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待會兒你出去以後,記得把這封信寄給魏小公子。”蔣明嬌將一封信遞給刀五,再三仔細地囑咐道,“最近新到甘州城的程賀,是龐相的門生兼心腹,行事手段深得龐相真傳,陰險狡猾老辣不好相與,你務必要提醒魏小少爺行事務須再三謹慎。”


    刀五恭敬應是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遠去,蔣明嬌瞥了眼另一個帳篷裏的龐亦彬,勾起了一個笑容。


    恐懼與懷疑永遠是信任的最大殺手。


    這顆在龐亦彬被所有隊友拋棄,被迫孤身無助地陷於敵營,又為所有人嘲笑打擊得自慚形穢時,埋下的一顆小小種子,在日後接連不斷的失敗的催化下,會長成什麽樣香甜的果實,帶給龐相陣營怎樣的變化呢?


    她非常期待。


    ·


    甘州城。


    臨時府邸。


    這是一個難得的初夏響晴日。熱烈燦爛的陽光如水般潑灑而下,滿園亭亭如蓋的樹被照得透亮,正廳青石地板是一片兒的白,空氣也被烘得暖融融的。


    但室內氣氛並不甚好。


    偌大一個正廳被一分為二。


    左麵躺椅上躺著閻洪河。


    中風已快一個月,除卻眼皮嘴角肌肉外,依舊渾身動彈不得的他,正滿臉冷漠地曬著太陽。


    他身後是他的堂弟閻洪湖,與堂弟從京城帶來的一批人。


    右邊躺椅上躺著陸胡蒙,斷了好幾根骨頭又摔斷了腿,最近還‘莫名其妙’被燙壞了喉嚨的他,表情木然又無神。


    他身後是他的師兄孟海生,與他和他老師程賀從京城帶來的一批人。


    雙方人馬各執一方,針鋒相對如楚漢分界。


    室內氣氛如繃緊的弦。


    衝突仿佛一觸即發。


    忽然正被大夫包紮著傷口的孟海生,抬手帶動了另一處被惡狗咬到的傷口,嘶地叫了一聲疼。


    大夫嚇得連連道歉:“大人對不住大人對不住。”


    閻洪湖嗤笑一聲:“打不過女神醫就來為難大夫,龐相手底下的人官威可真大。”


    這地圖炮激怒了一方人。


    以孟海生為首的人都謔地抬起了頭。


    “那也比一群愚蠢但自鳴得意的人好。也不知道是誰的堂哥,在女神醫手下吃了那些虧,都摔得中風了,還好意思在這笑話他人。古語有言‘五十步笑百步’大抵不過如此吧。哦,這群武夫知道‘五十步笑百步’是何意嗎?”


    “你!”


    “我怎麽了?你們心虛了?”


    “心虛個屁!老子最看不上你們這群隻會之乎者也的酸儒了,你們再嗶嗶上一句,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揍你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事情要從兩個月前說起——當時閻洪河與陸胡蒙處於互相懷疑期,便都給各自陣營寫了信,匯報了對方可能是叛徒的事。


    於是受到各自陣營老大指令,從京城遠赴甘州城的援軍們,再讀了一封又一封言辭確鑿的信後,自然深信不疑對方是叛徒。


    他們原本都打算著一見麵,就把對麵那群叛徒給拿下的。但兩班人馬甫一對上了才知,彼此竟算是勢均力敵。


    一時誰也打不過誰,誰也不能奈何誰。雙方就這麽劍拔弩張地僵持住了。


    場麵十分焦灼。


    直到昨天孟海生帶人去喀麽雪山救龐亦彬未果,灰溜溜地帶著殘兵敗將與龐亦彬的絕筆信,迴到了臨時府邸裏時,被閻洪湖肆無忌憚地嘲笑了一聲,這一場戰爭才正式被引爆了。


    孟海生一群人受了傷,不敢真的惹怒閻洪湖這群武將,隻好暫時冷笑偃旗息鼓。恰好閻洪湖也不敢真與龐相陣營撕破臉。


    雙方忍恨各退了一步。


    “嗬——”


    這一聲出自閻洪湖。


    “嗬——”


    這一聲出自孟海生。


    “嗬——”


    這一聲出自躺在躺椅上,滿臉冷漠的閻洪河。


    聽著這些人如幼稚小童般的爭吵,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麻木地閉上了眼。


    耳不聽為淨。


    自從這一群人來了以後,他與陸胡蒙就試過用各種辦法,告訴他們事情真相。


    他不斷衝他們使著眼色,用餘光瞥著魏清軒,發出危險的唔唔聲。


    陸胡蒙則不斷瞪著魏清軒,渾身掙紮著要朝他吐口水,嘴角肌肉無時無刻不是抽搐的。


    但這群蠢貨無一不會錯了意。


    “堂兄,我就知道魏清軒小兄弟是你最親近的人,在我們大家一起相聚如此歡樂的時刻,你還不忘提醒我們,不要忘記了你最好的小兄弟,讓他一個人被冷落在角落裏。你在信裏說他是你最親近的小兄弟時,我其實還是有些不信的。但如今親眼所見後,我相信了。堂兄,你和你小兄弟的這份兄弟實在是感天動地啊。”


    “陸師弟,你這般激動是為了提醒我們,不要忘記為了你,潛伏在那姓閻的旁邊的小兄弟的嗎?放心陸師弟,我們已經將你的信給龐相看了。他也很感動於小兄弟為你忍辱負重潛伏的感情。他已經答應將小兄弟引入我們的陣營了,以後你們就能長久相伴了。”


    “堂兄……”


    “師弟……”


    “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替你報仇,鏟除掉那個該挨千刀殺的叛徒,保護好你們在營地裏最寶貴的小兄弟的。”


    “你們就好好安息哦不,養傷吧。”


    ……


    如此三番幾次後,他和陸胡蒙也終於累了,選擇了睜著眼睛裝瞎。


    畢竟自己造得孽,還能自殺咋地?


    忽然大廳側門被一下推開。


    魏清軒從外頭進來,拎著一個大油紙包,恭敬地遞給了孟海生:“孟大人,這是小弟特地讓人改頭換麵,去女神醫的醫療點裏,偷偷置換來的跌打損傷丸傷藥,見效快極了還不怎麽疼,你先試試。”


    孟海生感動地拎著油紙包:“小兄弟你有心了。”


    ——這些人嘴裏恨女神醫入骨,一遇上了受傷生病,首選還是用女神醫的藥。


    魏清軒青澀摸了摸後腦勺:“你們都是陸兄長的兄長,自然就是我的兄長。陸兄長此前照顧了我那麽多,我做這些都是投桃報李,你們再謝我可不好意思了。”


    孟海生上下打量著魏清軒,由衷感慨道:“得了你這麽一個貼心的小兄弟,胡蒙好福氣啊。”


    ‘好福氣’的陸胡蒙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孟海生的手下驚喜地捧場道:“孟大人您看,陸大人聽到了咱們的對話,知道咱們誇他的小兄弟,高興得都翻了白眼了呢。”


    陸胡蒙:……


    我草你爹的高興。


    忽然另一個方向又傳來了一陣輕微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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