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音打定主意, 起身敲響隔壁房門。


    “進。”


    顧明音推門而入。


    沈予知抱著娃娃躺在床上,眼皮撩起又很快垂落,翻了個身繼續玩消消樂, 沒有絲毫要和她說話的意思。


    顧明音整個人都慫了, 哪還敢問“你為什麽生氣”這種觸黴頭的問題。


    “我想用一下你的電腦, 趙老師發來幾道題……”


    沈予知伸手一指, 示意:“喏。”


    桌上放著台粉紅色的筆記本電腦,顧明音稍加思襯, “能在你這裏用嗎?”


    “嗯。”


    得到同意, 明音拉開椅子坐在電腦桌前。


    她偷偷地瞄著小惡毒,小惡毒專心玩遊戲,眼珠子黑白分明, 沒有哭過的跡象, 她鬆了口氣,開機登錄微信,把學習資料下載。


    顧明音全程在偷偷觀察小惡毒,根本沒注意到文件自動下載到了默認目錄裏, 她當然不能把自己的東西和小惡毒的混在一起, 於是進入目錄準備把剛才下載的文件拖到桌麵。


    (學習資料1)


    (學習資料2)


    明音撓撓頭,隨手點進去一。


    《少女の花樣教室》


    《裙子底下有怪獸》


    《口口口口口口》


    ????


    這是什麽東西?


    難不成這是……


    顧明音好歹也當過成年人,頓時秒懂, 盯著屏幕上的文件突然不知如何處理,隻聽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明音手一抖,竟點開了視頻。


    畫麵瞬間占據全屏,不可描述的聲音在這個房間裏狠狠描述了起來。


    準備去倒水的沈予知:“……”


    呆若木雞的顧明音:“……”


    啪!!!!


    顧明音眼疾手快,急忙把屏幕倒扣。


    她不敢扭頭去看沈予知, 不過就算看不見,顧明音也知道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和她一樣,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十幾秒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且沉默。


    沈予知沒有多說一句話,握著杯子僵硬地走到衛生間把自己反鎖,透過鏡子,他看到自己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片刻,血液逆流,臉和脖子就像充血。


    完了。


    被看見了。


    沈予知生無可戀,臉蛋慘白慘白。


    怎麽辦。


    世界之子一定以為他是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猥瑣的變態。


    他不想出去了,如果可以就讓他死在這裏算了。


    沈予知徹底自閉在洗手間裏,除了自閉還有深深的絕望。


    顧明音比他強,短暫的尷尬後立馬淡定地過去敲門,“知知,你出來。”


    “我不。”沈予知很委屈,更多的是羞恥。他可以接受那種東西給別人看,但是絕對不能接受被喜歡的女孩子看到,無法接受,恨不得當場去世。


    “其實沒什麽啦,不就是……不就是……”看個片兒。


    她不出聲,明音也不敢說下去。


    其實明音青春期那會兒也很好奇,結果因為男主角太醜,很快失去興趣。她隻是詫異像小仙女一樣的沈予知竟然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不過想想也正常,沈予知隻是一個十七/八的女孩子,也會和她一樣好奇,想去探究,這是人類的求知欲作祟,並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你乖啦。”顧明音放軟語氣哄道,“沒什麽的,你快出來。”


    沈予知貼著門,小心翼翼問:“你、你會討厭我嗎?”


    顧明音說:“不會呀,我覺得知知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這個迴答讓沈予知好受許多。


    他緩緩將門把轉開,壓開條門縫,隻露出一隻漂亮的桃花眼,眼睛撲閃,不安化作星星,在黑色的瞳孔裏爍爍,“你……你真的不會討厭我?”他不確定的再次問道。


    顧明音一下子笑了,“就因為這個嗎?不會呀,我永遠不會討厭沈予知。”


    溫柔的迴應令他輕笑,終於肯從裏麵出來。


    明音知道小惡毒還在害羞,為了不讓這件事影響到兩人之間的相處,於是提出:“你好奇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看。”


    女孩子間可以一起洗澡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就算一起看片兒應該也在相處範圍內。等一起看完這次,小惡毒一定能走出尷尬。


    沈予知都驚呆了。


    還還還、還能一起看這種東西的?


    沈予知很想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拒絕世界之子,反應過來時已經點頭答應下。


    “那我們去床上看。”


    顧明音把電腦拿上床,接著抱來堆零食,最後把娃娃塞到沈予知懷裏,爬到她身邊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什、什麽類型的?


    沈予知被問的頭皮發麻。


    他不喜歡類型,隻喜歡學習。


    沈予知心虛,低低地說:“……都行。”


    都行?


    那……是不是百合也行?


    顧明音咀嚼著薯片,不禁動起了壞腦筋。


    她對自己的性取向卡得不是太死,除了一開始有些震驚外,很快接受了自己喜歡女孩子的事實。


    那小惡毒呢?要是她能接受兩個女孩子做那種事,是不是也說明有一天可以接受她,喜歡她?


