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一)


    火鍋熱辣辣地翻滾著。


    精心熬煮過的奶白羊湯在鴛鴦銅鍋的一側沸騰,微鹹的濃香蒸汽咕嘟嘟湧出來,另一側則是地道的重慶牛油風味,佐以大把花椒和幹椒,梭邊魚被煮得卷翹起來時風味最佳;榛蘑肉質細膩,鮮得掉眉毛;浮在湯麵上的豆皮被紅湯和花椒包裏,大片大片脆爽可口的牛肚和挺括嫩黃的小白菜心一道載浮載沉。


    (二)


    今天是冬至。


    沒有時間加速卡的催動,各條時間線的流速難得地達成了一致。


    池小池劇組殺青,係統放假,兩邊都沒有事情。


    怡好其他人也都有空。


    (三)


    冬至,當然是要一起吃火鍋了。


    不過有的人不是這麽想的。


    (四)


    冬歌解釋:“前輩有比賽,不然我就和他一起來了。”


    他又解釋:“聽說人會很多,他擔心聚會時的器具不夠用,讓我帶了一些來。”


    池小池:“這就是你帶案板和擀麵杖來的理由嗎?”


    冬歌:“冬至不是吃餃子嗎?”


    池小池:“冬至為什麽要吃餃子。”


    冬歌:“……”


    池小池:“……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北方的。”


    (五)


    最終,冬歌帶來的擀麵杖還是派上了用場。


    089悄悄往023的碗裏投放花椒,被023用一根擀麵杖捅得滿屋亂竄。


    (六)


    程漸挽著西服袖子,從辣鍋裏夾出一片滑牛肉。


    他夾著牛肉,涮過了一遍清水。


    然後又用一個盛著溫水的新碗涮了第二遍。


    如法炮製。


    等到小碟子端到程沅麵前時,就是一碟丁點兒油星不見的肉。


    程漸:“吃吧。”


    程沅小小聲:“我想自己夾……”


    程漸一瞪眼:“你坐在那兒別動。要是敢把我西服薰出一身味兒,小心我收拾你。”


    程沅不大愛穿西服,又不敢穿得太不正式,就臨時借了哥哥的。


    ……別的都挺好,就是有點大,袖子挽到肘部也沒用,總往下滑。


    程沅沒敢說他家衣冠楚楚的哥哥現在就是一身火鍋味兒,端著小碟子眼巴巴道:“哥,想吃竹蓀。”


    程漸翻了個白眼,探過身子,在巨大的湯鍋裏尋找竹蓀。


    (七)


    池小池好奇:“你怎麽來了?”


    程漸放下筷子:“那次在演唱會上見到你之後,我問了程沅,你是什麽人。”


    池小池明白了。


    程沅心思簡單,本來就不是個很能藏事兒的人。


    程漸端著一碗清水,微微皺著眉,嫻熟地給弟弟涮菜:“所以我讓他帶我來看看,你是什麽樣的人。”


    池小池大大方方地一攤手:“現在看到了,感覺如何?”


    程漸:“……”


    (八)


    程漸不大擅長誇獎人,因此現在有點煩躁。


    於是他扯鬆了領結,岔開了話題:“那時候……你還在程沅身體裏的時候,我總有感覺。你不是他。”


    後來,池小池離開後,程沅下廚時做的菜的口味也微妙地不同了起來。


    程漸懷疑過,也擔心過。


    尤其在知道弟弟真的被奪舍一段時間後,程漸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九)


    不過,他又清楚地知道,正是因為有了他,楊白華才會現在還在巨額債務的重壓下焦頭爛額,無暇再來騷擾程沅。


    楊曉燕在輿論重壓下被學校勸退,一天打兩份工償債,再無力撐起她那些虛榮浮誇的外飾,一張臉蛋早早就蒙上了苦悶的愁紋和淚溝。


    在他這個哥哥不知情的情況下,是池小池保護了他的弟弟。


    程漸垂著頭,神情冷淡,耳根處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染上了一層薄紅,低聲在銅鍋的沸騰聲中道:“……謝謝。”


    (十)


    這聲音太小,池小池聽見了,程沅卻沒聽見。


    程沅在程漸背後衝池小池打手勢,叫他不要介意,他哥哥向來是口是心非的。


    程漸敏銳地一迴頭:“你在幹什麽?”


