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突然飄起暴雨。


    夜雨勢頭迅猛, 迅速將整個城市的煙火澆滅,


    這場雨來的毫無征兆,學生們都沒有打傘, 三三兩兩聚集在房簷下等著家長過來接。很快, 旁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去,隻剩寥寥幾個人等候,慢慢的那些人也沒有耐心,舉起書包衝入大雨。


    顧明音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迴去, 反正從學校到家裏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正想著, 黛青色的雨幕中映出一道修長的清影。


    他撐著傘正麵走來,嫩黃色的雨傘似如綻放在雨色急急中的向日葵。他走得快, 身姿卻不疾不徐,搖曳優雅,刹那間路過的人都成為點綴在他身旁的背景,就連時間好像也跟著緩慢起來。


    身影逼近,漸漸地在石頭階梯下停住腳步。


    “音音,我來接你迴家。”


    從傘裏露出的眉眼氤氳著霓虹, 光影勾勒,一眼一鼻皆是油潑墨染的畫。


    雨聲淅瀝淅瀝,那瞬間顧明音的情緒被狠狠拉扯,一條名為“喜歡”的藤死死纏住她的整顆心髒, 再也不能鬆開。


    “這麽大的雨, 你怎麽跑過來了。”顧明音這樣說, 眼眶卻泛起微紅。


    沈予知把傘支過來,眼裏有笑:“來給你送小太陽。”


    小黃傘撐起在頭頂,站在身旁的沈予知為她擋去大部分飄來的風雨。


    顧明音這才意識到她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羸弱不堪, 最起碼站在身邊時是讓人感覺溫暖的。


    她抬起眼瞼望著近在咫尺的眉眼,呢喃:“的確是小太陽。”


    隻屬於她的,一輪豔陽。


    雨聲大,她的話被揉碎成夜裏,沈予知自是一句沒聽清,他隻是低頭看著腳上的運動鞋,頗為可惜地說:“就是鞋子進水了。”


    這雙鞋他比較喜歡,現在沾了水,迴頭就算幹了也會變形。


    顧明音什麽也沒有說,站下台階抓著沈予知的胳膊拉上後背,手臂用力直接把他背了起來。


    沈予知一愣,急忙抓緊傘,“音音?”


    “我背你走,我的鞋子不怕進水。”顧明音手臂圈緊,背著他毫不猶豫紮入雨幕。


    沈予知一手摟著顧明音脖子,一手支撐著傘,不禁低笑:“放我下來,壓壞你怎麽辦。”沈予知長高了兩三公分,體重自然增了點,雖然表麵看不出來,重量還是有的。


    顧明音小胳膊小腿,讓她在大雨中背著走實在過分。


    “壓不壞。”顧明音說,手臂的力度收得更重。她是未來家裏麵的頂梁柱,是以後要給小惡毒撐起一片天的人,這點重量怎麽可能輕易把她壓壞?好吧,是有點沉,顧明音穿過學校,找到一處幹淨的地方把他放了下來,明明下著雨天很冷,她硬是累出一腦門汗。


    沈予知就沒見過這麽傻乎乎的人。


    他把傘塞到明音手裏,從口袋裏摸出一條幹淨的手帕,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漬,然後蹲在她麵前拍拍肩膀:“換我背你。”


    “啊?”


    “來嘛,背你。”


    小惡毒軟著音撒嬌,顧明音架不住,緩緩爬上他的後背。她還沒準備好,小惡毒便像一道劍影直直衝了出去。


    顧明音從來不知道他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能跑出奧運會選手的氣勢,當下懵了神,不留神讓雨傘掉在了地上。


    顧明音愣了愣,急急忙忙拍著沈予知的則肩膀喊:“我們的太陽掉啦!”


    “沒掉。”沈予知突然背緊,沉聲說,“太陽在我身上。”


    顧明音再次恍神,悸動在刹那間悄然襲上心頭。


    她竟天真的覺得……沈予知可能也喜歡著她。


    一道驚雷打破了她所有綺麗的幻想,沈予知背著她在雨夜狂奔,等迴到家,兩人都濕噠噠的變成落湯雞,頭發像剛被衝洗過一樣墜著水,衣服更像是在水裏泡過,又皺又黏地貼著皮膚,十分難受。


    沈予知顧不得衣服,迴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擔心自己的妝,確定沒花後鬆了口氣。


    顧明音不想弄濕地板,她站在玄關處提去鞋子,當著沈予知的麵直接脫去衣服,隻剩下一套內衣,沈予知還沒反應過來,待看清時眼瞳快速緊縮。


    她很白,粉紅色的內衣襯著身軀如雪。


    那頭澆濕的頭發油亮稠黑的撲滿後背,四肢纖細,窄肩細腰,就連一雙腳都生的纖秀瑩潤,她微微弓著背,抬著腳,用掛在玄關處的毛巾擦拭足弓上的水珠,漫不經心地動作,透著隨意的純情,不輕不重撩撥著少年的心窩。


    沈予知喉頭發緊,急忙背過身不敢再看。


    他心跳很快,後麵傳來的衣物摩挲聲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難耐的折磨。


    顧明音毫無察覺,把自己擦拭幹淨後發現沈予知還杵著,不禁皺眉:“知知,不趕快擦幹的話會感冒的,要不我幫你擦。”


