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管理局的人在收到消息之後迅速趕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女子。


    她個子很高,皮膚淺褐,長發幹淨利落地紮在腦後。


    “這裏是高級住宅區,為什麽能有魔物混進來?”在她的身後,其中一個隊員疑惑地問到。


    “這東西不簡單……絕對不是普通的魔物。”溫瑤看向不遠處的宴會廳,皺了皺眉。


    蟲子密密麻麻爬動的聲音從中傳來,顯得黑暗而壓抑。


    她當機立斷:“立刻聯絡穆長官。”


    “就說,上城出現了疑似來自深淵的物種。”


    溫瑤說道。


    “……!”


    什麽?深淵?!


    現當今,人類幾乎將整個大陸探索完全,隻除了其中一個地方——深淵。


    那裏的空氣中浮動著被劇毒的霧氣,無邊無際的淵藪深處隻有望不到盡頭的黑暗,至今無人從中活著出來,人類對其中生活著的魔物更是知之甚少。


    倘若真的是深淵中的魔物出現在了主城區,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隊員不敢怠慢,應道:“是!”


    這時,一個身穿管家服的老人從一旁衝了過來,竟然任憑一股子不要命的莽撞勁衝到了女子的麵前:“求求您,救救我家少爺,我家少爺還在裏麵!”


    “丟人。”時則淳氣息不穩地斥道:“把他拽迴來!”


    他頭發散亂,身上的衣服也被扯亂了,看上去各位狼狽,先前的遊刃有餘蕩然無存,但還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威嚴。


    幾個時家的仆從聽命,將涕淚交加的老管家拉了迴來。


    溫瑤的視線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咬咬牙,道:


    “行動。”


    “不等等穆長官嗎?”


    溫瑤一臉凝重地搖搖頭,深吸一口氣:“來不及了,先救援人質要緊。”


    時安很快來到了變故的中央。


    那個賓客向後仰倒在地上,撕裂的下顎大張著,幹枯的皮膚繃在骨骼上,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怪象,他的肚腹已經綻開,仍然有源源不斷的魔蟲從中湧出。


    時安彎下腰。


    他用手指剝開男人軀體上幹枯的組織,露出那個崩裂的大洞。


    屍體的身上的大洞裏沒有內髒,取而代之的是細細密密的血紅色絲線,如同血管一般,覆蓋在肋骨上,占領了整個胸腹腔。


    絲線的深處,藏著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蟲。


    它和外麵那些蟲子長得一模一樣,但卻小的多,漆黑的甲殼猶如鱗片,閃爍著金屬般冰冷堅硬的光澤,位於頭顱的位置,是一張醜陋的,仿佛人類五官的臉。


    似乎感知到了危險的存在,那張臉上露出了猙獰而恐慌的神色,發出刺耳的尖叫。


    血紅色的絲線顫動著,周圍的魔蟲仿佛接收到了命令一般,源源不斷地向著屍體的方向聚攏而來。但又迫於時安的存在不敢靠近,隻敢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發出焦躁的摩擦聲。


    時安低頭湊近,然後微微一怔。


    某種險惡的氣息從屍體胸腔的部分彌散開來。


    冰冷,黑暗,就像是手指一般悄無聲息地觸摸浸染著周遭的空氣。


    ——隨著距離的縮短,這種感知變得逐漸清晰明確。


    無法忽視。


    少年深吸一口氣,享受般的眯起雙眼,略窄的瞳孔在那瞬間縮成一道細狹的縫隙,赤燙的紅光從中飛快地掠過。


    ……好舒服。


    時安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在一片黑暗中,某種奇異的感覺從靈魂深處蒸騰而起,指尖,脊背,尾椎都在隱隱發著癢,好像有什麽東西要衝破自己現在這個柔弱易碎的人類軀殼,從血肉骨骼間生長而出。


    不是用魔力幻化而成的虛影,而是真正的鱗甲,利爪,雙翼。


    難道它可以幫助自己恢複原來的身體?!


