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諾哪裏會做麵啊, 但她還執拗得很,讓一個宮女在旁邊解說, 她非要親自動手, , 袖子挽起來, 白生生的一截手臂。


    “郡主, 加水, 太幹了。”郡主不讓她動手, 小宮女站在旁邊覺得十分不自在,手腳都不知怎麽放才好。


    嘉諾一雙小手都陷在幹巴巴的麵團裏,聽說加水,她又連忙拿起碗倒了一碗水。


    “多了郡主,多了。”


    “啊?那怎麽辦?”嘉諾越發的茫然,手足無措地又添麵粉, “再加麵粉對不對?”


    小宮女皺著眉:“嗯, 對。”


    接下來便是, 幹了加水,稀了再加麵粉, 一直加一直加,然後一盒麵粉便見了底, 木盆裏的麵團卻越發的大。


    “這下可以了吧。”嘉諾看看麵前的麵團, 用手指戳了戳,軟硬適中,又抬眸看看宮女, 她臉頰上,鼻尖兒上,額頭上粘了麵粉,白刷刷的。


    宮女揉了麵團一下,迴答:“嗯,可以了。”還不忘笑嘻嘻的拍馬屁:“郡主真是厲害呢。”


    “可太難了。”嘉諾嘟起嘴抱怨,下一息又抿起唇兒微微笑。


    然後便是切麵,因為是長壽麵所以要很長的一根,不可以斷,而且整根麵條要厚薄均勻。嘉諾拿著擀麵杖趕啊趕,趕啊趕,又忙活好半晌,總算是可以了。


    她剛去拿刀便被宮女阻止了,“郡主,還是我來吧。”刀屬於利器,若是郡主不小心割破劃傷了手,皇帝又要懲罰她了。


    好幾個站在門口圍觀的宮女也進來,道:“郡主不可以,萬萬不可以。”


    嘉諾犯了愁,“你們插了手,就不是我親手做的了。”她有些失落。


    宮女安慰她:“我們就隻幫郡主切麵,剩下的還是郡主自己來,可以嗎?”


    “不。”嘉諾斬釘截鐵的拒絕,“我要自己來。”


    結果,一個沒留神,鋒利的刀鋒切到了她的食指,募地殷紅血絲便滲出來。“嘶。”她輕輕的叫了一聲。


    “郡主,怎麽了?”身邊摘青菜的宮女過來,急切的問。


    嘉諾將手指蜷起來,笑著搖頭:“沒事兒。”


    這時,宇文允從門口進來。廚房裏的宮女欠身行禮後,立馬退出去。嘉諾像是個闖了禍的孩子一般,連忙將雙手背在身後,藏住割破了的手指。


    “拿出來。”宇文允發現她的小動作,臉色一沉,冷聲命令她。


    嘉諾心虛的垂下眼瞼,纖長細密的睫毛輕顫一下,往後退了兩步,隻咬著唇也不說話。


    宇文允逼過來,直接傾身拿出她藏在身後的小手,隻見左手食指上有一道血痕,他心一緊,斥她:“誰讓你做這些的,需要你來做嗎?!”


    看著他慍怒的冷臉,嘉諾心裏頓感委屈,聲音又低又小:“今日二哥哥生辰,諾兒隻想給二哥哥做一碗長壽麵。”


    他心又軟了,聲音也放得溫柔了些,問她:“疼不疼?”


    “疼。”


    嘉諾濕潤的眸子裏有淚光閃爍,“好疼的。”


    “好了,不哭。”宇文允抬手,用袖子給她將臉上雪白的麵粉擦幹淨,然後抱起她出了廚房,門口跪了一地的小宮女,他冷冷道:“每人十個手板。”


    嘉諾扯扯他衣襟,“二哥哥,你別罰她們,是我非要做,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她們的事。”


    宇文允低聲冷道:“是不該罰她們,最應該罰的便是你!”他氣得大手重重地打了她屁股一下。不解氣,又打了幾下。


    “唔……”嘉諾疼得直往他懷裏蹭。軟聲求饒:“二哥哥,諾兒錯了。”


    殿裏,他把嘉諾放到貴妃榻上,自己找來藥箱蹲在她麵前給她手指上藥。


    微熹的晨光照進殿中,嘉諾就那麽靜靜看著,麵前,宇文允清雋好看的臉猶如明山秀水,“二哥哥,你也會對別人這麽好麽?”


    紗布給她仔細纏好,宇文允起身,抬手拍她腦門,“誰聽話我就對誰好。像你這般不聽話,遲早將你趕出宮去,在街邊乞討做個小叫花子!”


    他嚇唬她。


    嘉諾敏感的心又被一刺,碎了一般的泛起疼意。


    最後長壽麵沒有,倒是宇文允親手給她煮了一碗小混沌。晚上夜幕將至,宇文允牽著嘉諾出宮,坐上馬車帶她去玩。


    長安街夜景繁華,十裏長街燈火通明。一路上都有小販支起的攤位,人流來往,車水馬龍。嘉諾一掃陰霾的心情,左看看右看看,宇文允緊跟在她身側。


    嘉諾換了男裝,但仍是嬌俏靈動,明明光暈罩在她臉上,宇文允一瞬不瞬的看她。


    “二哥哥,這個好看嗎?”她迴頭,將手裏的水晶兔子遞到他眼前,笑盈盈的望著他。


    “好看。”宇文允拿出錢袋,問商販:“多少銀兩?”


