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捉迷藏”, 是要求所有任務者在七點半時進到霧中去,在不離開這片名為“正新街”街區的前提下,躲避形態各異的怪物。


    參加此次“捉迷藏”遊戲的,加上半路闖入的宋純陽, 共計十一人。


    有個男人對那姑娘的熱心腸嗤之以鼻, 涼颼颼道:“小關,跟他說那麽多幹嘛。”


    經過簡單的自我介紹, 宋純陽得知, “小關”本名關巧巧。


    她大概是為了沒能幫宋純陽逃過一劫而感到歉疚,說:“既然遇見了,就是緣分。”


    宋純陽感動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對不起, 我有男朋友了。”


    關巧巧:“……”喔那還真是不巧喔。


    此刻的宋純陽腦子裏就是一鍋稀粥,對關巧巧的解釋一頭霧水,等到眾人紛紛站起,踏入濃霧包覆的街區,宋純陽也隨大流跟著大部隊走了出去。


    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那種恐怖片裏恨不得在腦門上貼上“向我開炮”的炮灰, 也怪不得誰都不看好他。


    進入平行時空的街道已經失去了尋常的繁華, 白霧濃稠至極, 輕輕吸上一口, 肺部便傳來輕微的不適感。


    剛才還燈火通明的街道已陷入死寂,僅剩的活人們站在奶茶店門口,嗬著冰冷的白氣, 倉皇地環顧四周。


    路燈尚殘餘幾盞, 卻並不能在此時起到叫人安心的作用。投出的昏黃燈光被霧氣稀釋數倍, 看起來像是藏在牆縫裏偷窺的獨眼。


    在最後一人踏出奶茶店後,店內的燈自動熄滅。


    萬籟俱寂間,濃霧深處傳來了聲聲倒數。


    “一——藏好了嗎?二——藏好了嗎?三……”


    聲音來自四麵八方,來自不同聲帶,不同性別,嬌弱的、渾厚的、清脆的、嘶啞的、悲憤的、歡喜的……所有聲音在濃霧中混響在一處,仿佛無處不在。


    甚至有人覺出,其中一個聲音是從自己的腳邊傳來的。


    他急匆匆跳開了。


    按照關巧巧透露,在倒數一百下後,鬼魂便會擁有自由活動的實體和權利。


    同樣據關巧巧說,任務開始前期,鬼怪會有一定的限製,活動規律也是有跡可循,越接近時限,鬼怪的自由度也會越加解放。


    而他們要在這條街道裏,與鬼玩上一個小時的捉迷藏。


    沒人願意帶這個一臉衰相的新人,各自結伴離去,到最後,留在宋純陽身邊的隻有關巧巧。


    關巧巧看他還在抹眼睛,頗為無奈:“走吧。哭要是有用的話,我們……”


    宋純陽擦去了眼睫上的水霧,也摘掉了眼中的美瞳。


    在黑夜中,宋純陽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格外澄澈,如同質地上好的寶石,在路燈慘淡的光芒下仍能辨清那不尋常的色澤。


    關巧巧驚訝:“你的眼睛……”


    宋純陽帶著鼻音:“不許說男人戴美瞳娘了吧唧的。”


    關巧巧:“……好,我不說。”


    宋純陽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那魔音灌耳的3d立體聲報數已經成功幹擾了所有人的聽覺,但宋純陽並未躊躇,選準一個方向,便拉起關巧巧的手徑直跑了過去。


    宋純陽說:“這邊數量少一些。”


    關巧巧:“你怎麽知道……”


    宋純陽迴過頭去,看向關巧巧。


    不需要多解釋,他那雙瞳色異常的眼睛就已經很有說服力了。


    他能看到那些東西在哪裏。這無疑給了二人極大的幫助。


    宋純陽找了一間裏外都幹淨的商鋪,確保了前後門的通路,便拉著關巧巧躲在了櫃台後。


    報數完畢的瞬間,一聲男人的慘叫便從距離二人不遠處的一家玉器店內傳出。


    ……聽聲音,恰巧就是剛才在奶茶店裏叫關巧巧不要多管閑事的男人。


    怕是這人運氣太差,自以為找了個辟邪的地方貓著,結果一扭臉,身旁就蹲著了個報數的。


    宋純陽從櫃邊冒了個腦袋出去,看到了一個四肢與頭顱各被扭曲了一百八十度的女孩,咯咯嬌笑著,拱橋似的倒立著四肢著地,向那慘叫不斷的男人追去。


    宋純陽:“……”瞎了狗眼。


    不多時,恐怖的撕咬和吞噬聲從不遠處傳來,男人嘶吼慘叫,指甲瘋狂抓撓著地麵,在靜謐的街道間清晰可聞。


    他縮迴櫃台,捉住臉色同樣慘白一片的關巧巧的手,安慰地握了握。


    ……不論如何,他一定要迴去。


    袁本善還在等他看電影。


    旁人看不到,但宋純陽可以根據這片區域裏他看到的鬼怪分布方位,分辨出它們大概是按照一處古代邪卦分布的。


    跟著祖母,宋純陽學了很多雜七雜八的古訓道學,知道有一種修煉陣法,要用殘障之人的骨頭磨粉繪就。


    兩人躲在這裏,實在是恐懼又無聊,關巧巧沒話找話,拉過宋純陽的手,在他手心寫:“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宋純陽點頭,寫道:“瓶女。”


