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音清楚顧嘉禹為何而來, 今天要是不攤開和講明白他是不會死心的。


    她扭頭對沈予知說:“沈予知你先迴去,我和他說幾句話。”


    沈予知沒有多說,聽話的把空間留給兩人。


    顧嘉禹也已經站了起來, 高高大大的少年原本應是朝氣蓬發的, 可他此刻滿是沮喪頹廢。


    他第一次微微附身低著頭去看她, 不像原來那般昂著下巴睥睨她。


    “明、明音。”顧嘉禹又試探性地叫了她一句。


    顧明音沒有像原來那般趕他走, 甚至連厭惡的眼神都沒有,就像是對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隻餘滿眼的疏遠與淡薄。


    顧嘉禹倏地難受起來。


    “我……我是來和你道歉的。”他攥著拳,不安地說出在心底演練許久的致歉詞,“之前很多事都是我不對, 我不應該總是聽月……顧汐月的話去欺負你, 不應該威脅你,更不應該打你巴掌。”雖然那巴掌沒成功,反而還被顧明音反懟迴來。但是他想打她是真的,就算沒成功那也是打了, 所以值一個道歉。


    “現在我想明白了, 不管是爸媽還是大哥。”他頓了下, “或者是我,都忽視傷害過你。”


    可以說她來家裏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她穿的衣服是顧汐月替下來的, 用的東西是顧汐月不要的, 哪怕母親曾送給她一個發飾,最後也被顧汐月搶走丟在了角落。


    她總是很卑微, 有時候一個人躲在牆角哭,那時候顧嘉禹隻覺得吵鬧煩躁,覺得她裝模作樣博取同情,卻未想到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從不似顧汐月那般四處表露著委屈。


    她安靜又小心,隻把哭泣留給自己。


    偏見是一個黑色的眼罩,他牢牢戴著,隻用耳朵聽,不用眼睛看;等眼罩摘下,才發現聽見的不是事實,所見的皆是諷刺。


    “對不起,明音。”


    顧嘉禹第一次放下成見,卑謙地對一個女孩子道歉。


    他想得到明音的原諒,想和雙生妹妹重新開始,從此後他保護她,學做一個哥哥。


    對不起三個字落地有聲,然而明音沒有迴答。


    她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真正的女主角站在這裏,按照女主那小白花似的柔軟性子,一定哭著答應。


    然而顧明音不是女主角。


    她沒有資格替離去的人說一句原諒,然後欣然接受著遲來的親情。


    “顧嘉禹,你妹妹死了。”顧明音語氣平靜,“你若真有心,可以在三月十一號這天給她上柱香。”


    那天是明音來得日子,也是小女主走得時候。


    她孤零零的離開,沒人陪,估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向來孤高不羈的雙生哥哥會過來求和。


    談及嘲諷,之所以求和還是因為他自己頓悟,想去做個人了。


    “所以……”顧嘉禹喉嚨翻滾兩圈, “你不原諒我是嗎?”


    明音背過身,聲音淡淡的:“沒什麽原諒不原諒的,當一個陌生人向你道歉時,你會在乎嗎?”


    不會的。


    顧嘉禹在她眼裏就是有著血緣關係的普通同學,一句“相識”便概括兩人間的關係。女主角已經走了,她能做的就是用她的身體活出一個人樣,不讓她像小說裏過得那樣苦。


    她不要家人,不要親情,哪怕他們真有一天幡然悔悟,張開懷抱接納她迴去,顧明音也不會順理成章的要,因為這本就不屬於她,真正該得到這些的女孩子已經離去。


    顧明音停下腳步,進去時最後看了他一眼,“顧嘉禹,人都是向前活的,你妹妹走出去了,你為什麽就不能成熟點往前看呢?”她說,“沒有誰永遠是十七歲。”


    她迴過頭,那扇門在顧嘉禹眼前緩緩重合,最終將兩個世界徹底分離。


    顧嘉禹感受到兩種情緒在心底翻騰。


    一種是顧明音的平和;一種是屬於自己的難過酸楚。


    他想不通,他們到底是家人,為什麽顧明音鐵了心斷開這一切。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他決定聽一次顧明音,沒有人永遠是17歲,時光不會停留在這一天,家裏已是那樣了,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證明給顧明音看,總有一天,他們會恢複原本的關係。


    顧嘉禹瞬間釋然,長腿邁開向樓下走去。


    顧明音站在落地窗前,目送著那道身影遠離,最後什麽也不說的坐迴到沙發,無事的翻看著手機。


    屋頂的燈光搖搖曳曳。


    她把整個軀體深陷於沙發,沈予知時不時掠過去幾眼,明音越是不說話,他越是不安穩。


    終於,沈予知忍不住地小心翼翼坐到她身邊。


    他剛洗完澡,穿著身印有草莓的寬鬆睡衣,頭發沒有完全吹幹,水汽不住往明音的臉上撲。


    明音被撩撥的心裏癢癢,一抬眼發現小惡毒貓貓祟祟瞄她。


    “知知?”


