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嬌當著大皇子的麵,一連用了五十七輛馬車,把兩個據點都搬了個幹幹淨淨。


    兩個據點內,當然不是沒有侍衛反抗。


    隻是大皇子布置這兩處據點時,首要考慮的便是隱蔽,守衛力量遠不如陳王府。


    今晨阿青璞與大皇子又各自帶了一批人去西北侯墓園設置陷阱、與去武冠侯府埋伏……


    故而據點裏剩下的人馬,足以防守一般的敵襲,卻不足以抵抗膘肥體壯、數量還占據壓倒性優勢的武冠侯府兵馬。


    蔣明嬌此番收獲頗豐。


    此兩處據點的密室裏情報較少,更多的是大皇子的多年積蓄,從五個箱子的金條、到早年收官員孝敬得來的各色玉器,和受先帝所賜的房契地契,與許多稀世難遇的書畫珍品。


    再加上一小批庫房的兵器、糧草、馬匹等軍械,零零總總亦裝滿了幾十個箱子。


    其豪富程度令見識過西北侯地宮內幾十個箱子古董的魏清軒,都小小地吃了一驚:“乖乖,劫了這一迴老巢,咱們可又要發財了。”


    話音一落,大皇子便扭頭看了過來。


    他目光如毒蛇般陰冷,仿佛要將魏清軒生吞了。


    他的確恨極了。


    在場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神情變化。


    ——從一開始被帶到據點時的震驚、到後來麵對阿青璞不在時的疑惑、再到看著這據點裏的物件一件一件被搬走,刀一甚至帶人去了最後一個據點時的極端恨意。


    若是有可能,他隻怕會同歸於盡地殺了在場所有人。


    在魏清軒尚未反應過來,蔣明嬌已笑吟吟地道:“王爺,為了感謝您的慷慨贈予,您還想看一場盛大的表演嗎?”


    大皇子警惕地扭頭看她:“你想做什麽?”


    蔣明嬌笑著與他對視:“王爺已經猜到了,不是麽?”


    哄——


    大皇子背後忽然騰起了洶洶大火,火舌吞沒了房屋院宇,如一場火紅色噩夢,映滿了一整個蒼穹。


    大皇子倏地扭頭看向火海。


    因自己滿身的疤痕,但凡白日在外行走時,他都會嚴嚴實實地裹著黑色鬥篷,用寬大帷帽將麵龐藏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珠泛上猩紅,眼皮都被燒得殆盡的眼。


    此時這一雙眼映著漫天燃燒的紅,迸發出了陰鷙刻骨的恨意。


    這陰冷的目光,令不少飽經訓練的侍衛都不自覺後退一步。


    刀一刀二刀五皆隱隱護在蔣明嬌身前。


    魏清軒亦皺了皺眉,攥緊了懷中抱得黑色長劍。


    蔣明嬌卻隻似未曾感受到惡意般,笑吟吟地望著大皇子:“王爺,您看這一場大火像不像西北侯府,十三年前被滅門的那天的火。”


    大皇子表情有一瞬茫然,才滿是恨意地道:“那件事與本王無關!”


    盡管速度極快,蔣明嬌並未錯過大皇子眼裏一瞬的茫然。


    她眸光閃了閃,愈發確定了心內猜測。


    西北侯府的被滅門,其實是分了兩次。


    一次是西北侯府滿門男丁被判了斬立決,血濺皇城的菜市口處;第二次是西北侯府滿門婦孺,皆被一夥神秘人屠殺,從老到少百餘人口無一幸存。


    第一次滿門男丁的斬立決,是因大皇子的誣陷與先帝多疑所致。第二次滿門婦孺皆身死的幕後真兇,卻始終是謎。


    在喀麽雪山地宮時,阮靖晟曾經猜測過,西北侯府是因地宮消息被滅門的。第二次斬了滿門婦孺的人,應是為掩藏地宮消息的人。


    但猜測畢竟隻是猜測。


    蔣明嬌雖對自己判斷自信,卻並不盲目。


    她此番刺激大皇子,便是想試探與印證。


    結果很明顯。


    盡管大皇子的否認從來做不得準。但他的表現已證明了,他並沒有殺了西北侯府滿門婦孺。


    於是她笑吟吟地打斷了大皇子:“可若是沒有西北侯府被汙蔑謀逆,滿門男丁皆判了斬立決。那一府無辜的婦孺,又為何會被毫無還手之力地屠殺並葬身火海?”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王爺您還覺得您無辜嗎?”


    大皇子被噎了一下,卻再未有一絲辯解。


    他身為皇子的高傲,不允許他推卸責任。


    蔣明嬌於是再未理他的無能狂怒,亦未給他一個眼神,轉身淡淡地吩咐道:“把人帶走,送到大理寺丞去。牛府尹已經答應了,讓侯爺親自監斬首。”


    “他活不了了。”


    ·


    大皇帝的確活不了了。


    第三天,他便被派了斬立決。


    此時大皇子已一無所有。


    ——他用了多年的得力手下,一部分被蔣明嬌與阮靖晟逼死了,一部分因陳王府密室裏的情報而暴露,被昭仁帝下令斬殺了,剩下的一小部分要麽亦樹倒猢猻散了,要麽都是些不中用的;


    他韜光養晦隱藏多年的身份,因蔣明嬌的一個計謀,被他自己在人山人海的浴蘭節燈會上扯了下來;


    他養了二十多年的所有積蓄,被阮靖晟搬得幹幹淨淨,連一張紙都不剩下;


    他每年花費許多銀兩,小心翼翼在民間養出的民心,在浴蘭節燈會與西北侯案的接連打擊,已毀得丁點不剩了。


    頂著正午灼傷皮膚的驕陽,手腳脖頸上戴著枷鎖,麵對著如潮水般怒罵著他的百姓,大皇子一瞬間仿佛迴到了十三年前奉先殿的那晚。


    那令他墮入地獄的一晚。


    不。


    不一樣。


    那時他雖然一腳踩入了地獄,卻仍擁有著財富、追隨者、與年輕、麵前仍有著一條九死一生的生路;


    如今他卻隻覺得漆黑一片,迢迢一身一無所有,麵前再無丁點希望。


    他從未如此清楚意識到這一點。


    ——他完了。


    菜市口的百姓們挨挨擠擠圍得滿滿當當的,怒罵聲如暴風下的海麵肆虐暴漲著,爛菜葉、臭雞蛋與石頭如一場又一場的雨。


    “賣國賊。”


    “怪物。”


    “害死了國之棟梁,實在該死!”


    “去死吧。”


    ……


    大皇子渾渾噩噩地垂頭跪著,直到看見麵前出現了一雙鞋。他茫然地抬頭,迎著正午刺目的日光,望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陳王。


    陳王仿佛一隻飄著人間的病弱豔鬼,拎著一個華麗的食盒,蹲在了大皇子麵前。


    “父親,我來給你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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