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府三房。


    宜安居。


    正廳裏已被九十個大夫給塞滿了。他們年齡不一,打扮不同,此刻卻都在做同一件事:或佯裝翻著醫術,或假作擬著方子,或幹脆望天喃喃自語,躲避著屋子上首的目光。


    屋子上首,三老爺與二少爺滿臉陰沉地坐著:“諸位大夫,你們可討論了有一個時辰了,怎麽,還拿不出個方子來嗎?”


    大夫們齊齊身體一抖,更埋低了頭,不敢出聲。


    他們都是京城數得著的醫館裏的招牌名醫,醫術也是出了名的。但被人從醫館裏提溜過來,麵對平陽侯府三老爺的問話,卻沒一個人敢應聲。


    無他。


    這一家子的病太詭異了啊。


    正值壯年的父子倆同一天齊齊不舉?鬼知道你們是幹了什麽虧心事,才遭的報應!


    再說了,男人的不舉是好治療的毛病嗎?


    更別提三夫人的渾身瘙癢了。


    他們愣是試了多少個方子了,一點成效都沒有,隻能一籌莫展地當縮頭烏龜,期盼著禍不要燒到身上。


    三老爺拍著一下桌子,怒極了道:“廢物,一群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從他發現自己不行,到現在足有三天了。


    他是好女色的,這三天裏不能人道,簡直等於手腳被縛般難受憋屈。更別提他最好麵子,失了男人雄風的事,傳出去後他這輩子都別想再抬起頭做人了。


    這讓他怎麽能不惱恨!


    這群庸醫,居然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


    蔣奕武更是惡狠狠威脅著:“一群庸醫,要是你們治不好本少爺,當心我讓你們在京城再也待不下去!”


    比及父親,他更有一層隱憂。


    雖然已經定親,他也給好幾個通房丫頭開了臉了,可一個懷孕的都沒有。


    娘親已經隱約和他透露過二伯死後,三房要承爵的事,身為嫡長,他早將侯爵視作囊中物。


    可一個不舉無嗣便能毀了這一切。


    一群大夫戰戰兢兢。終於一個年紀最大的大夫忖度著言辭開口:“蔣三老爺,不是我們不盡力。實在是這不舉乃是非藥石可醫的,我們也實在是……”


    話未說完,一個裝滿滾茶的瓷杯就照著那大夫砸了過去。


    “庸醫!”


    那大夫被潑了身滾水,麵都被燙紅了,卻一言不敢。


    三夫人此時麵色極冷地跨門而入,看見這一幕,瞥了眼身後丫鬟。丫鬟快手快腳收拾了茶杯茶盞,衣襟下玲瓏香薰球一閃而過。


    三老爺掀起眼皮道:“怎麽,那個仁心堂女神醫還是不願意過來?”


    三夫人聽見這名字,麵上霜色更重,將一張紙拍在桌上:“這是那位勞什子神醫的迴應。老爺,你好好看看吧。”


    三老爺接過一看,冷笑出聲:“欺人太甚!”


    蔣奕武亦是道:“好猖狂的女人!”


    原來那紙上寫著一行字:若想讓我入府醫治,須府中大開中門,並三夫人親至仁心堂,為打砸一事負荊請罪,鞠躬道歉!


    三夫人已經氣得發抖了,自從嫁到平陽侯府後,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麽被人下麵子!


    還是被一個普通醫女!


    這口氣她一想到心口就生疼,恨不得登時讓那女人消失在這世界上才好!


    三老爺道:“不過一個大夫罷了,直接讓人拿了來不行了。”


    三夫人道:“你當我沒試過。但那女醫不知怎麽的,走通了威武將軍府的門道。那醫館門口成天有兇神惡煞的官兵守著,侯府的人去了都被打退了。”


    三老爺一掌將那紙震飛在地上:“好囂張的人。”


    一個大夫不知瞥見了什麽,小聲咦了一聲,撿起了那張紙,翻到背後看了一眼。然後看著看著,他便看入了迷,頃刻間竟撫掌大讚道:“好方子!”


    幾個大夫聽見動靜,亦團團圍過去,盯著那方子,然後皆喟歎出聲。


    “看這幾味藥材的搭配,實在是精妙至極!原來還能這麽用,我今日真是受教了。”


    “不愧是仁心堂女神醫,早聽說她的名聲,卻一直不得所見。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神醫啊神醫啊,觀這用藥,真不愧是能治好腸墉絕症的神醫,當真是華佗在世了。”


    ……


    一位年老的大夫不服氣道:“不過一個方子,有效沒有還不知道呢。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又是如此年少猖狂,簡直是不知所謂!”


    三老爺不耐地看他們:“你們在說什麽方子?”


    一個大夫畏懼地將紙遞給三老爺:“這張紙背麵寫著兩個方子,應是給老爺與夫人的。”


    三老爺聞言一愣。


    三夫人光憤怒紙上猖狂內容了,沒注意這一茬,當時也愣住了:“方子?”


    二人對視一眼。這滿院的大夫各個都嚇得跟鵪鶉似的,別說是開方子了,一個能說出是什麽病症的都沒有。


    這女神醫卻連問診都沒有就開了方子。


    這醫術真這麽神?


    三夫人還在猶豫。


    三老爺已拍了板:“讓人去把這方子給煎出來,我倒要看看這女神醫有多能耐!”


    一盞茶功夫後。


    三碗黑乎乎的湯藥被端了過來。顧不得燙,三老爺率先一口給喝完了,緊接著是蔣奕武,再然後才是將信將疑的三夫人。


    所有大夫都盯著這一家三口的反應。


    隻一會兒功夫,三老爺就驚喜地看向了兒子。


    蔣奕武亦驚喜地望向了三老爺。


    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應。


    這方子對症!


    他們的那話兒已經有好幾天跟死了一樣了,方才卻有股熱熱的感覺!


    連將信將疑的三夫人也震驚地瞪大了眼,她已經撓破了皮的皮膚居然不癢了。這一不癢了,渾身就舒坦了,看天都更藍了!太舒服了!


    三人都驚喜起來。


    神醫啊


    真的是神醫啊!


    見此,方才那位還酸溜溜的老大夫縮起了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三老爺一拍桌子:“吩咐下去,按照這方子再煎三天的量來。我要連續接著喝。”


    “怕是不行。”一個大夫怯怯道,見三老爺瞪了過來,他縮了縮頭:“這方子下有一排小字,寫著呢,這方子隻第一迴起效,為不全之方。若是想拿全方子,方法參照紙張正麵。”


    紙張正麵。


    三老爺與二少爺都想到了那一行字中的要求:大開中門迎接,並三夫人負荊去仁心堂請罪,並鞠躬道歉。


    然後他們都眯起了眼,望著三夫人,有了決定。


    這不是男人的滋味,他們可不想再多嚐哪怕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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