    程沅立刻小兔子似的捧著碟子啃竹蓀。


    程漸的目光在滔滔的蒸汽下柔和了些許,抬起手,拍一拍他的後頸,又習慣性地揪一楸他的耳尖。


    已經是歌壇巨星的程沅就乖乖地任哥哥揉耳朵。


    (十一)


    池小池又轉向了沈長青,以及他身邊的趙律師,挑起眉來。


    趙律師正在給沈長青調醬料,察覺到池小池的視線,便主動放下了碗筷,用手帕擦了擦指尖,斯文道:“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沈長青是在池小池快離開時,通過自己的離婚官司認識趙觀瀾的。


    (十二)


    那個時候,趙律師還不認識沈長青。


    趙觀瀾用兩年時間替他打贏了官司,從周開身上活活咬下了半副身家,氣得他三度血壓爆炸,一次犯了腦溢血,險些死過去。


    在他生死垂危之際,都被沈長青下令盡全力救了迴來,然後繼續在病床上苟延殘喘。


    然後,趙觀瀾和沈長青辦了結婚手續。


    (十二)


    別人都以為趙律師是為了沈長青那上億的身家。


    隻有沈長青知道,他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撫平和療愈了他心頭潰爛了三年的瘡口。


    趙律師充分運用自己的專業技能,紿了沈長青一個安心。


    沈長青的所有個人財產,或者說,從周開那裏得來的補償,都完完全全屬於沈長青一個人。


    他捫的共同財產,隻有赫爾普。


    對了,現在叫做霍普。


    (十三)


    在趙觀瀾眼裏,沈長青是一隻溫馴的、很好擼的小綿羊。


    薅這隻羊的羊毛,可謂喪盡天良。


    所以,他想要來見見這位把羊從狼的牙縫裏生生拽出來、並崩了那野狼的一口牙齒的池先生,親口說一聲:


    一一“謝謝你,池先生。”


    (十四)


    池小池隨意擺了擺手。


    沈長青在旁聽著趙觀瀾跟池小池說話,默不作聲地給他撈了滿滿一碗黃喉,見他眼鏡被熱氣熏得起了霧,便軟聲道:“把眼鏡摘下來吧。”


    趙律師溫和道:“是挺不方便的。”


    沈長青:“是吧。”


    說著,他主動替他摘下眼鏡,別在胸前。


    在沈長青抬臉看向趙律師時,趙觀瀾低下頭來,在一片模糊的視線中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十五)


    他笑道:“這樣,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十六)


    一旁的冬歌看到這一幕,一張俏臉繃得冷冰冰的,想,這有什麽,他也有前輩。


    想罷,他取來醋壺,想調一下味。


    結果手一抖,半碟海帶變成了醋醃海帶。


    冬歌默默放下醋壺:“……”


    他想前輩了。


    【中】


    (十七)


    季作山一身修身深黑色軍服,一雙包裹了大半小腿的黑麂皮軍靴,周身散發著優雅清淡的紅酒香。


    ……碗裏盛著一小碟紅豔豔的小米辣。


    他生活的星球上沒有這種作物,季作山很覺得新鮮,夾一點菜,磕一口小米辣,不僅麵不改色,還覺得很是可口。


    他身旁強行尾隨來的展雁潮也學著他的樣子,端了滿滿一碗紅。


    但軍中有名的“玫瑰美人”展家二少現在感覺不是很好。


    他嘴唇被辣得微微腫了起來,滿臉緋紅,季作山一起來夾菜,他就趁機抄起水杯,咕咚咚地往下灌水。


    (十八)


    等季作山假意去夾了七八次菜後,迴來看到展雁潮被辣得泫然欲泣的樣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季作山:“你不能吃辣,不要吃了。”


    展雁潮淚眼朦朧且堅決道:“我能吃。”


    季作山:“你看你……”


    展雁潮搶答:“熱氣熏的。”


    季作山:“你……”


    展雁潮繼續搶答:“我的口味和你一模一樣,一定能跟你吃到一塊兒去。”


    季作山:“……”唉。


    (十九)


    在季作山無奈時,一名裝束怪異、卻不掩通身瀟灑英氣的青年在季作山身邊落座。


    時停雲坦然地同季作山打招唿:“見你氣質不凡,想來也是從軍之人了?”