    時安睜開眼,以一種驚奇的目光打量著麵前的小蟲。


    ——他改變主意了。


    時安伸出手,白皙柔軟的指尖被龍鱗漆黑的虛影覆蓋,鋒利的指甲閃爍著冷光,向內一劃。


    刺啦。


    絲線應聲而斷。


    遠處的蟲群像是失去了提線的木偶,嘩啦啦地載到了一大片,剩下的胡亂逃竄著,仿佛沒了頭的蒼蠅。


    小蟲無法避免地被時安撈到了手裏,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它吱吱叫著,六條腿瘋狂掙紮,扭動著想要逃離。


    有點煩人。


    時安蠢蠢欲動地摩挲了一下指腹。


    仿佛感受到了危險,小蟲微微一僵。


    它不敢動了。


    時安克製住把它直接捏死的衝動,用指尖劃開皮膚,擠出一小滴鮮血。


    那粒血珠顫顫巍巍地立在少年白皙的皮膚之上,猶如一顆米粒大小的紅寶石,在黑暗中散發出奇異豔麗的光。


    漂亮而危險。


    小蟲劃拉著腿,瑟瑟發抖地試圖遠離。


    時安不容拒絕地捏住它,指腹施壓,再次把血珠往前遞了遞。


    小蟲:“……”


    它被逼無奈,隻好含淚抱著血珠一點點咽下。


    在那一小滴鮮血被吸幹的瞬間,它腿一蹬,頭一歪,栽倒在時安的掌心中,活似一顆沒了生命的珠子。


    下一秒,廳堂中所有的蟲子都仰麵朝天,全部都死了個幹淨。


    那令人牙酸的抓撓聲瞬間停止。


    靜的有些詭異。


    時安心滿意足地將它揣到了口袋裏。


    這時,背後傳來了晃動的燈光和腳步聲,其間還夾雜著受困者被解救時解脫的哭聲。


    這時,一束燈光在宴會廳的入口亮起。


    站在門口的溫瑤愣了愣。


    她沒想到,居然在被魔物占領的正中央,居然還有活著的被困者。


    這時,對方扭頭看了過來。


    少年的皮膚很白,身形尚未長開,肩膀瘦而薄,透著種脆弱的纖細感,睫毛和頭發呈現出一種柔軟的金棕色。


    他眯了眯眼,似乎不適應突然而來的亮光


    漆黑的廳堂內彌漫著粘稠濕潤的血腥味。


    滿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蟲屍,看上去猶如人間地獄,觸目驚心。冰冷的黑暗潛伏於其中,處處彌漫著詭譎叵測的氣息。


    他看上去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而且……毫發無損。


    溫瑤緊了緊手中的手電筒,揚聲問:


    “你還好嗎?”


    “嗯。”


    時安點點頭,看上去乖巧的惹人憐惜。


    他自然而然地眯起雙眼,一縷滿意饜足的淺笑從他的唇上掠過,浮光般稍縱即逝。


    ——簡直不能更好啦。


    二十分鍾後。


    時安裹著一條厚厚的的毯子,手裏捧著一杯熱牛奶,窩在了路邊,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管家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什麽。


    時安心不在焉地低著頭,時不時地應一聲。


    突然。


    一雙鞋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時安,你在這裏。”男人的聲音格外冷漠,沒有多少情感:“那我就不用找你專門說第二次了。”


    “?”


    時安捧著牛奶,仰頭看了過去。


    “你通過了測驗,我聽說了,不錯。”


    時則淳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帶過,然後緊接著,他的話鋒一轉,言語間帶著點意味深長的威懾:“既然如此,你弟弟時瑞今年會和你一起入學,到時候你多幫襯著他一點,不要爭搶,擺正自己的位置,聽懂了嗎?”


    管家在一旁捏緊了拳頭,幾乎喘不過氣來:


    “……”


    他沒想到,老爺居然真的這麽冷漠——在自己的親生兒子死裏逃生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敲打時安,讓他不要擋私生子的路。


    時安慢一拍地“哦”了一聲。


    他認認真真地想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問:


    “……那個,你是?”


    時則淳:“……”


    他太陽穴上青筋繃出,聲音裏也帶上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時安,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


    溫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時則淳的火氣被堵在半中央,鐵青著一張臉扭迴頭去——緊接著,他看到了那個站在溫瑤身後的男人。


    在那瞬間,時則淳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了。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長官。”溫瑤側開身,衝身後的人致意:“這位就是距離最近的人質。”


    男人很高,身形挺拔,身上帶著利刃般的冷意和銳利,有種幾乎能夠具現化的殺伐之氣。


    他的皮膚極白,長發束在腦後,如同流瀉的銀子般流瀉而下。


    穆珩不緊不慢地垂下眼。


    銀白色的睫毛之下,眼眸是冰冷的鋼藍色。


    視線很冷,好像是淬過雪水的刀光,悄無聲息從麵前的兩人身上掠過。


    “時安?”


    他的聲音和他本人同樣涼薄,漠然而低沉,帶著一點金屬的質地。


    時安仰頭看了過去。


    他緩緩瞪大雙眼。


    屬於龍的種族本能占據了絕對的上峰,將思維擠占的沒有一絲縫隙,


    ——哇!


    ——亮!閃!閃!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崽不是人類形態,那就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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