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陸胡蒙命的是阮靖晟。


    巍峨灰黑色城牆下,阮靖晟騎一頭墨黑色高頭大馬,拉開一張黑鐵大弓,抽出一根白羽箭,肩膀與胳膊拉出帥氣線條。


    隔著百步餘遠的距離,他冷硬地射出了一箭。


    咻——


    白羽箭沒入小牛的前腿。小牛腿一軟,下意識往前一跪。


    陸胡蒙登時朝前一撲,摔了一個狗啃泥。


    三千士兵緊隨其後地行動。五人一群十人一隊的合作,一人丟下絆馬索,兩人扔繩套,五人一齊撲上去製住瘋牛。


    整齊有素。


    訓練有素。


    沉穩無聲。


    在幾隊將士的通力合作下,橫衝直撞的牛群被迅速解決,一溜七八頭牛四肢被捆,整整齊齊擺放在路旁。


    百姓們發出了喝彩聲。


    “果然是武冠侯麾下的將士,與尋常士兵素養乃是天差地別。”


    “看到這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我總算是知道武冠侯為什麽能生俘迴鶻王了。如今大周軍隊裏,除了武冠侯麾下的兵,我還沒見過第二支軍隊有這本事的。”


    “萬事就不能有對比。”


    “和武冠侯的優秀相比,嘖,那一隊士兵實在是……”


    “我都不忍心把二者相提並論了,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總覺得是侮辱了武冠侯了。”


    “原先我對這隻軍隊還有些期待的。現在倒要多虧這隻瘋牛,讓我及時看清了這隻軍隊的真麵目了。”


    ……


    閻洪河扶著陸胡蒙站起,聽著周圍百姓們的小聲議論,麵色如刷了漿似的鐵青。


    他亦算得上身經百戰。


    在最初的慌亂後,他其實已組織起將士們阻擋,並及時捕殺了兩頭牛了。若再多給他些時間,他定然能控製住局麵。


    但阮靖晟的箭太快了。


    一箭射倒架住陸胡蒙的那頭牛後,眾人眼裏再看不到旁人。


    他們隻慢了一步,便失去了所有先機。


    “走。”


    麵子裏子都已丟光了,再待下去隻會更丟臉。


    閻洪河當即立斷拎起陸胡蒙的後領,將他扔上了馬扭頭就走。


    一隊士兵立即跟上。


    連話都沒說一句,閻洪河率領的救災隊,帶著糧食車藥材等物資,如一條長龍般離開。


    百姓們對其落荒而逃背影,不屑嘖了好幾聲。


    ——真是不中用。


    扭頭再看武冠侯隊伍時,便發現他們亦要出發了。


    隊伍首由高舉朱色旌旗的一千士兵開道,隊伍中間是白衣大夫們,亦由一千士兵團團護衛,隊伍後方是糧草藥材補給,被殿後的一千士兵團團圍住。


    無一人喧嘩吵鬧。


    氣勢恢宏。


    浩浩蕩蕩。


    無論是士兵亦或者大夫,隊伍裏每一雙眼裏皆是冷靜與堅毅,每一個壓抑唿吸間皆是悲憫與孤勇,每一個挺直背影皆凝重與嚴肅……


    轟隆隆的腳步聲中,他們緩緩地朝著未知的甘州出發了。


    額,還有一些人落下了。


    一個白衣大夫縱馬落在最後,將一大瓶藥與十五個銅板,挨個放在每一頭受傷的牛旁。


    “老人家,您別哭了。方才女神醫有過吩咐,士兵們出手時都有分寸的。這些牛身上隻有些皮外傷。我是看病的大夫,你隻管聽我的,把這些藥拿著,按時給牛上幾天藥,牛自然就能痊愈了。”


    麵對被閻洪河打死的牛,他們則是放了一兩半銀子。


    ——一頭新牛價格。


    京郊農戶生活困苦,一頭牛很可能是全家最貴重的,甚至於是唯一的家當。


    牛,沒了。


    一口家可能也毀了。


    跪在大*腿被砍了一刀的牛旁,一個裹著灰布頭巾,正無聲抹著淚哭的,身材佝僂矮小的五旬老漢,聞言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哆嗦著道。


    “這,這是給我們的?”


    白衣大夫道:“對,大爺您記得按時上藥,這天氣熱了,要是不注意傷口化膿就遭了……”


    “記得、記得、我一定記得。”老者渾濁眼淚滾滾地落,笨拙地不知該如何感謝地好,原地手足無措半晌後,猛地朝大夫磕了幾個頭,“這頭老牛我們家唯一家當,是我們家賒了半兩銀子才買到的。您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薩,我給你們磕頭了。下輩子我給您當牛做馬……”


    其餘人亦抱著自家牛的脖子泣不成聲,跟著要給大夫磕頭。


    白衣大夫趕緊避開,勒緊馬韁擺手道:“我都是奉女神醫的命令,你們謝女神醫去吧。”


    然後他飛馳著追上大部隊去了。


    農戶們磕滿三個頭才起來,望著大部隊在黃土高揚的官道上行進,抹著眼淚道:“女神醫果然是天上的菩薩下凡。”


    望著這一幕,嚴頤長長唿出一口氣,翹起了唇角。


    直到最後,對麵那一群人隻怕都以為今天送行的百姓,是女神醫故意找來,要壓他們風頭的。


    殊不知女神醫從頭到尾沒多宣揚過一句。


    百姓們都是自發來的。


    公道自在人心。


    正如今日這一舉動後,這幾名農戶亦將成為下一次給女神醫送行的人。


    而閻洪河等人的行徑,將被所有百姓記在心裏,架上恥辱架唾罵指責。


    善良極易被遺忘。卻從不被辜負。


    女神醫素日所做所為,百姓們都記在心裏呢。


    隻是以她對女神醫的了解,她絕不是濫好人。賠償農戶的這筆錢,她定然會讓閻洪河原原本本吐出來的。


    那可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


    因心憂魏國公的安危,阮靖晟與蔣明嬌幾乎是夜以繼日地趕路。


    他們一天隻睡三個時辰。一睜眼吃點幹糧,就立即上馬狂奔,直到天色極晚才駐紮休息。


    奔波幾天後,眾人馬蹄鐵磨淺了一層,連馬都換了一批。


    盡管經曆過由京城遠赴江南,千裏迢迢的奔波之苦,不少大夫依舊吃不消。


    尤其越往邊疆走氣候越苦寒,白天太陽炙烤得腦袋發漲,夜間又寒得徹骨,再厚的帳篷鋪蓋都不能禦寒,不少人隻能相擁而眠,彼此用體溫取暖。


    饒是如此眾人仍沒有一句怨言。


    人命關天。


    早一分到便能早一分救活更多的人。


    第四天。


    一行人抵達了直隸附近。


    天色已晚,阮靖晟下令眾人就地休息。士兵們去撿柴火生活,大夫們癱在地上,雙*腿被磨得出了血,動都不能多動一下。


    蔣明嬌坐到阮靖晟身旁:“有消息了嗎?”


    消息,指得是國公爺消息。


    救災隊伍太龐大,縱然星夜趕路,速度亦快不到哪兒去。


    蔣明嬌不會將希望全寄於此。


    早在得知國公爺失蹤的當時,她與阮靖晟就都派人去了甘州。


    那些人皆是輕車簡行,一路換馬不換人,應當快要到甘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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