    季作山話和表情向來是一樣的少,聽到這聲招唿,麵無表情地淡淡“嗯”了一聲。


    ……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有點緊張。


    幸虧時停雲早已習慣和木頭疙瘩打交道,絲毫不懼冷場,看向小口小口吸著涼氣的展雁潮:“這是你家小妻子?”


    (二十)


    展雁潮的耳朵刺溜一聲豎了起來。


    季作山無奈解釋道:“他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我要過來聚會,他硬要跟著不可。”


    聞言,展雁潮整個蔫掉,一下下把碗裏的小米辣杵成了辣椒醬。


    (二十一)


    時停雲落落大方道:“我家小妻子也沒有來。”


    遠處的池小池瞄了時停雲一眼,沒有出聲。


    是沒來。


    不然這位少將軍也不敢這麽大放厥詞。


    (二十二)


    季作山感覺出他的氣質有種熟悉的爽利幹脆,雖然話有點難懂,但天然地多了幾分投契,便應了他的聲:“他是什麽樣的人?”


    時停雲:“嗯……話很少,木頭木腦的,一個呆子。”


    季作山:“他是做什麽的?”


    時停雲:“我的聖上。”


    (二十三)


    季作山認真想了想。


    他記得,池先生還在自己體內時,曾向他科普過一些社會製度方麵的知識。


    季作山隔著n個社會文明的差距,和時停雲對上了電波:“是‘皇上’嗎?皇上怎麽會是呆子呢。”


    時停雲更喜歡這宴會上的酒。


    他斟滿一杯,舉到唇邊,聞言不知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一點笑意:“他就是呆啊。”


    (二十四)


    葉既明遠遠聽到這句評價,嗤笑一聲。


    段書絕正為葉既明端來羊湯,見他發笑,便微微歪了頭:“葉兄?”


    葉既明接了碗來:“天下竟有能比你這條木魚更呆的人麽?本君可不信。”


    段書絕抿了唇:“葉兄說是,那便是了吧。”


    (二十五)


    葉既明正為段書絕的乖順滿意,低頭一看,臉頓吋黑如鍋底。


    隻見碗裏清湯寡水,落了幾塊嫩生生的水豆腐,熱騰騰的湯頭上浮了一小撮鮮綠的香菜葉。


    葉既明大怒:“姓段的,你喂兔子呢?!”


    段書絕認真道:“碗底有肉。”


    葉既明拿筷子一挑。


    三塊羊肉,靜靜躺在湯底。


    (二十六)


    不看還好,一看葉既明的火氣簡直頂著天靈蓋蹭蹭往頭頂上冒。


    葉既明懷疑自己對段書絕太好了,以至於他忘了自己是屬什麽的了。


    本君一口能咬掉你半個木魚腦袋你信不信!?


    葉既明正欲發作,便聽到段書絕一本正經的規勸聲:“葉兄,為你考慮,少食腥辣熱物為宜。”


    葉既明:“……”


    段書絕:“比如上次,你貪嘴吃了那許多……”


    葉既明臉色大變,急忙抬手捂住了段書絕的嘴。


    一個眼刀飛過去,君子段書絕就乖乖垂下了眉眼,單手抵在胸口前,稍稍彎腰,示意自己知道錯了。


    葉既明自覺訓夫成功,放肆地拍了拍他的後頸,把碗往前一遞,讓他把這碗喂兔子的湯倒了,再紿自己盛點好東西來。


    (二十七)


    段書絕從善如流,站起身來,風度翩翩,往熱氣蒸騰處走去。


    他邊走邊撫上了嘴唇,用心思忖一個問題:


    葉兄為何不像上次一般用嘴堵了呢。


    失算。


    (二十八)


