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鍾後。


    蔣明嬌站在了文學院門口,望向文學院被撞掉的窗戶,望著眾人沉聲問道:“究竟怎麽迴事?”


    眾女孩子們驚慌失措,互相對視後都望向了女夫子。


    今天的女夫子是文秀。


    她亦是頭一次見這架勢,麵色蒼白地道:“迴女神醫的話,今日是我來上課。因上次上課講的內容深了一些,我便想著提前到教室,找學生問一問她們聽懂了沒,需不需要修改課件。”


    “到教室時,我便發現蘭香在裏頭帶領大家早讀。”


    “我沒有打擾大家早讀,隻找了一個學生出來,與她在教室外的操場上坐著問問題。”


    “誰知我們才聊了一會兒,就看見從山坡處,偷偷摸摸潛來了一批黑衣人,用極快的速度跑了上來,竄進了教室裏,抓起了幾個女孩子分頭逃竄離開了。”


    “其中就有蘭香。”


    “我不敢耽擱,立即按照訓練地放了報警信號。”


    ……


    嚴頤在她說完後,低頭迅速補充道:“迴女神醫的話,甫一得知報警信號,我就令人封鎖了東山幾個出口,並派人朝著歹徒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在女子廟與醫學院與幾處荒野,我們發現了四五個被拐走的女孩子。”


    “但我們沒有找到蘭香。”


    “據這些女孩子交代,這些黑衣人並未打算傷害她們,帶著她們引開了追擊的人後,就迅速扔下她們離開了。”


    “我懷疑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蘭香,其餘女孩子都是他們為了引開追兵的障眼法。”


    白術急切補充問道:“他們有沒有透露過,為什麽要拐走蘭香?她平時隻和府裏的人打交道,都不認識外頭的人。怎麽會有人專門要劫她?”


    嚴頤遲疑道:“那些人並未說過要拐蘭香的目的。隻是在交談時被那些女孩子們聽見了隻言片語……”


    她猶豫地抬頭看蔣明嬌。


    “……他們在綁了蘭香後說了一句,‘畫像上分明是這個人,隻是她身旁為什麽沒有侍衛看守’?”


    白術迅速驚惶地扭頭看向蔣明嬌:“女神醫!”


    畫像。


    侍衛。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那一群人是拿著畫像,想要綁架小姐的。隻是蘭香與小姐生得太像,他們弄錯了人。


    蔣明嬌亦想到了這一層,輕輕眯起了眼。


    嚴頤補充道:“現在東山的侍衛隊早已封鎖了所有出口,隻是還沒來得及排查。我現在就令人去徹底排查。”


    蔣明嬌*點頭:“多帶些侍衛。”


    一直在後頭旁觀的陳王,濃黑劍眉輕輕一挑,笑吟吟地對蔣明嬌道:“女神醫,我來東山看病時都帶了不少侍衛,需要我的幫忙嗎?”


    蔣明嬌瞥他一眼。


    陳王似一隻令人憐惜的豔鬼,麵容蒼白羸弱,一雙桃花眼卻是挑釁興味穠豔的:“女神醫?”


    蔣明嬌扭過了頭:“隨便你。”


    早在東山露富後,蔣明嬌就考慮過東山的安全問題。除卻阮靖晟給她的一批女子暗衛外,她還招聘了好幾批侍衛。侍衛們交由刀一與刀五等人訓練過,如今已皆能堪大用。


    此時他們已全數出動了。


    兩個時辰後。


    醫學院待客廳。


    已得到了賊人被捉拿的蔣明嬌,坐在上首,捧著一杯溫熱的茶等著。


    陳王毫不臉紅地賴在她身旁,饒有興致地評價一句:“這麽快就找到了人,東山的治理果然令人歎服。”


    蔣明嬌淡淡道:“比不得王府侍衛的訓練有素。”


    說話間黑衣侍衛將八個身著病號服的人,輕巧地摔在了地上。


    “女神醫,人找到了。”


    “蘭香小姐也已被找到,現在正在晏珠小姐處喝藥。晏珠小姐說蘭香小姐除了稍微受了些驚嚇外,並無大礙,吃點藥好好休息一天即能恢複。”


    白術立即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蔣明嬌則看向那幾名犯人。


    為首的侍衛踢了幾個病號服人的屁*股:“這幾個賊人倒是聰明得很,一看我們封了東山開始搜查,自己著一身黑衣肯定會暴露,就想出了法子,插到了看病的病人隊伍裏,還一個個都登記了病症。”


    “一個是痔瘡。”


    “一個是傷寒。”


    “一個是腳瘡。”


    “一個是喉疾。”


    ……


    這群賊人的確是訓練有素,被侍衛們當眾戳穿並念了病症,連眉梢都未曾有過稍動,隻如木偶般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為首侍衛皺著眉搖頭,走到蔣明嬌身邊,低聲道:“女神醫,從方才起他們就一直這樣了。我們審不出東西。”


    否則她不至於浪費時間,當眾朗讀這些人的病狀,試圖通過羞辱激起他們的反抗。


    陳王用纖長如玉的手指掩住唇,輕輕打了個哈欠,扭頭對蔣明嬌笑道:“女神醫似乎遇上了難題,恰好本王於審訊上頗有一套,需要本王幫忙嗎?”


    眾人皆抽了抽嘴角。


    暴戾成性的陳王說他於審訊上有一套?是在‘虐·殺’上有一套吧。


    蔣明嬌朝侍衛首領點了點頭,淡淡道:“多謝王爺好意了。”


    她起身在八名賊人麵前走了一圈,站在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人身前,淡淡地道:“你應該便是他們的首領了。說罷,世子府派你們來綁架侯夫人,是想要做什麽?”


