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甫一出口,令房間裏霎時安靜。除卻高品級命婦尚能安坐,一眾貴女夫人並丫鬟仆婦們紛紛離坐行禮。


    “參見文嬌縣主。”


    然後她們甫一抬頭,眼珠即驚豔地定住。


    隻見日色大亮,陽光清透如水潑灑入屋內,照得門口一方白。綠衣丫鬟恭敬替她掀起簾子,那雪做似的人兒微微低頭進門,取下烏黑濃毛大氅交給丫鬟掛好。大氅下鵝黃色裙子是束腰,勒出盈盈一握腰肢,顯得人玲瓏纖細。肩上背上都有海浪似的層層疊疊的薄紗,行走時薄紗盡皆輕顫,仙氣飄飄若神女踏雲行走。


    更別提她渾身上下一整套東珠首飾,真真是天然無瑕溫潤流彩,襯得她貴氣脫俗。


    那股天生的嬌貴矜持態,自肌理骨子裏透出來,仿佛合該被人捧在手心疼寵。


    無論是誰家的賓客,此時都有一瞬都挪不開眼。


    這丫頭太好看了。


    蔣明嬌矜持地一一點頭迴禮,然後撲到魏國公世子夫人懷裏:“舅母,我可想死你了。”


    魏夫人今年三十許,人生得略顯圓潤富態,是京城貴婦裏數一數二的直爽爆碳脾氣。


    她與魏國公世子是結發夫妻,生下一兒一女,素來疼愛這喪母的外甥女,嗔怪笑道:“你這小妮子就是愛作怪。”


    今兒個是三房大喜事,這小妮子偏打扮得這麽好看,這不是存心搶風頭麽!


    蔣明嬌驕傲昂頭:“我就是隨便穿穿而已。誰叫她們自己沒我生得好看。”


    世子夫人寵溺搖頭:“你這丫頭還真是由你外祖父帶大的,這個狗脾氣是一模一樣的!”


    趁著小姐與世子夫人說話,白術偷看了眼四小姐與表小姐。


    蔣明嬈隻一瞬怔愣,麵色已恢複如常,恭順羸弱地低頭,安靜地垂手立在一旁,給那些老夫人夫人輩的長輩們添茶倒水,比丫鬟更熨帖恭敬三分,每一個動作都似尺子量出的知書端莊。


    這一姿態果然引來不少長輩們點頭讚許,不時朝蔣明嬈投來欣賞目光。


    白術暗自感慨道——四小姐還真與以前不同了。


    與之相反。


    金笙兒正揪著帕子,惡狠狠地瞪自家小姐,清秀麵龐因憤怒些許扭曲。瞧那一點就著的爆竹模樣,隻怕活吞自家小姐的心都有。


    白術瞥她一眼便明白了。


    表小姐今日亦穿得黃色衣裙,是更輕盈的淺黃色。看得出她是用了心的,裙麵上動了巧思,用輕紗一朵一朵堆起了許多拇指大的四瓣紗花,行走時花朵隨之鼓動,亦有飄飄然仙氣。


    可惜凡事都看對比。


    與自家小姐一比,她的一套紗裙就顯得平平無奇。


    白術瞥了眼蔣明嬈,暗地裏許願讓四小姐趕緊喝涼水嗆到,吃骨頭噎到,出門就被瘋狗追。


    表小姐沒蠢到主動與小姐撞衫,那麽特地安排這套鵝黃長裙,八成是與表小姐相熟的四小姐。


    居然還是個連環計。


    四小姐心機太深了。


    再看看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正歪在魏國公世子夫人懷裏撒嬌,與世子夫人說私房話,竟是一個多餘眼神都沒給表小姐和四小姐,將她們二人無視了,擺明未將二人放眼裏。


    白術再瞥了眼表小姐與四小姐。


    四小姐依舊不動聲色,木偶人似的垂手立著,恭順安靜羸弱。


    表小姐卻氣得捏緊拳頭。


    白術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膛,立在蔣明嬌身側,小表情別提多得意了。


    小姐天生顏色好看,怎麽打扮都好看。


    表小姐騎著馬都趕不上。


    金笙兒看見白術得意的小表情,險些又氣炸了肺。


    和舅母窸窸窣窣說了些私房話,被舅母拿婚事打趣地臉紅,蔣明嬌忙告饒道:“好舅母,你可別在這時候拿這種事情臊我,要是被旁人聽到了多丟人。”


    魏夫人點她鼻頭:“小妮子,這算什麽丟人。你既已定了婚事,遲早要走這一遭的。你自小沒有親生母親照料,你那繼母是侯府太夫人表親,天知道是不是存著小心思。我作為你的長輩,可不得好生替你操心著這些事,省得你這小妮子什麽都不懂,嫁到威武將軍府後吃虧。”


    蔣明嬌端正坐好乖巧聽訓:“外甥女謹記舅母教誨。”


    “賜婚聖旨下來後,你舅舅都替你把那威武將軍摸透了。他倒是個潔身自好的,這些年身邊倒是幹淨,連個母蚊子都沒有。你嫁進去倒是不擔心庶子庶女成堆跑。”魏夫人欣慰說了兩句後,又憂心忡忡皺眉,“隻是雙雪一句話提醒我了,這威武將軍不近女色,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成日混在軍營裏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要是個喜好龍陽分桃的怎麽辦?”


    “若真是這樣,哪怕拚著違抗聖旨,我也定不能讓你嫁到那將軍府守活寡的。”


    蔣明嬌險些將茶噴出來:……


    “小妮子,我正經和你說話呢。”魏夫人氣得佯裝要擰她耳朵,嗔怪道,“都是要出嫁當一府主母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似的嘻嘻哈哈。我可和你說正經的,嬌嬌你可別不當迴事。你可別聽信侯府這邊太夫人和你繼母的鬼話,隻想著嫁什麽高門大戶,不講究男方人品身體康健的。咱們可不是那種不疼惜女兒的人家,男女之間子嗣地位固然重要,可將來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性子身子都要合得來。”


    “你沒看見前年忠勤伯府的姑娘,攀高門嫁了個鄭國公府的嫡次子。那嫡次子就是個喜好龍陽。除了洞房當日迴來一趟,後頭三年竟都宿在小倌館裏,因馬上風死了。那姑娘生生守了三年活寡,連個子嗣都沒有,還不知日後日子該怎麽過。”


    蔣明嬌內心隻想捂臉,卻隻能硬著頭皮含糊道:“舅母,我覺得那威武將軍應該沒有龍陽之好。”


    魏夫人警惕看她:“你怎麽知道?”


    蔣明嬌不敢看舅母眼睛,紅著耳朵低頭道:“猜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威武將軍已年近二十,若真是個斷袖,早幾年就應該有消息傳出來了。”


    魏夫人思索道:“這倒也是。”


    蔣明嬌略一鬆口氣。


    魏夫人愁得皺眉道:“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這威武將軍該不是天生就不行吧?”


    “……”蔣明嬌再次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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