眼,好熟悉!


    清冷而銳利,像極了一柄藏鋒的劍!與他記憶中的那雙眼,緩緩的重疊在一起,片刻後又分開,又重疊……


    反複幾次後,曲弈忽然迴過神來,猛地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曲蓁怎麽會是那晚他在阮家遇上的姑娘?


    他又仔細打量了眼,越瞧越覺得可疑,形態,身高,眼神都很相似……


    “公子,看什麽呢?走了!”侍從站在遠處催促,曲弈收迴視線,再不耽誤抬腳跟了上去,但卻對曲蓁隱隱提起了戒心。


    曲蓁在亭中靜立了許久,迴了玉粹樓,剛關上們,傾盆大雨倒灌而下,雷聲轟鳴,氣勢驚人。


    關了門窗,她記掛著容瑾笙的傷勢,找了些傷藥出來,又耗時熬了碗祛風寒的湯藥,弄好時已經入了夜,對外喚道:“外麵可有人守著?”


    不等話音消散,就有道黑影出現在她眼前,拱手一禮,“姑娘。”


    “血手?你不是去天佛寺緝兇了嗎?”


    她有些詫異的看著來人。


    “人犯已經抓到了,還剩些善後的事情被府衙包攬,屬下留在那兒也無用,就提前迴來了。”


    血手笑嘻嘻的答道,比起在天佛寺守著囚犯,他還是更喜歡跟著姑娘身邊查案。


    “善後?我聽錢府尹說,不是在押解迴城的路上了嗎?”


    府衙忙於過堂結案,將這個燙手山芋趕緊扔出去,以錢府尹的性子,不應該趕緊押迴大牢才放心嗎?


    “本來他們是打算今日就迴城,結果在吳江的住處發現些腐爛的血肉,看上去像是嬰孩的屍骨,臨江府的通判便決定暫留,說是要將這些小孩的屍身找到,讓他們入土為安。”


    場麵話是這麽說,實際上這兩年,臨江府的大小官吏因連環殺人案毫無進展飽受同僚譏笑,如今抓到兇手,一朝翻身,自然是想辦個漂亮的案子出來。


    血手猜的出他們的心思,曲蓁自然也猜得出。


    府尹沒親自前往天佛寺,卻將通判派了過去,所謂通判,又名‘知事通判’,相當於府尹的副官,自然有便宜行事之權。


    她不再糾纏此事,將湯藥和傷藥放在托盤裏,遞給他,“還得勞煩你跑一趟,把這些送去瀟湘館。”


    血手迴來不久,但有些事還是被特意叮囑過的,如避蛇蠍般退了兩步,幹笑道:“姑娘,不是屬下不去,是去了也沒用,我們主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脾性,一旦決定了,別說是我們,就連先生他都隻有幹瞪眼的份兒,也就姑娘的話還管用些。”


    “先生?”


    在筍溪縣的時候,她也聽過這個人,眾人言談間甚是推崇。


    “對,濮陽先生,據說與殿下外祖家有舊,這些年借著管事的噱頭一直留在王府,暗中為王爺調理身子。”


    血手解釋道,話落,又擠眉弄眼的壞笑:“等姑娘見了就知道了,是個極有意思的老先生。”


    曲蓁點頭,看著手中的東西卻犯了難,他想必是不願見她的。


    “姑娘既然掛心主子,不妨親自去瞧瞧。”血手見她猶豫不決,小聲的提議道。


    “再等等吧。”


    她端著托盤的手攥緊了些,緊抿著唇瓣,清冷的容顏上有些難以言喻複雜的情緒。


    血手見狀,拱手一禮,隱沒在暗處。


    窗外風雨聲漸急,拍打著明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青蟾抱月的三腳香爐裏燃著香,燭火搖曳,殿中靜謐安然。


    她坐在案幾後,隨手拿起醫書翻閱著,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容瑾笙那日含怒而去的場景,攪得她難以靜心。


    正煩躁時,殿中某個角落傳來道憋笑的聲音:“姑娘,書拿反了。”


    曲蓁定睛一看,果真是拿倒了,她鮮少有這般心神不寧的時候,怎麽也看不進去,索性將書扔在一旁,瞥向手邊放著的托盤。


    湯藥已經有些涼了!


    她心中不禁生了些惱意,這人素來秉節持重,溫和沉穩,怎麽對自己身子這般任性?


    難道,真要去走一趟嗎?


    “姑娘,外麵風雨小些了,哎,也不知道我們主子是不是又咳了,還有那手上的傷……”


    那道聲音又冒了出來,話說一半,隻餘歎息。


    曲蓁沒好氣的朝那方向剜了眼,“你倒是忠心為主。”


    明裏暗裏的攛掇她去瀟湘館,也不知道抱的什麽心思,血手也算是暗影裏的一朵奇葩花了,就沒見過像他話這麽多的影子。


    “這是屬下的本分。”


    血手‘嘿嘿’笑了兩聲,舔著臉受了這聲‘誇獎’。


    跟在姑娘身邊也許多日子了,他心裏清楚,姑娘性子是清冷寡言了些,待人卻是極好的,從不會無故責難。


    曲蓁收迴視線,望向窗外,天幕陰沉,除了偶爾劈閃的雷電外,不見半絲光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麻煩找把傘來吧。”


    他們有約定在前,他幫她追查兇手去向的期間,她為他所用,如今,約定尚存,她去看看也不為過吧?


    嗯,有理!


    曲蓁起身,剛說完,就聽暗處道:“傘已經擱在廊下了,夜路難行,姑娘可要小心些。”


    她點頭,將藥放進了食盒裏,提著往殿外走去,門一開,冷風卷著細雨和泥腥味撲麵而來,暗夜裏,廊下擱著一盞明燈和油傘,燈火明亮,為這寒風添了幾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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