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珠打在青石路上,劈裏啪啦炸響。分明剛過傍晚時分,天已漆黑得猶如午夜。


    丫鬟們取來了油燈。白術道:“小姐,四小姐都睡了。用不用奴婢服侍您休息?”


    蔣明嬌搖頭:“再等等。”


    白術不解。


    等?


    等什麽?


    很快,蔣明嬌等的動靜便來了。


    一道亮白閃電劈下,雨幕被耀成淡白色。


    一個撐著紙傘,半邊身子都已淋濕的中年婦人匆匆趕來。


    一見蔣明嬌,那中年婦人便眼眶發紅,急道:“二小姐,我們五小姐病了。聽大小姐說您這裏有一株太後賞下的百年老參,我們三小姐想請您救急。”


    不等媽媽再說第二句,蔣明嬌已站起了身:“白術,你去取人參。餘媽媽,我隨您過去看看五妹妹。”


    平陽侯府一共三房人,長房與二房乃是老平陽侯原配所出。原配因病去世後,老平陽侯娶了一門續弦,便是現在的平陽侯府太夫人,亦是三房老爺與出嫁的四姑的生母。


    按照嫡庶長幼之禮,平陽侯爵位當由長房承襲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老平陽侯去世後,蔣明嬌大伯繼承了爵位,生下了蔣明嬌的三妹妹,蔣明嬋。


    九年前,蔣明嬌大伯在苗疆的戰事上戰死。消息傳迴了平陽侯府,懷胎九月的大伯母打擊過度下發生血崩,拚命生下一個癡傻的女兒後,便隨丈夫去了。


    皇上知道此事後,親自為那癡女兒取名,蔣明姝。


    從此長房便隻剩下蔣明嬋與蔣明姝一對姐妹相依為命。


    上輩子也是在今天,她那本就癡傻的五妹妹,不知誤食了什麽,下午突發肚子疼腹瀉不止,直到淩晨,竟就這麽去了。


    想到這裏,她加快了腳步:“我們快些去。”


    餘媽媽亦心焦於自家三小姐,見蔣明嬌如此上心,不免心裏一熱。


    到底是嫡親的叔伯姐妹。


    風雨夜狂風暴雨將燈籠都吹得飄搖不定,光線晦暗。


    一行人闖過雨幕到長房時,蔣明嬌的衣裳已濕了大半。


    匆匆脫下薄蓑衣交給丫鬟,她大步走進門,一眼便瞧見了滿屋子惶惶之色的丫鬟,走進內室正陪著蔣明嬋的蔣明婉。


    蔣明婉衝她點了點頭,示意說服蔣明嬋借人參之事已成。


    蔣明嬌鬆了口氣。


    三妹妹蔣明嬋因父母早亡,很小便與癡傻的妹妹相依為命,受了不少白眼與冷待,養成了如離群天鵝般倔強清高,出口刻薄,不肯示弱的性子,輕易不肯朝人求助。


    上輩子自大輕狂的她與蔣明嬋是死對頭。


    縱知道她受太後寵愛,好藥材多,蔣明嬋一開始也沒拉下臉朝她開口借,以至於造成那一出悲劇。


    所以,這輩子她讓與蔣明嬋交好的蔣明婉先來勸她。


    無論如何,人命重要。


    “人參馬上就到了。”蔣明嬌看了眼蔣明姝,見她臉色已經慘白,急問道,“請了大夫沒有,大夫怎麽說?”


    蔣明嬋不看蔣明嬌,聲音卻發著顫:“時候太晚了,府裏大夫都守在二伯身邊,皇上下了令不讓離開半步的。我請不動他們,隻來得及去外頭醫館裏請了個大夫。大夫說是寒邪入侵,開了一副藥,隻不見好轉……”


    “街上醫館有什麽好大夫。”蔣明嬌急道,“五妹妹情況如此危急,須得要太醫院的劉聖手來看才行。三妹妹,我們現在就去五福堂找祖母拿對牌。”


    蔣明嬋驚訝地望著蔣明嬌,麵前的人依舊是她曾最看不慣的嬌豔麵龐,五官如芍花妍麗,剔透如玉做的人,一看便隻是富貴嬌寵著長大的,格外招人疼,但麵龐上是做不得假的著急。


    “二姐姐,你……”竟如此心熱。


    蔣明嬌嚴肅道:“三妹妹,其實我也挺不喜歡你的清高倔強,覺得你那白眼翻得是真討厭的。但咱們畢竟是嫡親的姐妹,這時候沒有比我們更親近的人了。”


    她並非天生冷心,對上惡人她手段可以比惡人更惡;對上待她好的親友,她卻比誰都真誠。


    說著她便拉著蔣明嬋的手:“五妹妹的情況耽擱不得,咱們現在就去。”


    蔣明蟬跟著走了幾步:“二姐姐,祖母一向不喜歡阿姝,我怕……”


    蔣明嬌冷笑:“到這時候,可由不得她不喜歡了!”


    ·


    與此同時。


    二房嬌園裏,三四個蒙著黑衣的江洋大盜跳下牆,一連打暈了六七個仆婦,衝進了房間裏搶拿著財物。


    其中一個黑衣人趁亂推開了房門,躡手躡腳進去。


    看見床上果然躺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他麵露貪婪,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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