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書房。


    牆上掛著一個紅底金字的匾額,上書‘勤勉’二字。匾額下方靠牆立著幾個大書櫥,依次排開一批精裝藍殼的《史記》《論語》《大學》等典籍。


    書櫥前是一張八仙桌。


    左側堆著幾遝高高的明黃色奏折,右側放著筆墨紙硯。


    矮冬瓜的洪喜祿兢兢業業地磨著墨。


    昭仁帝凝神看著一封奏折,忽拍案而起。


    “好好好,好一個大漢順應潮流而變則生,秦固法不變二世而亡!”


    洪喜祿手嚇得一抖,忙腆著一張臉笑道:“皇上,遇上什麽大喜事了?是何處糧食又豐收了,是哪兒又有能吏了,是您又妙手偶得了一首好詩?還是……”


    洪喜祿用手遮嘴,壓低聲音道:“豐竹園的戲折子又更新到精彩處了?”


    昭仁帝用奏章敲了一下洪喜祿腦袋,嚴肅道:“朕心懷天下憂心百姓,是因一個戲本子就喜行動於色的人嗎?”


    洪喜祿茫然道:“您,不是嗎?”


    昭仁帝頗為受傷地看洪喜祿:“洪喜祿,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看朕的,真是太讓朕傷心了。”


    不等洪喜祿說話,他就又搖頭歎息道:“可朕還真是!哎!”


    洪喜祿:……


    奴才的心疾都是被您嚇出來的。


    “這是昨兒個姑母文會上的辯論記錄。”昭仁帝往椅子裏一靠,饒有興趣重新翻了一遍,“奉山居士是龐仲門下走狗,大肆宣揚主張保守,因其在文壇頗具地位而擁躉者眾。若非蔣家小子站出來與他辯論,這一場文會竟成了保守派的歌功頌德現場了。”


    “哪個蔣家?”


    “還有哪個蔣家?去給朕把端方喚來。他可生了個好兒子啊。哦對了,順便帶兩瓶浴春酒來,這等喜事可得好好慶祝!”


    洪喜祿聽到頭一句還歡喜地埃著,下一句就皺起了苦瓜臉。


    “陛下,這酒……”


    昭仁帝眉毛一橫:“怎麽,朕還使喚不動你了嗎?”


    洪喜祿連道不敢:“陛下,前兒個您說京城祈雨有果,喝了兩瓶浴春酒慶祝,昨兒個您說大長公主病愈心情大好,也喝了兩瓶浴春酒慶祝……宮裏這個月浴春酒的存貨都被您喝完了啊。”


    昭仁帝心道一聲‘廢話,要不我怎麽要你去拿’。


    他慢條斯理用筆沾墨,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張奏折批閱:“洪喜祿啊,你可是知道朕有多信任你的,可莫要辜負朕這份信任。”


    “……”


    洪喜祿頂著這‘厚重’的信任,哭喪著臉走了。


    蔣侯爺不多時便到了。


    “讓國子監老師聯手出一份卷子,若奕文考過便賜他舉人出身,令他可參加此次春闈?”蔣侯爺坐在羅漢床上,持白子與昭仁帝對弈,“陛下,您想要奕文出仕嗎?”


    “你看看吧。”昭仁帝將那份奏章遞給蔣侯爺,“端方,你是知道如今龐仲在朝堂的勢力。朕如今真是求賢若渴,你忙於密諜的事脫不開身,疏青那孩子既然有才,就不該讓他繼續窩在家裏了。”


    蔣侯爺看著奏章,謫仙般麵龐又歡喜又苦澀。


    歡喜的是他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孩子。


    年僅二十歲便有如此過人見識,與年長他二十餘歲的文人辯論時,亦氣度從容字字珠璣。


    苦澀的是他的孩子生得如此大才,卻命運多舛年少遭厄運成為癱子,折斷了所有錦繡功名路。


    還好有女神醫。


    還好女神醫救了他們父子。


    “臣,迴去便讓奕文準備去國子監考試。”蔣侯爺又遲疑道,“隻是奕文的身體,暫時仍要依靠輪椅行走。”


    昭仁帝沒注意到‘暫時’二字,隨意擺手:“世間手腳雙全的庸才浩若煙海,若疏青般有才者屈指可數,朕如今是不拘一格求人才,便是為他破例了又如何。”


    蔣侯爺再次道謝。


    等蔣侯爺走後,昭仁帝才似笑非笑地敲打著桌麵,瞥向洪喜祿。


    洪喜祿戀戀不舍從袖子裏拿出一壺酒:“陛下,隻這一壺了。是奴才留給自己的牙祭。”


    “沒了?”


    “陛下,真沒了。”


    昭仁帝拋了一錠金子:“賞你的。”


    心道就知道這家夥有存貨。


    洪喜祿喜滋滋地轉身出門了,小心翼翼將金元寶藏在懷裏,嘿地一下又掏出一壺酒。


    ——嘿。


    這就叫細水長流。


    ·


    平陽侯府。


    三房。


    蔣奕武剛讓人送走大夫,砸完東西陰著臉坐著。


    屋外忽然喜氣洋洋地響起喧嘩聲。


    “放榜了?”


    “少爺考中了沒?”


    “肯定考中了吧,少爺可是讓國公府的先生們輔導了好久的。”


    “快快快說說情況,別吊著人的胃口了。”


    ……


    蔣奕武心情煩躁,剛欲開口嗬斥,就見一個貼身小廝將臉笑成了菊花,衝他討好地道喜。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您武舉中了。”


    中了。


    就代表蔣奕武從此是武舉人。雖仍要經過一輪會試,才能角逐武舉三甲,進入吏部安排官員官職的流程裏,改頭換麵平步青雲。


    但武舉人,與文舉人一樣,若用銀錢開道也是能夠做官的。


    蔣家,可不缺錢。


    中了武舉人,便代表著蔣奕武隨時可為官了。


    如何叫人不興奮。


    蔣奕武被大夫宣判無治的怒氣登時全消,茫然地怔了一怔:“……我武舉院試中了?”


    “中了中了。”


    “……中了,成績如何?”


    “北直隸共一千五百考生,取一百考生。您考了第四十七名,排行中上呢。”小廝喜氣洋洋地道,“還有您的策論,成國公府的先生們給您輔導的那一篇策論,得了一個朱批的‘良’呢。”


    眾人說著皆感慨起來。


    “文武雙全的人畢竟是少數。許多人以為武舉便是考武藝就行了,根本不在乎這策論,結果就被人比下去了。”


    “我聽說這次院試裏,策論能夠得到中的,都不足百餘人呢。”


    “可不是麽。多虧了國公府的先生們給少爺壓的題了,洋洋灑灑數千字呢。要不是少爺勤勉,還真的記不下來。”


    “這迴咱們可算揚眉吐氣了。”


    “……那兩個人。”蔣奕武正興奮勁正濃,想起什麽地問道,“……考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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