    顧明音藏起心裏的小九九,輕咳一聲,語氣故作隨意:“那我們看女孩子的吧。”


    “女孩子?”


    “嗯,女孩子唯美一點。”


    女孩子唯美一點?


    那她的意思就是男孩子不唯美?接受不了男孩子?


    沈予知再次聯想到其他亂七八糟的地方,但也沒有拒絕,點頭:“嗯,看女孩子。”


    “那你搜。”顧明音輕輕撞了撞他的胳膊,“我不太會用梯子。”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很熟練?


    好吧,沈予知的確很熟練。


    他掛上梯子,點進網站,找到百合分區,然後問明音:“你要看哪個?”


    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法語,顧明音的左眼寫著茫,右眼寫著然。


    “你……看得法國的?”


    “嗯。”沈予知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法國導演拍的很浪漫有藝術感,而且還能學口語。”接著又補充道,“我最近在學法語。”


    學法語主要是為了看片子。


    日本和美國那邊的都很粗暴,他不喜歡,最後挑選了幾個網站,發現還是法國這個比較適合,為了更好的學習內容,沈予知被迫先學習法語,甚至還翻譯了一部發到了內地,備受好評。


    顧明音:“……”


    沈予知不好意思地說:“沒關係,你聽不懂沒關係,我可以給你翻譯。”


    顧明音:“……”


    “這部叫《情迷巴黎》,這部叫《深海女孩》,你要看那個呀?”


    “第二個吧。”


    聽起來怪甜的。


    “嗯,好,那我放啦。”


    顧明音點點頭。


    他點開播放,開頭是一段航拍的黃昏落日,拍攝手法非常老練,鏡頭一轉是沉溺的藍色海洋,年輕的女孩墜於水中,金發被海水溫柔包裹,整個畫麵虛幻到彷如深邃的油畫。


    接著是旁白。


    沈予知跟著翻譯起內容:“我常常會想起珊多拉的話,‘當你想來找我時,可以讓大海擁抱你;海水會化作你的魚尾,把你送到我身邊。”


    “可是,珊多拉一次都沒有來。”


    沈予知的嗓音要比旁白好聽許多。


    電影很快開始,明音專注看了起來。


    這部影片講述的是普通女高中生隨父親出海時不幸墜海,然而她並沒有死,醒來時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夢幻神奇的海中國度,救她的人叫珊多拉,一條紅發藍尾美人魚。


    兩個主角之間的相處甜蜜,可背景基調總有種莫名的哀傷,加上沈予知特別溫柔的嗓音,顧明音很快沉浸在劇情裏。


    沈予知說的沒錯,法國片就連情s都拍得十分唯美,很多場麵都在水裏進行,暗海與雪肌相襯,完全就是一副藝術作畫。


    沈予知臉蛋紅紅的:“這裏要翻譯嗎?”


    顧明音臉也跟著紅了,“不、不用吧。”


    光聽聲音就知道意思,還要什麽翻譯。


    不過要是小惡毒翻譯……


    顧明音控製不住地腦補了一下,腎上腺激素開始狂飆。


    沈予知看得有點沒意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明音瞥過去:“你不喜歡?”


    沈予知揉了揉眼,老實說:“不喜歡。”這部裏麵拍的內容對他來說起不到參考作用,而且畫麵拍得過於唯美,不管是背景樂還是畫麵,都像是一副古老完美的藝術油畫,唯一的好處就是台詞好,隨便摘抄一段都能掛在說說上裝深沉。


    顧明音眸光閃爍,鼓起勇氣試探:“知知,那要是有女孩子和你告白……”


    “討厭。”


    兩個字脫口而出。


    沈予知不假思索地:“不接受。”


    他是男孩子,就算穿著女裝也是男孩子,怎麽可能會瞞著身份和小女生在一起?這是不道德的行為,所以沈予知討厭,不接受。


    明音沒再問了,她的心一點點冷下。


    電影剛好播到女主角和人魚珊多拉永遠分離的那一幕。


    鏡頭之中,珊多拉在海洋深處,女主西維亞靠近太陽的海平麵,兩道身影一個在濃鬱的黑夜,一個在灼熱的白天,暗示著白夜分離永不相見。


    珊多拉沒有告訴西維亞。


    人魚一生隻能有一次命定之戀,他們會把生命,靈魂,五官,感知,全部共享於命定的愛人,相當於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她。


    其實西維亞在墜海時就已經死了,正是西維亞最後的那一眼讓珊多拉遇見所愛,毅然決然把自己的生命給她,讓她重新活了過來,正因如此,西維亞才可以在海水中唿吸。


    當西維亞離開海麵,身為人類的她依舊可以在陸地生活。


    珊多拉不同,她無法接觸空氣,那會讓她窒息,就連西維亞普通的一次走路都會讓她如刀尖上行走般痛不欲生。


    她很快會死去,在感受著愛人重見陽光的喜悅中孤單死去。


    明音突然就很難過。


    心裏頭澀澀的像是有一根針在紮。


    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她別過臉,用手背輕輕地擦拭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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