    商販答:“十兩銀子。”


    不遠處,一家鮮花鋪子前,兩男人盯著這邊看,眼神銳利如鷹。其中一男子從胸口拿出一副畫像,看了看問另一個:“大哥,您看是她嗎?”


    另一個仔細端看著前麵女扮男裝的嘉諾,確定道:“是她,畫像上的人是她,再看她身邊的人是宇文允,定是熹平郡主沒錯了!”


    “大哥,世子讓我們將人帶迴去,現在就動手?”


    “你傻呀,她和皇帝一起出來的,這街上得埋伏著多少暗衛?想死你就去抓人。”


    兩人垂下頭,“再找機會吧。”


    “嗯,大哥我不想死。”


    月色高掛天際,宇文允將嘉諾抱上馬車。吩咐青萍:“迴宮。”


    “是。”


    今晚逛了許久,嘉諾累的不行,趴在宇文允身上睡了一路。迴到宮裏,宇文允也不忍吵醒她,繼續抱著她迴未央殿。然後輕腳輕手的給她換衣服,抱著她沐浴。最後抱她到榻上睡覺。


    宇文允抱著懷裏的人,輕輕的一個吻印在她眉心。這輩子,除了對她好,他還能對誰好?沒有人了。


    天氣一天一天的轉冷,眼看就要到過年。嘉諾也穿上了小襖,手裏抱著暖爐,整日守著炭盆不肯挪步。她嬌氣得很,怕冷又怕熱。


    這日,她陪著宇文允在禦書房裏看書,窩在案前昏昏欲睡。


    外麵下著紛揚大雪,門口內侍來報,宇文允讓人進來。


    內侍帶進來一身風雪,撲通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陛下,太上皇快不行了,請您過去看看。”


    自從入了冬,太上皇的病便一日比一日嚴重,禦醫劉屏曾來稟報過,說太上皇撐不過這個春節。


    嘉諾聽到屏風外的聲音,悠悠轉醒。


    宇文允進來,看嘉諾趴在案上,一張小臉惺忪朦朧,臉蛋被炭火熏得紅彤彤的,案前還散落著她練習的字。他過來和著薄被一起把她抱到小榻上。


    “要睡覺就在榻上睡,我要去太上皇那邊,等我迴來一起用晚膳?”


    嘉諾點頭,十分乖巧:“好。”


    宇文允走了,嘉諾起身,穿上鬥篷走到窗前,窗戶打開,幾縷冷風刮過來,她清醒不少。外麵雪白一片,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


    太上皇病重,她也好想去看看,畢竟曾經他也是她的父皇,寵愛過她。又想起母妃說太上皇會給她們母女二人留一道出宮聖旨,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和母妃一起離開,嘉諾越發的惆悵憂傷。


    她是很舍不得宇文允的。


    第三天晚上,太上皇那邊派人來未央宮,請嘉諾過去。嘉諾收拾一番,裹上厚厚的鬥篷出門了,門口廊下站著一人,是傅瀾汐。


    “母妃?”嘉諾有些吃驚,豔紅的鬥篷稱托她一張小臉更加的瑩潤雪白。


    傅瀾汐似是哭過,眼眶還是紅的,聲音微微帶著啞:“諾兒,我們一起去。”


    “嗯。”嘉諾挽住傅瀾汐的手臂,安慰她道:“母妃不要難過,你還有諾兒呢。”


    走進太上皇的寢殿,便聽見一陣急促卻也微弱的咳嗽,殿中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兒,苦澀難聞。


    繞過屏風,太上皇躺在床上,傅瀾汐立馬過去,坐在榻前扶著太上皇,柔荑素手輕輕的給他順背,他瘦的厲害,幾乎是皮包骨頭了。


    “殿裏怎麽沒有人伺候?”傅瀾汐看看四周,眉頭緊緊皺著。


    “朕讓他們出去的。”太上皇順了兩口氣,“就想單獨看看你們,和你們說說話。”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緩緩抬起頭來看嘉諾。


    嘉諾一張臉早就哭得水光盈盈,過來蹲在榻前,想要叫他一聲父皇,微張著嘴卻叫不出來。


    “諾兒,你再叫朕一聲父皇吧。”太上皇臉上的笑意未減,仍如當年一般的寵溺。


    嘉諾看著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叫出來:“父皇。”


    “好好好。”


    太上皇從床榻裏側拿出一道明晃晃的聖旨,顫抖的手交到傅瀾汐手裏:“瀾汐,這算是朕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他心裏愛她,哪怕她和別的男人生了孩子,他依舊是愛她的。卻也對不起她,這便當作是最後的補償吧。


    之後,嘉諾退出去,隻留傅瀾汐和太上皇在裏麵說話。


    約莫一個時辰後,傅瀾汐才從裏麵出來,她抱住嘉諾哭了一會兒,才打開聖旨來看,“諾兒,有了這道旨意,就算是宇文允拿我們也沒辦法了。”


    “會有人護送我們出宮,他阻擋不了的。”


    嘉諾為傅瀾汐抹淚,又緊緊的依偎進她懷裏。哭著說:“母妃,我不想父皇他死。宮裏不是有最好的禦醫嗎?為什麽不能治好他呢?”


    十多年的父女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磨滅的。


    傅瀾汐抬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發頂,她自己亦是控製不住的哭出聲來。過去的終將過去,往後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諾兒,迴去收拾好東西,明日一早母妃來未央殿接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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