    “不……”沈予知的舌頭打著哆嗦,說話時險些咬到,“不用,我自己擦。”


    說完,他大步衝到洗手間。


    聽著浴室裏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顧明音收斂視線,迴屋洗漱。


    沈予知身體不好,顧明音擔心受寒後她會感冒,洗完便衝泡了兩碗薑茶,靜靜等著沈予知出來喝。


    終於。


    沈予知洗好了。


    他的臉被熱氣蒸成紅色,與顧明音隔開一個位置坐下,捧著紅糖薑茶慢悠悠喝,垂下的長睫遮去眸中的忐忑與澀意。


    “以後下雨天你不要去接我了,萬一把自己搞生病怎麽辦。”想到先前那個畫麵,顧明音很是心疼。下雨天是一方麵,容易遇到壞人也是一方麵,如果她真的碰見點什麽,那顧明音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沈予知應得乖巧:“嗯,好。”


    “那我們休息吧,明天還要早點上課呢。”


    顧明音學一天確實累了。


    她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正要上樓,門鈴急促響起。


    時鍾指向十點,怎麽想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


    顧明音暗示沈予知別動,自己去廚房拿了把菜刀來到門前,扒拉著貓眼向外麵望。


    她從狹窄的貓眼裏隻看見一個漆黑模糊的身影,又定睛一看,對上雙不太聰明的眼睛。


    顧明音迴過頭,對沈予知無奈開口:“顧嘉禹。”


    沈予知皺眉:“不是說他去醫院陪顧汐月了,現在過來幹嘛?”


    “誰知道,不用理他。”


    顧明音正要走,門外的顧嘉禹開始喊話:“顧明音,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你們了,你們不會這麽快就睡了吧?”


    這三更半夜,他要是一直賴著不走絕對擾民。


    顧明音返迴去又把門打開。


    站在門口的顧嘉禹活像是從河裏撈出來的,濕的比他們還誇張。他沒有進門,光在玄關外麵杵著。


    “我今天不是故意丟下你的。”顧嘉禹微微喘著粗氣,開口便是解釋,“隻不過顧汐月畢竟和我生活十七年……”顧嘉禹覺得這些話略有歧義,急忙改口,“別說生活十七年,就算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被車撞了躺在那裏,我也得去幫忙,不然太沒有人情味了。所以……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誤會。”


    站在顧明音的方位思考,如果親生哥哥前腳承諾,後腳又丟下她不管,那肯定會很難受。顧嘉禹不能再像原來那樣忽視她,於是從醫院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找顧明音。


    他想讓她知道,他不會故意丟下她的。


    顧明音聽得想笑:“誤會?”


    “嗯。”顧嘉禹雙眸堅定,“我不會像原來那樣不理你。”


    顧明音笑了:“我覺得我上次說的聽明白了。”


    顧嘉禹:“你說氣話我不信。”


    “……”


    顧嘉禹““我會做出改變讓你信服。”


    顧明音:“……”


    顧明音:“我覺得你那個腦子是真的有什麽大病。”


    她罵任他罵,顧嘉禹不聽就不聽。


    “其實我來就是說這些的。”


    “說完了?說完那你就快點滾。”顧明音作勢準備關門。


    顧嘉禹一把抵住門框,“我……我這幾天可能要請假,顧汐月撞了腦袋,醒來後就說很多事都記不起來,醫生說可能是失憶。爸媽那邊忙,隻能我陪著,但是你放心,我、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等她出院我就再也不理她。”


    “……?”


    “……??”


    啥玩意?


    他說顧汐月啥玩意?


    直到顧嘉禹離開,顧明音還是懵的。


    她關上門與沈予知大眼瞪著小眼,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沈予知才是那個大預言家!


    ——顧汐月那個勞什子竟然真的裝失憶!!!


    顧明音可不相信腦袋磕破點皮就會傷害到海馬體,而且原著裏也沒有這一段,失憶車禍癌症可都是女主角標配,顧汐月一個小女配還不配有這種待遇。


    她很確定,顧汐月就是裝的。


    如此想來,顧汐月今天中午來找她,肯定也是想陷害她,等她摔下去可以自然而然假裝失憶,再嫁禍到她身上。


    淦!


    這個小女配宮鬥劇是不是看多了!


    “我說什麽來著……”沈予知不禁無語,他料顧汐月會搞幺蛾子,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實行,而且……顧嘉禹那傻子還信了。


    “她馬上就要裝乖討巧,說不定再過一周就又能把你原來那家人哄得團團轉。”


    顧明音揉了揉眉心,“不管她,就看看她能裝多久。”


    沈予知也沒有把顧汐月放在眼裏,說:“我打聽了一下,房子下個月末就能交工,等交工我就找顧黎舟要過來,讓你盡快過戶。”這家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毛病,若不是顧明音不願意,他恨不得天一亮就把顧明音的戶口遷到她的戶口本上麵。


    顧明音笑了笑:“顧氏現在還沒讓他複職,又有不少人和顧家解約,顧家背負債務一籮筐,就怕他拮據起來不認賬。”


    “哼。”沈予知微微抬起下巴,“那天他說了什麽我可都錄了音,由不得他不認賬,就算真的不認賬拿不到房子,我也要他不好過。”


    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從他沈予知這裏討到便宜。


    顧明音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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