    既然被發現了,也沒必要偷偷摸摸下去,沈予知擔憂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他不是顧明音,就算再設身處地,也不能完全體會她現在的感受。


    沈予知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這種幸福襯得明音愈發的淒涼苦楚。沈予知很想安慰,卻不知如何安慰,感覺任何溫柔的句子放在她身上都無法奏效。


    見顧明音不迴答,沈予知緊張地說:“音音沒關係,我把我的幸福分你一半。”


    顧明音很好奇,歪著頭:“怎麽分?”


    沈予知瞳眸閃爍,好半天才鼓起勇氣,慢慢地附身靠近,輕緩小心的把額頭抵靠過去。


    兩人額抵著額;唿吸貼著唿吸。


    她感受著她溫暖的氣溫,也能聽見流轉於耳前的唿吸,就連那心跳都是貼合在一起的。


    顧明音不能自己的亂了唿吸頻率,一動不敢動,任由她這樣靠著。


    “你……你感受到了嗎?”沈予知嗓音喑啞,語調輕顫,“你不是一個人,我、我會陪著你,我也可以把家人共享給你。”


    說完頓了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沈予知的家庭雖然很溫馨,但也多多少少有點問題的。


    比如他爸膽子太小,每次和媽媽吵架吵不過都會躲在書房裏哭;比如母親太霸道,奶奶太熱情,再比如……他明明是男孩子卻隻能當女孩子,一點也不陽光。


    沈予知不確定世界之子能不能接受。


    如果她能的話……能的話,自己就把所擁有的一切都分享給她。


    他不想讓她孤單。


    他想予她四季溫暖,春日和睦,哪怕獨自走在街頭,都有太陽和她約會,微風與她作伴。


    顧明音的心口是熾熱的,緩緩伸手觸碰到她的臉,緊接著腦袋下滑,依在了他懷裏。


    沈予知亂顫著睫毛,雙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指尖試探性的碰了下她胳膊,確定明音沒有流露出抗拒的表情後,才慢吞吞,小心翼翼地圈住她。


    近日的鍛煉讓他的胳膊很結實了,抱著別人時也能讓人感覺到安全感。


    明音就那樣安靜的縮在他圈出來的小世界裏,閉著眼睛感受著她的心跳與唿吸,內心逐漸被溫馨填滿。


    此時此刻明音突然感謝起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


    那場意外帶她來到這裏,讓她遇見了更美麗的意外。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和小惡毒一輩子在一起~


    係統:[寶兒,告白吧,爸爸每天聽你在心裏膩歪,實在心疼。]


    顧明音:[就算你說話我也不能把你當成活的,要麽滾要麽給我兩個點數。]


    係統麻溜滾了。


    明音繼續享受著漂亮姐姐的安慰。


    也許是他的懷抱過於溫暖,亦或是他身上的香氣很讓人安心,顧明音竟慢慢下滑,枕著他的腿睡了過去。


    沈予知他不敢動,避免顧明音的腦袋滑下去還一直用手護住,全程木偶般的僵坐著。


    直到桌上的手機震動一聲,沈予知才分神看去。


    這是顧明音的手機,他隱約瞥見趙老師三個字。


    趙老師……


    趙洛??


    沈予知又看向時間,時鍾已指向十的位置,這深更半夜的,趙小叔給世界之子發什麽消息?


    胡思亂想之際,明音清醒過來。


    她揉揉眼拿起手機,看到發信人是趙洛後自然而然迴複起消息。


    “明音,小叔找你做什麽呀?”沈予知語氣自然地問道。


    顧明音沒有完全清醒,腦子還很迷糊。


    她打了個哈欠,聲音倦倦地:“老師明天讓我去一趟辦公室。”


    沈予知眼皮一跳。


    世界之子不是普通班的學生嗎?那為什麽要去找實驗班教書的趙洛?


    難、難道他們……


    沈予知被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到臉白,大腦跟著嗡了一下。


    “知知我先睡覺啦,晚安!”顧明音因為趙洛的那則信息而心情舒朗,她拍了一下沈予知的腿,一蹦一跳地向樓上走。


    她那麽一拍差點把沈予知的魂兒給拍掉,酥麻感順著被擊打過的地方滋的一下蔓延全身,就像觸電般瞬間讓人清醒。


    沈予知捂著腿,痛苦到麵容扭曲。


    操。


    腿麻了,要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知知:對不起,我是小醜我不配嗚嗚嗚嗚嗚腿好麻嗚嗚嗚嗚。我愛哭哭是遺傳爸爸,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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