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舟的腿還沒好利落, 不方便行動,於是警方直接帶著周某來到他的所在病院。不多時,顧家其餘人也匆忙趕來。


    這間vip病房空間足夠, 哪怕站了不少人也不顯得擁擠。


    顧黎舟坐在輪椅上, 麵對殘破的局麵仍是不慌不忙。


    記者隻進來一位, 剩下的便是警方和dna鑒定所的幾人。


    顧母推開麵前的記者, 雙眼赤紅地看著他,質問:“黎舟, 你真的偷換報告了?”他們隻在明音迴來的那天帶她做了一次親子鑒定,結果顯示明音係血親,既然如此他們沒有根本再做鑒定的必要。


    顧母想不通顧黎舟為什麽還要做第二次, 甚至還偷換了名字。


    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蠱惑一樣, 完全失去理智。


    顧黎舟不語,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迴應。


    他的這幅樣子讓顧母深信了網絡上的那些揣測,頓時深陷絕望,掩嘴啜泣起來。


    “警察先生, 你看他默認了, 這事兒和我沒關係的!”周某被警方架在中間, 趁熱打鐵道,“我都是被他逼迫的, 這件事和我沒關係!”


    顧黎舟抬眸, 忽然反問:“周醫生,請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逼迫了你。”


    “我……”


    周某啞然。


    兩人當時的交易是在私底下完成的, 後來給錢也是顧黎舟的人給的現金,他哪裏想到會有今天,所以也沒有對當時的對話進行錄音。


    周某是想聽取沈予知建議,再打電話套套話, 可是顧黎舟謹慎的很,結束後便把他拉黑,也不接聽任何一個陌生來電,這讓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再和他聯係。


    顧黎舟勾唇:“全憑你的一麵之詞嗎?”


    “我……我……”周某結結巴巴,半天也想不到一句辯解的話。


    “是的沒錯。”顧黎舟沒再理會周某,目光轉向記者,“顧明音是顧家真正的千金,數年前的一次意外讓顧家和另外一戶人家抱錯了孩子,不管怎麽說,這些年來我們都是把顧汐月當自己的孩子來疼的。得知真相後我們也非常痛心,接明音迴來後想把她和汐月一起撫養,可是結果大家也看到了,明音並不接受我們這個家庭,寧可自己打工也不願意迴來,”


    周某情緒很是激動,索性破罐子破摔:“顧黎舟你說這些有用嗎?!你不就是怕外麵人知道你們家的這些破事才故意讓我調換的報告,不信讓警方查!”


    “好啊,那就查。”顧黎舟笑意冷凝,“周醫生,那你可要說說,我們在已經做過一次鑒定報告的情況下為什麽還要做第二次親緣報告?是誰在沒有經過我們家屬和本人的同意下私自進行dna檢測,這句話在我當時找你時就問過你,您當時怎麽迴答的?”


    周某瞪大眼睛。


    顧黎舟雙手交握於胸前,指腹輕輕摩挲,“您說沒有這迴事,於是我相信了你並且沒有追究。至於那份報告……”顧黎舟冷笑,“到底是你構成造假公文罪還是私自檢測,想借此對我們顧家進行訛詐,我相信警方都會查清楚。”


    顧黎舟說完又看向警方:“隱瞞身份這件事是我們不對,對此我可以接受你們的調查。但該醫院涉嫌非法檢測dna,周某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對我進行抹黑,這兩點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罷休。”


    周某接受賄賂,調換鑒定是真;顧黎舟主動賄賂也是真。


    問題就是顧黎舟做事謹慎,就連那筆現金都是轉了兩手才到了周某手上。他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哪怕被監控拍到曾經出入過dna鑒定所,也可以給出合理地解釋;周某不同,他所工作的鑒定院本就是一個灰色產業,不查還好,一查處處都是漏洞。


    畢竟頭發經過了他的手,鑒定也是他負責,現在就想摘清,誰信?


    對於今天這個局麵,顧黎舟心知肚明是誰在背後出謀劃策。


    沈予知。


    小小年紀心思深沉,雖不知她為何插手這事,但這次隻能是他自咽苦果。沈家是他們招惹不起的人,就算心有不甘,如今也隻得忍下。


    接下來顧黎舟被帶去調查,他離開的這個晚上外麵稱得上腥風血雨,合作商鬧事的有;記者圍堵的有,各種惡意揣測的也有。


    顧母徹夜難眠,獨自在病房守著丈夫。


    手機一直跳出消息,屏幕在黑夜中明滅。


    [顧黎舟正在進行警方審訊,否認賄賂。]


    [dan鑒定所是否可靠?]


    [xx鑒定院被扒出涉嫌多起造假報告,目前已被勒令調查。]


    顧母恍惚地看著屏幕。


    直到一條新聞跳出來,她的眼睛才慢慢有了光。


    [顧黎舟曾與顧家養女爭執,之後遭遇車禍。]


    顧母不由自主點進新聞。


    視頻模糊看到兩個在街上拉拉扯扯的身影,顧母一眼認出那是她的一雙兒女,下一秒就見女兒將顧黎舟狠狠推開跑遠,緊接著兒子被摩托車剮蹭倒地,又被另一車輛碾壓而過。


    顧母握著手機的手腕抖動。


    黎舟不是說……他是不小心才摔倒被撞的嗎?


    顧母對於大兒子從來不會懷疑,也沒有多想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如果視頻是真的,那麽顧黎舟的車禍和顧汐月逃不了關係。


    顧母心亂如麻,情不自禁點開評論。


    ——這、這也太像情侶吵架了吧?