    待段書絕迴轉時,偶一抬眼,發現原本在講話的時停雲、季作山身邊,又多了一個剃著寸頭、颯爽俊美的牛仔服青年。


    察覺到這三人骨子裏某些如出一轍的東西,段書絕溫和一笑,由得他們談天說地去了。


    【下】


    (二十九)


    時停雲與丁秋雲拿著巴掌大的碗,與季作山的秀氣小酒杯“叮”地碰在了一起。


    時停雲在軍中習慣了大碗喝酒,丁秋雲在寒冷的末世裏,也喜歡喝酒暖身。


    二人都算是酒中老饕了。至於季作山,向來生活節製,不沾煙酒,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喝酒。


    不過難得碰到聊得開的人,又都是池先生的朋友,季作山願意冒一醉的風險。


    (三十)


    時停雲問:“你也是獨身來的?”


    丁秋雲長腿在椅下隨意交疊:“嗯。我家那個……見過婁先生,所以不方便讓他來。”


    季作山思路單純至極:“見過不是更好?可以一起聚會啊。”


    (三十一)


    丁秋雲欲言又止。


    如果穀心誌來,那就不是聚會了,是皇城pk,勝者為王。


    (三十二)


    至今,穀心誌仍對那個親完丁秋雲還打敗了他的人念念不忘。


    丁秋雲曾試圖向他解釋:“他親的不是我。”


    他當時看著婁先生親池先生,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是有點被狗糧撐著了。


    穀心誌:“我看到了。”


    丁秋雲:“真不是我。”


    穀心誌:“我明明看到了。”


    丁秋雲:“……”行吧。


    (三十三)


    他離開中心城時,穀心誌似乎看出了什麽,問他:“你要去哪裏。”


    丁秋雲答:“我出去一趟,去找舒文清。”


    穀心誌走到他身前,抬手整一整丁秋雲的衣領,微涼的指尖仿佛不經意地擦過丁秋雲的側頸:“我跟你一起去。”


    丁秋雲:“……”


    下一刻,穀心誌的食指與中指抵在了丁秋雲的頸動脈上,測量他的心跳。


    半晌後,他篤定道:“你撒謊。”


    丁秋雲當機立斷,搶先出手,一掌拍開他的手,閃身避到他身後,與他背靠了背,反手一擰,從口袋中掏出一副手銬,將穀心誌的手腕死死銬上。


    然而,一隻手被困的穀心誌依然不好對付。


    他沉默地和丁秋雲滾在了一處,想要用手銬另一端把丁秋雲扣住。


    (三十四)


    丁秋雲的身上有穀心誌的控製器。


    但他不想用。


    (三十五)


    穀心誌最後還是因為失了先手,被丁秋雲鎖在了臥室床頭。


    ……以防萬一,他的雙手都被銬上了。


    穀心誌一瞬不瞬地望著丁秋雲的動作,清冷的臉上竟透出一絲懵懂和委屈巴巴。


    丁秋雲微喘著單膝跪上床鋪,拍拍他的臉:“我吃完飯就迴來,給你帶你喜歡吃的。”


    穀心誌沒吭聲,隻盯著丁秋雲看。


    直到丁秋雲離開房間,他的目光還直直停留在他的後背上。


    (三十六)


    想到那目光中的內容,丁秋雲猛灌一口酒,好給自己壓壓驚。


    放下碗,麵對兩個好奇的半同行,丁秋雲擦一擦嘴角,簡單概括不帶他來的理由:“他比較……黏人。”


    (三十七)


    時停雲與季作山對視一眼,了然了。


    明白了,小嬌妻。


    (三十八)


    來拿酒的池小池路過。


    聽到幾人好像在討論上下的問題,他笑嘻嘻插了句話:“想判斷‘這個’很簡單啊,看誰不敢吃辣鍋不就好了。”


    時停雲:“……”


    丁秋雲:“……”


    ……碗裏的清湯羊肉突然就不香了。


    季作山:……???