    如一顆石子投入湖麵,幾人皆下意識驚訝抬頭。


    意識到自己失態後,他們又迅速低下了頭,依舊沉默地一言不發。


    蔣明嬌淡淡瞥著他們:“東山醫學院的病曆,除卻需要大夫填寫的病情症狀診斷及用藥情況外,姓名年齡籍貫皆需病人自行填寫。”


    “看得出你們極為謹慎,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筆跡,所有信息皆是找人代寫的。”


    “隻是你們漏掉了一點。”


    “京城人寫自己籍貫時,隻會寫京城,而不會寫大京。隻有高麗人因國內有個首都喚作京城,才會在作為區分時,把大周朝的京城喚作大京。”


    蔣明嬌的話音剛落地,嚴頤便找出了八份病曆,一一檢查後道:“女神醫心細如發,這八份病曆上的籍貫皆是大京。”


    盡管再三壓抑掩飾,八名賊人背仍舊明顯繃緊了。


    這隻代表一點。


    蔣明嬌說對了。


    東山的侍衛們互相對視著,眸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詫與崇拜。


    這群賊人強得和茅坑裏的石頭似的。方才他們對其又是拳打腳踢又是動刑威脅,都未得到半分情報,女神醫隻瞥了一眼,就猜出了這些人身份。


    女神醫實在太厲害了。


    望著已開始顫抖的八人,蔣明嬌淡淡地道:“你們換下黑衣穿上病號服,也是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但你們似乎沒有意識到,在細節做得不到位的情況下,做得越多隻能暴露得越多。”


    “比如……”


    蔣明嬌刻意拖長了聲音,望著他們衣服上的結道:“東山的病號服並沒有扣子,隻是用一根腰間細繩固定。而你們打結的方式與人不同。”


    眾人望向八人腰間的衣結,皆發出了恍然大悟地驚唿。


    “果然不一樣。”


    “我認得這衣結,叫做漁民結,是海邊風浪大,船容易被吹走。漁民特地發明出來固定船隻的,固定東西特別結實。”


    “我方才盯著這些人看了半天,都沒有發現他們衣服打結的方式不一樣。女神醫隻一眼就發現了。”


    “天,女神醫也實在太厲害了一點吧。”


    ……


    雖然依舊沉默地跪著,幾名病號服賊人已咬牙切齒。


    蔣明嬌淡淡地道:“正如他們所說,這種結被喚作漁民結,是海邊的漁民常用的。大周京城地處內陸,會在慌張緊迫時下意識用出這一種結繩法的人並不多。但在兩麵臨海,許多百姓以漁業為生的高麗就不同了。”


    “且你們的目標是蘭香,哦不,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與蘭香容貌相似的武冠侯夫人。”


    “而武冠侯夫人昨天剛剛造訪過高麗世子府。”


    “將這些信息結合起來後,除了高麗世子府,我再找不出第二個人選了。”


    那被蔣明嬌挑破身份的其貌不揚的首領,怒然地抬起了頭:“你又是怎麽發現我的?”


    蔣明嬌微微一笑:“很簡單。我身邊也有侍衛的保護,見過侍衛們的訓練過程。因而我知道侍衛們在常年不間斷的訓練下,有許多深入骨髓的潛意識,第一點就是森嚴的等級尊卑,第二點是對長官的絕對服從。”


    “方才你們被扔進來,大家都在習慣性地左右找長官,隻有你趁亂抬頭看了我一眼。這說明你尋常並不習慣聽命於他人。”


    “且你沒發現,出於長久的習慣,你跪得比其餘人稍微向前一些嗎?”


    那人猛然低頭。


    果然,他跪得比周圍人,要稍微突出半個指節。


    他麵色慘白。


    沒想到他竟是在這種小細節上露了痕跡。


    啪——


    啪——


    啪——


    坐在輪椅上的陳王用力地鼓起了掌,讚賞地望著蔣明嬌:“早聽聞女神醫不僅醫術過人,更聰明絕頂謀略一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都不著痕跡瞥了蔣明嬌一眼。


    這些天裏,陳王幾乎每日都要這麽向女神醫‘表白’一迴,其熱烈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但女神醫卻從未有過迴應。


    嚴頤知道蔣明嬌不喜歡聽這些,忙轉移話題地問道:“女神醫,你打算如何處理這群賊人?”


    陳王蒼白麵龐上,嘴唇殷紅不已:“女神醫是知道的,我對於處理人形垃圾上頗有經驗。若是女神醫不嫌棄,我可以替女神醫處理了。”


    蔣明嬌依舊沒理他,望著為首的賊人道:“你與派你出來的李管家約定的是何時會合?”


    那賊人麵色掙紮許久,才咬著唇道:“約定的是今日午時。”


    蔣明嬌扭頭看了眼天色:“還有時間。”


    眾人皆不解其意。


    陳王卻摸著下巴,挑起了眉道:“聽女神醫的意思,您是暫時不打算處理垃圾,而想將垃圾廢物利用了?”


    眾人才恍然大悟。


    嚴頤亦掏出了一個小藥瓶,給八人一人喂了一顆藥丸。


    “正好我也覺得李管家一係列動作實在大膽,背後恐怕另有指使,卻始終不得其法接近。”蔣明嬌這才淡淡地問:“所以你們考慮好了與我合作,演一場將計就計嗎?答應是一個死,不答應是生不如死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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