    倘若剛才宋純陽沒有看錯的話,追逐著那男人的少女,觀其形貌,該是他看過的一本誌怪古書中所記載的“瓶女”。


    古代,人販子偷了或買了小女孩來,會轉手賣給一些雜耍人,他們為搏噱頭,會準備一個約半人高的花瓶,選相貌好的、身材纖細的塞入其中,隻露出一張臉來,日日選精細的飲食喂著,並在花瓶下鑿個小口,方便清理便溺。


    有的女孩適應良好,便能在花謝花枯、客人失去觀看打賞興趣前過得滋滋潤潤,但有的女孩骨骼長大了,花瓶無法容納,就隻能勉強著折斷手腳、畸形生長。


    但有時這也無濟於事。


    一旦瓶子被畸形發育的骨骼擠裂了,那些被養得手腳俱廢的姑娘就沒了價值,成了累贅,隻有被丟到荒郊野嶺喂狗的份兒。


    偏偏就有人相信邪法惡道,四處高價搜羅這種畸女,目的是抽出她們的骨頭,助其登仙。


    關巧巧也了解過一些古代逸聞,吞了口口水,一筆一劃地問宋純陽:“真的能升仙嗎?”


    宋純陽迴:“卵用沒有。”


    仙界又不負責迴收垃圾。這大概是仙界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這些悲慘的女孩,不過是一些達官顯貴渴望一步登天的圓夢工具。


    如果宋純陽推想無誤,正新街街區應該就是曾經畫過這一邪術陣法的地方。


    陣法是用骨灰按照八卦爻位一一畫就,而所謂八卦符號,說白了,就是由一片片長短道道構成。


    這些長短道道是由這些怨念極深的魂魄的骨灰畫就,可知他們的活動地點也隻能局限在這些直線範圍之內,而所謂“捉迷藏”也很簡單,隻需繞行過這些區域即可。


    宋純陽把腦袋靠在櫃台上,竭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據關巧巧所說,隨著時間的推移,主係統對鬼施加的限製會逐步放開。


    這個“限製”,指的究竟是什麽?無外乎是鬼魂的能力,以及活動範圍。


    宋純陽身邊的圈子單純,從未接觸過惡鬼,他生平接觸的最惡的鬼,其修為最多也就能讓人發個燒,然後蹲到人家床頭氣鼓鼓地磨牙。


    關巧巧還說過,“主係統”不會設置必死之局,那麽至少說明,這裏的鬼魂不會聽唿吸辯位,也不會千裏眼、透視眼之類的變態技能,不然他們估計早就集體嗝屁著涼了。


    玉器店男人的死從側麵反映了一件事:在一道骨灰劃定的範圍內,鬼魂的能力很強。


    至少看那瓶女攆得人日日跑的架勢,速度跟頭母豹子也差不離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放寬鬼魂能力,他們不如現在自殺,說不定還更幹脆些。


    宋純陽繼續抓耳撓腮。


    這樣一來,應該就是鬼魂活動範圍會發生變化。按理說,陣法形態是不會改變的,那麽,如果主係統想要增加難度,卦陣極有可能會從靜止轉為運動。


    至於是順、逆時針,或是平移,還需要多加觀察。


    ……之所以不一下子要了他們的命,該是那個所謂的“主係統”想要吸食更多的恐懼能量吧。


    而所謂的“恐懼能量”又是什麽呢?


    宋純陽正胡思亂想間,突然聽到身後的玻璃門被什麽東西頂開了。


    關巧巧握住他的手陡然一緊。


    二人雙雙屏息時,都聽到了某種圓形硬物的滾動聲。


    那物體骨碌碌滾到了宋純陽腳邊,轉了過來,竟是一顆小女孩的頭顱。


    她甜笑道:“抓到你啦。”


    關巧巧幾乎要尖叫出聲,但宋純陽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看似鎮定的宋純陽意識已經昏迷了好幾秒,滿腦子都是“草泥馬,保齡球”、“扔裝備就很過分了啊”的彈幕。


    緩了半天,那顆腦袋一無所獲,隻好悻悻地滾開了。


    宋純陽抖著手,在同樣發抖的關巧巧手心裏寫下:“隻是一顆死人腦袋而已。”


    這顆腦袋眼神呆滯,內裏僅有一絲極微弱的鬼氣,隻足夠她說出一句話來。


    大概是那個飽餐了他們隊友軀體的瓶女發現這裏有點不對勁,把自己的腦袋摘下拋來,想要試探試探。


    如果他們中了招,尖叫著慌不擇路地衝出店外,大概就能在大街上和等待著的瓶女喜相逢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滾到鐵皮櫃前的腦袋就又笑嘻嘻道:“抓到你啦。”


    宋純陽:“……”真靠實力碰瓷。


    又在店裏問了幾個能藏人的地方,眼看尋找無果,腦袋便又骨碌碌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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