    池先生在說什麽,不懂。


    (三十九)


    池小池折迴婁影身邊。


    婁影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箸在辣鍋裏滾過的肥牛放在他碗裏,並對他溫婉一笑。


    可以說非常給麵子了。


    (四十)


    過了一會兒,季作山把大拇指容量的小酒杯換成了碗。


    又過了一會兒,時停雲醉眼朦朧地趴在了桌上。


    再過了一會兒,丁秋雲靠在了時停雲肩上。


    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小學者路過,見狀有些詫異,關心地問季作山:“他們三個沒事吧?”


    季作山把碗底的酒慢慢喝完,正要迴答,突然覺得這個說法好像不大對勁。


    ……三個?


    (四十一)


    一直偷偷喝酒的展雁潮終於如願以償地把自己灌醉了,往前一栽,腦袋抵在了季作山的後背上,乖巧蹭蹭。


    季作山頓時頭痛不已。


    (四十二)


    不遠處。


    宋純陽眨巴著一雙寶石似的異色雙瞳,跟奚樓咬耳朵:“……跟你打包票,他身上真的有另一個人。”


    奚樓循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剛才那個跟季作山搭訕、穿著套頭白毛衣、眼神幹淨剔透的小學者。


    “你剛才喝了兩杯。”奚樓小聲問他,“是不是重影了。”


    宋純陽把兩隻胳膊交疊著搭在他肩上,抬起下巴,專注地望著他的側臉:“那我看你怎麽還是一個呀。”


    奚樓微微紅了臉:“別鬧……有這麽多人呢。”


    宋純陽賴在他身上不走,像極了被主人養得驕橫又厚臉皮的黏人貓:“你怕有人啊。那你躲開呀。”


    奚樓硬著頭皮:“你別以為我不會躲。”


    宋純陽笑眯眯地盯著他紅透了的耳垂。


    奚樓拗不過他,低了頭,輕輕親了一記他的側臉:“迴家再跟你玩,現在乖一點。”


    (四十三)


    貓貓得了主人安撫,就不再鬧騰,跳下膝蓋,專心吃東西了。


    (四十四)


    白安憶端著一盤子吃的,靜靜落座。


    他也是一個人來的,隻是有意與大家拉開了些距離。


    大家也都各自注意過獨自前來的白安憶,看出這孩子性格有些木,怕是不大習慣這麽熱鬧的場景,就體貼地放他一個人獨處了。


    隻是,獨不獨處,隻有他和另一個人知道。


    (四十五)


    白安憶吃得有些熱了,端起一杯清水,抿了一口。


    刹那間,他眼睛睜大了,慌忙放下杯子。


    嘴唇被柔軟之物碰觸的感覺如同過了靜電似的酥麻。


    白安憶紅了臉,瞪著水杯中的自己。


    水中與他一模一樣的“白安憶”也定定望著他。


    片刻之後,水中倒影的嘴角勾起一點狡黠的微笑。


    (四十六)


    白安憶一把捂住了杯口,臉頰的紅意一路燒到了脖子。


    (四十七)


    婁影問池小池:“怎麽不把另一個小池叫來?”


    池小池嘴裏含著一點東西,含糊道:“我了解我自己。”


    現在的池小池,早習慣了飯局酒場,縱情笙歌。


    可十幾歲的池小池最討厭這些了。


    如果是十幾歲的他,如果碰上冬至,應該會更喜歡和婁哥一起度過吧。


    (四十八)


    跨越無數平行的世界洪流,與此相隔很遠的世界裏,也是一個冬至。


    池小池站在婁影的研究生宿舍前,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掌心,敲了敲房門。


    婁影打開門。


    池小池提著一隻鐵飯盒晃了晃:“哥,我給你包餃子了。”


    婁影笑,接過飯盒,在池小池凍得發白的嘴唇上親了一口,把人拉了進來。


    他打開飯盒,看到了滿滿一盒麵皮菜湯。


    婁影:“……?”


    池小池有點不好意思:“哥,我這是第一次……我自己調的餡,有點鹹,但是麵皮還挺好吃的,你吃吃看呢。”


    他一直沒學會做飯,因為婁哥還在。


    婁影溫和地摸摸他的頭發,用筷子夾起一塊麵皮,咬了一口,便滿意地彎起了眼睛,“唔”了一聲,伸出大拇指,表示讚美。


    不久後,婁影同宿舍的人從樓下超市迴來了。


    他看到池小池,早已是見怪不怪,可一看到婁影手上的飯盒,不禁訝異:“哎,婁,你剛剛不是吃過了?”


