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的哨子吹起兩秒前,一枚三分球空心落網。


    投出絕殺一球的池小池見狀, 長出一口氣。


    好險, 扳迴來了。


    籃球這個項目如果贏了,人文學部就和研究生院在運動會中的總積分也就打平了。


    旁邊觀戰的女生搖著塑料手鈴, 尖叫得破了音:“池小池!”


    “池學長!”


    在如浪的歡唿聲潮中,池小池卻將第一眼投向了人群中的某處。


    不巧,汗水偏偏在這時流進了眼裏, 他抬手揉了揉,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身影,就被隊友七手八腳地舉起來歡唿拋高了。


    人文學部籃球隊的主力昨天在半決賽裏受了傷, 從來隨心所欲、能翹掉籃球部訓練就翹掉的萬年替補池小池上位。


    結果誰也沒想到, 他在決賽裏打出了力挽狂瀾的效果。


    池小池好容易才從團團簇擁裏探了個腦袋出來,生怕婁影已經隨陸陸續續散去的看客走了。


    沒想到婁影還在看台上。


    他的四周已經空了一片,但那穩重又溫和的青年仍然坐在那裏, 微笑地看著他。


    池小池臉騰地一下紅了, 跟一群嚷嚷著說要聚餐慶賀的隊友匆匆交代了兩句, 就利索地開了小差。


    見他從賽場東口離開, 婁影也從賽場南口離開。


    兩人在體育場旁的樹下碰上了麵。


    汗淋淋的池小池一溜小跑來到婁影跟前, 不等婁影抱他,就主動湊上去, 啾地親了他側臉一口, 還帶著點勾人的水音。


    婁影被池小池撩得心一顫, 剛要說點什麽,池小池就退開了幾步遠:“別抱我別抱我, 濕漉漉的,給你衣服弄髒了。”


    他就是跑來通知婁影一聲,還趕著迴去,因此語速極快地說明來意:“哥,他們晚上說要聚餐,不能陪你吃飯了,不要等我。晚上給我留個門,我去找你拿筆記。”


    看他跑得胸膛仍有微微的起伏,婁影笑道:“這些發短信也可以說啊,非要跑過來做什麽。”


    池小池笑眯眯指了一下自己的臉:“就是想你了,給你蓋個戳。”


    池小池的隊友在遠處叫他的名字,他打了個招唿,就撒腿跑了。


    婁影望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側臉,又摸了摸心口位置,眼中的喜歡怎麽也控製不住地流淌出來。


    晚飯後,班長和人文學部的體委找到了池小池,說請他到部係會議室裏去,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班長也是個小基佬,跟體委是一對,蜜裏調油似的,池小池倒也不擔心什麽,隻當他們是有什麽正事,欣然赴約。


    雖然體委看到池小池時,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池小池沒怎麽往心裏去:“快說,我晚上還有約。”


    兩相坐定後,班長盯準池小池,鄭重其事道:“組織要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池小池把瓶底最後一口水喝幹,順手捏癟了礦泉水瓶,隨手一拋,準確投入房間角落的垃圾桶:“我的項目可都打完了,讓我替新的項目我可不幹。”


    “明天是運動會最後一天,六個決賽都安排在明天。我們有把握拿冠軍的有4x100,研究生院那邊,跳高冠軍也算是十拿九穩。其他的項目我們先不考慮,問題就出在那個三公裏上。”體委道。


    池小池幹脆拒絕:“不去。”


    “不是讓你去。”班長壓低了聲音,神秘道,“研究生院跟咱們部積分現在是持平的,算是並列第一,誰勝誰敗,就看明天了。三公裏長跑預賽裏,咱們這邊對外漢語教育係的李瑾排名第二,研究生院的婁影第一……”


    池小池一皺眉:“你們要幹什麽?”


    小基佬班長風騷地對他眨眨眼:“別生氣別生氣,是這樣,我們都知道你跟那個婁影學長是一對嘛……”


    池小池二話沒有,踢開椅子,插了兜就要離開。


    班長叫住池小池,急道:“也不是讓你幹點別的。就是……多消耗一點他的體力。你懂嗎?”


    池小池:“…………”


    班長怕池小池不能意會,說得更直接了:“就是榨幹他!”


    池小池一聲不吭,拉開門直接出去了。


    全程尷尬的體委看班長也是一臉的沮喪,撓撓後腦勺,說:“……咳。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不願意就算了。這樣做也不光彩。”


    班長苦著臉:“我也想啊,但是咱們跟研究生院的積分就差這麽一點,我不甘心啊。”