    ——顧黎舟快三十還沒緋聞,肯定是金屋藏嬌了啊那多刺激。


    ——你們的想法惡臭到讓我想吐,你會對你同一屋簷下的妹妹有想法?


    ——嘖,不過顧家這養女真是個白眼狼,哥哥車禍也不管,現在出事也不露麵,不知道他們養她圖啥。


    ——看吧,顧黎舟馬上要把責任都推給醫院,現在倆人也沒了身份枷鎖,我相信再過不久就要珠胎暗結。


    ——好家夥,不愧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真是啥都想到這層麵。


    “……”


    顧母怔怔看著屏幕,上麵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字眼正瘋狂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


    倆個兒子的確對女兒親近。


    他們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她,放在心尖兒上疼也不為過。明音沒迴來前,汐月做噩夢都要吵著找哥哥睡,那時候她從來沒有多想。可是……汐月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她和兩個孩子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哪怕後來身份曝光,他們之間也沒有收斂的意思。


    大兒子的性格她清楚,從小不願意吃虧,別人若惹他,他會加倍奉還。這次傷得這麽嚴重,顧黎舟竟然也沒想把具體原因告訴她,甚至替汐月瞞下。


    不細想還好,越細想顧母越覺得不舒服。


    她把手機丟在一邊,索性不再去看。


    “水……水……”


    病床上的顧父此時恢複意識。


    顧母急忙調高病床,端起水杯湊過去,顧父渴壞了,咬著吸管一頓猛喝。


    “慢點,別嗆著。”顧母拍著他的脊背,重新扶著他的身體躺下。


    顧父環視著周圍環境,氣若遊絲:“月月沒事吧?”


    月月……


    顧母拿著杯子的手頓了一下,片刻聲音冷凝地諷刺:“我辛苦守你半宿,你倒好,張口就是月月。”


    顧父沒有覺察異常,道:“那些記者瘋狗似的亂咬人,等我出去肯定告他們!”說完咳嗽幾聲,“黎舟呢?公司怎麽樣了?”


    “黎舟被帶去調查,公司有老劉他們看著,有幾個合作商鬧著見你,說要解約。”


    他們這些家庭並不自由,私事係關公司,但凡鬧出點什麽都會影響到公司利益,所以投資方也很謹慎,簽約前要寫不得因私人原因影響合作;如果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解約時不但不用支付違約金,還要反向賠償。


    現在他們麵臨的就是解約後的賠償問題,那是一筆大資金,以顧家現在的資金鏈來看,完全填補不上。


    顧父閉眼歎氣,忽然說了句:“我們就不應該接她迴來,如果她沒迴來,我們一家人還好好的。”


    又一次的,顧母頓住了指尖。


    他這句話剛巧被推門而入的顧嘉禹聽見,病房裏明明是一副溫馨畫麵,顧嘉禹卻看得心冷。


    他詫異父親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什麽意思?


    他是說這一切都是顧明音造成的?罪責全在顧明音?


    他們呢,他們就沒一點問題?


    顧嘉禹自從清醒過來後就覺得哪哪都奇怪,他不想再進去,小心翼翼把門關上,轉身走向走廊盡頭,伸手從口袋裏掏出根廉價的煙,正要點煙卻想起明音在便利店說過的話。


    [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把煙盒連同打火機丟入到垃圾桶,之後扭頭離開,身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


    天光乍亮。


    路上到處是上班的打工人和上學的學生。


    車欣悅也是其中之一。


    從南山退學後她去了一所普通的國際學校,準備高三結束就去德國留學。


    她在新的學校有了新朋友,憑借著甜美的長相和溫柔的性格吸引了很多男同學的喜歡,沒人知道曾經發生的事,可以說那件事幾乎沒給她造成什麽影響。


    車欣悅慢慢走著。


    正在此時,一雙手悄然無息從後麵過來,把她生拉硬拽到旁邊的小巷裏。


    車欣悅瞪大眼睛拚命掙脫,這時候對方突然鬆開禁錮,她正要跑,對上雙猩紅充血的眼眸。


    那瞬間,車欣悅的心都忘了跳動。


    ——顧嘉禹。


    “嘉……嘉禹哥。”


    顧嘉禹沒有讓路,高大的體型遮蔽去一切光芒。


    他神色不善,眸光滿是鋒芒銳利。


    車欣悅心跳加速,雙腿因恐慌打著哆嗦,她吞咽口唾沫,不由自主把書包護在胸口,畏畏縮縮的模樣滿是對他的懼怕。


    “嘉……嘉禹哥,你找我有事嗎?”車欣悅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哭。


    “是有點事。”顧嘉禹在她樓下頭守了半夜,因為沒睡好,嗓音無比嘶啞。


    “什麽事?”


    “周曉曉出國去了,我隻能來找你。”


    車欣悅不自覺抱緊書包。


    他問:“顧明音之前在學校經常被欺負,是不是都是你們做的?”


    車欣悅矢口否認:“不是……不是我,是周曉曉,和我沒什麽關係的,真的……我都是聽曉曉和汐月的,我、我沒做什麽。”她膽子小,性格又溫吞,班級隻有周曉曉和顧汐月能和她玩在一起,加上那兩個人有錢肯給朋友花錢,她對她們有應必答。


    車欣悅想不通顧嘉禹幹嘛突然找她問這些陳年老事,就因為網上那些新聞?可那些和她有什麽關係?


    顧嘉禹目光逼人,一字一句:“我是在問你,你們為什麽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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