    池小池一愣。


    婁影淡然地咬了一口麵皮,旋即反問:“是嗎?”


    婁影的態度這麽明確,反倒讓室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不是嗎?不是咱們一起吃的嗎?食堂包的豬肉茴香餡餃子啊。”


    婁影篤定道:“你記錯了。”


    室友越發糊塗了,一邊犯嘀咕,一邊識相地收拾東西往圖書館去了。


    婁影對池小池說:“很好吃。”


    池小池也沒有拆穿他,張開了嘴:“……啊。”他想幫婁影分擔一些。


    婁影夾起一筷麵皮,喂到了他家撒嬌的小池嘴裏。


    (四十九)


    係統空間內,火鍋宴仍在繼續。


    等程沅吃飽了,程漸才開始認真吃東酉。


    沈長青在和趙律師說話,趙律師不知說了什麽,逗笑了沈長青,他捂著嘴輕輕笑出了聲,拿自己的膝蓋嗔怪地碰趙律師的。


    冬歌看著正在搶023碗裏魚丸的089的臉,神情有些困惑。


    季作山仍在為喝醉的展雁潮頭疼。


    奚樓和宋純陽又小小地拌了一陣嘴,宋純陽悄悄掐了奚樓的腰腹,氣得他恨不得把這越來越不聽話的貓崽子摁在腿上抽一頓。


    丁秋雲和時停雲醉倒在了一處。


    貪嘴的蛇君吃圓了肚,枕在段書絕肩上,愜意地消食,段書絕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尖,被他一巴掌打了下去,又被他強行拉著手放搭在小腹上,讓他給自己揉揉肚子。


    白安憶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偶爾將一些食物放入水中,看著它憑空消失。


    009捧著飯碗,筷落如雨,大快朵頤,吃得滿臉陶醉,任誰看到他吃東西的樣子都會忍不住食欲大開。


    (五十)


    池小池撐著臉頰,身側靠著婁影,含笑看著各自幸福的眾人。


    所謂萬家燈火,現世可親,大抵如此了。


    第290 番外 第一夜 溫泉


    初涉溫泉水,水溫是有些燙人的。


    竹門,木屐,水燈,裝滿碎冰的清酒桶,還有自未封閉的屋頂飄進來的細雪,還未來得及飄落水麵便被蒸騰的熱氣融化。


    包場後,湯池裏隻有婁影與池小池兩人。


    婁影把清酒桶放入池中,又迴到輪椅邊,把池小池從輪椅上抱起。


    池小池掌心裏還偷偷攥著婁影的領帶。


    他抬起上身,一把將領帶套在婁影脖子上,發力係緊,逼他直視自己,裹在下身的白浴巾也隨之滑落,露出因避光多時而呈現不健康奶白色的雙腿,以及那早已不安分了的小東西。


    “婁哥……”


    自從進了湯池賓館房間,放下行李,在床上看了會兒電視,池小池閑來無事,和婁影鬧著玩兒,捏腰,勾勾三下兩下,兩人都情動不已,先是蜻蜓點水似吻,再是放肆的動手動腳。


    誰想剛把對方脫幹淨,池小池剛把半個手掌探入婁影的內褲,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賓館服務員便來提醒他們,他們預約的包場時間到了。從房間到湯池,二人都足足忍了一路。


    現在四下無人,池小池的膽子便大了起來,故意去咬婁影的耳朵,每一下都故意沒有咬到實處,若即若離的,撩弄的意味倒比真心更重。


    婁影怎麽感覺不出這小祖宗的壞心眼:“又胡鬧。”


    池小池拉了拉套在婁影脖子上的領帶:“我高興。”


    婁影輕笑了一下,意義不明道:“不鬧了,我好好抱你下水。進去再說。”