    池小池靠在會議室門口,胡亂揉了半天臉才緩過神來。


    他覺得這個主意餿得跟隔夜的豆腐腦似的。


    當然,他沒臉說,從剛入學第一天,誤打誤撞跟他家婁哥告白成功後,他們還沒有真正試過一次。


    兩人談了一年多的戀愛,最多的親密也隻是親親抱抱而已。


    關於那件事,池小池總不知道該怎麽提,婁影又太過紳士溫柔,池小池沒有主動提出,他就沒有任何僭越,就連留池小池過夜,也隻是抱著他念論文催眠,偶爾幫他解決幾次而已。


    這下,池小池連找婁影去拿往年的考試筆記都不好意思了。


    他覺得自己去了,就有圖謀不軌之嫌。


    但他必須承認,他心裏一直飄飄忽忽地存了一個念想,隻是實在不敢說出口。


    ……隻差了一個理由而已。


    因為宿舍分配問題,池小池的四人宿舍裏隻住了兩個人,另一個是個藝術係的,是有名的我行我素,最喜歡做夜遊神,日夜顛倒,晚上出去壓馬路、找靈感、做雕塑,白天迴來唿唿大睡,已經連續一周夜不歸宿了。


    池小池迴宿舍後,在床上趴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去洗了個澡,光溜溜出來後,搜了搜鐵皮衣櫃,發現衣服不多了,就找了件婁影的襯衫,草草套了上去,連褲子也懶得穿。


    這是池小池上次留宿婁影宿舍,忘了第二天有個魔鬼導師的課,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要遲到了,就隨手抓來穿的,發現穿錯了,鬼使神差地沒舍得還,就一直藏在自己衣櫃裏。


    婁影的襯衫下擺對他來說有點長,剛好能蓋住小半雪白。


    他對著鏡子從下往上一顆顆係紐扣時,神思飄忽,沒聽見外麵的敲門聲和輕輕擰動門把手的聲音。


    因此,在鏡子裏看到婁影的臉時,池小池和婁影一道傻了眼。


    婁影率先偏開臉:“我打你手機,你一直沒迴。我就……”


    池小池來不及解釋自己的手機在比賽時靜了音忘了再開,隻呆愣愣看著婁影,腦子裏迴響著班長的話,身體一分分熱了起來。


    婁影被池小池專注的眼神看得心髒狂跳:“……我管外國語係的同學借到的……大二考試筆記……”


    池小池臉頰微熱,轉過身來,麵朝他邁出一步。


    婁影沒有再猶豫,脫下大衣,帶著一身寒氣,上前抄抱住池小池的小腿和後頸,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把他安放在床上後,婁影在外麵掛了“學習中,勿擾”的牌子,鎖了門,做好全部準備後,才溫柔地單腿跪坐在床邊,輕聲問:“怎麽想到在今天……我以為你打完比賽會很累。”


    池小池一臉正義道:“為了集體榮譽。”


    婁影:“……嗯?”


    這一聲“嗯”聽得池小池渾身發軟,但還是張開雙臂,勾住婁影的脖子,麵似桃花,跟他咬耳朵:“明天你有比賽,我們班長給我下了死命令,要榨幹你。”


    婁影笑了,俯身用牙齒解開他係得鬆鬆垮垮的紐扣:“……遵命。”


    第二天的比賽裏,婁影神清氣爽,三公裏長跑直接衝線奪冠。


    班長哀歎著大勢已去,但自知昨天那建議實在不怎麽地道,便找到了在田徑場邊戴著大墨鏡觀賽的池小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拍的人像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避,才迴頭看他。


    班長以為他是真生氣了,不好意思道:“昨天是我不好,你別往心裏去啊。”


    戴著一頂鴨舌帽、身著休閑衫的主神池小池望著來人的眼睛,被墨鏡遮擋著的眼睛裏流過大段數據。


    讀取過班長昨天晚上的記憶後,池小池坦蕩地露齒一笑:“沒事兒的,集體榮譽嘛,理解理解。”


    班長這才放心。


    看著班長離開後,池小池對體內的婁影說:“怪不得今天沒看見他。”


    婁影看著在終點線邊喝水時,唇角還掛著淺笑的另一個婁影:“要去看看他嗎?他應該在宿舍裏呢。”


    “不了。”池小池起身,“他們的事,他們自己解決。我們去逛逛學校。我還沒逛過大學校園呢。”


    婁影淺淺地笑,把池小池那點小心思猜得透透的。


    在各個世界裏巡迴兜圈時,他們都有過記憶深刻的時光。


    去丁秋雲的世界時,他們在崖底,四周籠罩的是冷淡的冰雪氣息,婁影身上則帶著獸·性的熾熱,豹耳輕蹭著池小池的耳朵,豹尾輕卷著池小池的腰身。


    去段書絕的世界時,他們在海中的礁石上,被雪似的浪潮包圍,他逼著池小池一聲聲叫他師尊,直到他聲音沙啞。


    去時停雲的世界時,他們坐在皇宮屋簷上等日出,池小池坐在他身上,小聲喚他“先生”,軋得金瓦咯吱咯吱響個不休,下麵巡夜的侍衛提著燈籠走來走去,他們隨時有可能被抓個正著。


    去白安憶的世界時,他們散步去了孤島頂峰上的一片樹林,在最高點俯瞰綠洲,隔著麵具相擁接吻。


    種種思緒在婁影腦中轉過一遍,但他對池小池的迴應卻隻有一句溫馴而順從的: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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