    池小池不聽話,還要混鬧,湊上來親他的鼻尖。


    婁影親了一口他的唇。


    池小池又要作妖時,婁影果斷吻住他的嘴。


    婁影原本有些笨拙的吻,經過和池小池的多番磨合後,變得嫻熟又溫柔,舌尖起初並不深入,隻在池小池的齒關處盤桓進出,時不時輕舔微頂著池小池的上顎,直到池小池緊繃的麵部肌肉在熱度的催逼下變得柔軟放鬆下來,那一抹侵入池小池口腔的柔軟才開始細密地與他的舌頭癡纏起來,捕捉,勾兌,互相抵著舌尖,若有若無的。


    池小池起先還有些抗拒,他逗婁哥還沒逗夠。而在池小池剛剛表現出抗拒的端倪時,婁影就相當紳士地把舌頭迴縮那麽一點點,直到引導著池小池完全沉淪在他的節奏當中。


    短短十幾步路,二人硬是走得臉紅心跳,尤其是池小池,被親得興奮的時候,總不自覺地發出“嗯”、“嗯”的聲音,著實惹人心動。


    婁影歎息,壞孩子。


    不得不說,泡溫泉的確愜意得緊,剛剛被婁影放入溫泉時,池小池的腰腿就被熱力酥軟了一半,胸口的一雙紅豆被溫熱的礦物質泉水泡得飽漲起來,顆粒飽滿地撅著小尾巴浮在水麵以上。


    池小池背靠著被熱氣熏蒸得發燙的花崗岩上,舒服得直吸氣。


    池小池正在閉目養神,忽的感覺大腿被人抓緊了他腿部剛剛恢複知覺不到三月,敏感得很,他倒吸一口冷氣,竟是坐不穩,側倒進了一個人的懷抱。


    婁影一手輕輕揉弄著他的大腿裏側,明明是在刺激他的穴位的按摩手法,卻意外透著一股叫人心旌搖蕩的情色意味。


    池小池咬著牙輕輕吸氣,顫抖的話音裏帶著一點點笑,但聽得出來還是有些緊張:“婁哥,別玩我……”


    婁影彬彬有禮道:“抱歉。”


    誰想到婁影捏著他的腿,就這麽吻了上來。


    他說:“……我應該更直接一些。”


    新鮮的、帶著硫磺氣息的吻讓池小池提前感受到了頭暈目眩的感覺,味蕾裏都含滿了情欲的香味,等他迴過神來,不曉得究竟是高溫的緣故,還是腿部敏感,雙腿之間本已半軟的陽物竟已經耀武揚威地站了起來,戳出了水麵之上。頂端湧動著細小的白濁物,隨著池小池加重的唿吸一點一點冒出頭來絲絲逸散在溫熱的水中。


    婁影拉過盛滿碎冰的清酒桶,單手倒了一杯清酒誘哄著喂池小池喝下半杯,自己則飲下剩餘的半杯


    在米酒的甜香氣裏,他張口咬住一塊被凍成方形的冰,俯身,單指點住自己的太陽穴,眼睫上蒙上一層水汽,一瞬不瞬地凝望著池小池,專注得讓人臉紅。


    與此同時,婁影酥到令人耳垂發麻的聲音在池小池腦海中響起,溫和且優雅地征詢意見,似乎是怕講出聲來,池小池會害羞。


    “……小池,我幫你‘弄’出來。好嗎?”


    在得到池小池微微閉目的一點頭後,婁影把脖子上的領帶單手扯鬆,轉套在池小池眼上,旋即彎下腰,將口中咬著的冰塊舔上一舔。


    池小池眼前光線被領帶隔絕,喉結微顫,不知道婁影打算做些什麽。


    含著冰冷酒香的一雙唇,輕輕銜上了他胸前的乳珠,而在冰塊刺激的對比下,舌尖顯得異常滾燙。


    “嘶——”


    冰火交融的觸感令池小池身體劇震,一把抓住婁影肩膀,卻不敢握痛他,隻用指節死死抵著他的後背。


    視力的斷絕,將所有細微的觸感放大至無數倍。池小池感覺,那冷熱交替、冰火雙重的感覺滑過自己的前胸,在腹肌上靈活滑動一陣後,終於抵達了它想要抵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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