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清影坐在宮牆上喝酒,往日下了早朝一大堆大臣守在宮外不肯走,嘰嘰喳喳的聊個沒完,今日倒是反常,一個也沒留。


    青萍調息而上,坐在清影對麵,拿了碟子裏的一顆花生米來吃。


    “應該是昨晚陛下殺人起作用了。”說著青萍又拿了一顆,“陛下眼光真是高,昨晚那女人其實很美的。”


    清影不以為然,“不是眼光高,是無情無欲。”


    昨晚皇帝親手殺了進宮伺候的美人兒,這些大臣聽了怕的打顫,哪裏還敢把自家女兒送進宮裏來。


    嘉諾和阿寺從牆下走過,無意間聽到兩人的對話。她懵懵懂懂的問阿寺:“無情無欲是什麽意思?”


    阿寺認真的想了一下:“就是沒有欲望。”


    嘉諾似乎懂了。意思就是,以後宮裏都不會有後妃,二哥哥是她一個人的。


    那簡直太好了。


    用過晚膳後,嘉諾洗漱好坐在外殿一邊看話本,一邊等宇文允來。二哥哥說了晚上要來看她的。


    等啊等。


    孔雀燈架上的燭火已經燃滅了,阿寺拿著火折子,又點了新的。嘉諾倚在小榻上打瞌睡,手裏的話本早就掉在了地毯上。


    “郡主,時辰不早了,要不先歇著吧。”阿寺勸她。


    嘉諾捏捏自己的臉,又揉了揉眼睛,逼迫自己清醒:“不要。”


    阿寺拗不過,隻撿了話本坐在地毯上陪著嘉諾一起等。許久後,嘉諾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阿寺招唿來兩個小宮女,三個人輕腳輕手地把嘉諾抱上了內殿床榻,又輕輕的給她解了外裳,然後蓋上被子。


    剛出來,便見宇文允進來。他一招手,阿寺便領著人悄聲退出去。


    嘉諾恍恍惚惚的坐起身來,明明是在外殿的,怎麽就睡到了榻上。正想著,帳子被人從外麵掀開。


    抬眼便見少女小臉染著紅暈,一雙眸子沾著睡意的迷離情態,有些勾人。


    “二哥哥,你來了呀。”她抿唇笑,完全不覺衣衫微微鬆散,心衣露出白色一角。“二哥哥今晚也要睡在這裏嗎?”


    宇文允視線凝在她唇上,眼神有些暗。她的嘴巴很漂亮,形如弓,嘴唇飽滿微勾,玫瑰般嬌豔的顏色。


    夢中的味道太過香甜,他現在就想要嚐一嚐,看看是否一樣。


    喉嚨滾動,他附身下去。


    嘉諾靈巧地避開,從床榻的一邊起身,“那二哥哥你睡,我去偏殿。”


    說著她便走開,一縷發絲拂過他的手,透著清涼。宇文允抬手,準確無誤的抓住她的手腕,稍用力一拽,少女便摔在軟榻上。


    嘉諾兩隻眼愣愣的望著宇文允,不明所以。


    “唇上塗的是什麽?”宇文允問,嗓音有些啞。


    “薔薇花蜜呀。”她怕宇文允不懂,又補充:“就是取幹淨的薔薇花瓣搗碎,和上蜂蜜,然後塗在唇上,起到保濕潤唇的作用。”


    她又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通常都會被我吃掉。”說完,她小舌掃了一下唇角,嚐到甜蜜的滋味,她嘴邊的笑意更開了。


    小家夥還真是勾人不自知。


    宇文允握住她手腕的手不覺緊了幾分,一雙眼眸又暗又沉。嘉諾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還以為他是生氣了。她咬著下唇,眉頭蹙起來。


    “二哥哥,你捏疼我了……”


    軟綿綿的嗓音帶了點哭腔,叫人心生憐愛。


    可現在他不想心疼她,隻想讓她疼,讓她哭,像夢中那般。


    腕上的力度越發的大,嘉諾用力去掙,可是沒用,摩擦間皮膚火辣辣的疼,骨頭也疼。


    “疼呀!”她小臉冷著道,聲音有些大。


    他是真的把小家夥捏疼了,還生氣了。隻一息後,宇文允便鬆開了她的手,闔上灼燙的雙眸。


    他見過許多姿色上佳的女人,可那樣的念頭卻始於她。


    這些日子他腦海裏縈繞不去的都是她的樣子。


    浴閣裏出水,盈盈雪白的樣子,夢中,她嬌嬌弱弱不堪重受,紅了眼哭著求饒的樣子。


    等他再一睜眼,隻見少女坐在榻上,一手撐著頭正認真看著他。“二哥哥,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傳禦醫?”


    他蹙眉閉眼,額頭有薄汗,還有隱隱冒起青筋,看起來就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宇文允暗自抽口氣,聲音像是從喉嚨滾出來的一般,很低:“沒有。”


    嘉諾一雙純澈的眼依舊盯著他瞧。等他恢複如常才把自己的手腕給他看,“都是你弄的,壞二哥哥。”


    皓白柔嫩的皮膚上紅痕清晰,顏色對比鮮明。


    真的是嬌嫩。


    宇文允輕輕握住摩挲了兩下,喉嚨像是哽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說過要折磨她的,可為什麽忍不下心?


    嘉諾手腕是有點疼,但是想到以前咬他都出血了,她決定不跟他計較。再看宇文允若有所思的樣子,忽地一笑,她明白了。隻見她抬手食指擦過自己的唇,將沾上花蜜的手指貼上宇文允的薄唇。


    二哥哥是因為沒有嚐到花蜜所以生氣的吧,她想。


    出於下意識的,宇文允抿唇,絲絲甜意漫進口中。


    “甜嗎?”嘉諾期待的望著宇文允,眉宇間全是少女的天真。


    “我這兒還有。”說著她起身便朝宇文允湊過去,試圖用自己的小唇給他印上去。


    “夠了!”


    宇文允突然冷斥出聲,嘉諾又連忙退迴去,縮了縮肩膀不動了。二哥哥不僅冷,好像脾氣也不太好。


    她怎麽了嘛,他就生氣。


    “小氣鬼。”她小聲嘟囔。


    “你去偏殿吧,朕要睡覺了。”


    “哦。”


    嘉諾悻悻地,一步三迴頭,她舍不得走,還想跟他多說幾句話的。


    晚上,那樣的夢又如約而至,最後一刻,宇文允清醒過來,他喟歎一聲,該留下的東西還是留下了。


    早上他起來的時候,嘉諾也過來了,一臉惺忪沒有睡醒的模樣,她抱了一個枕頭,轉身就要往榻上倒。


    宇文允伸手拉住她。


    “還想睡就去偏殿。”


    “你都醒了還不讓我睡呀,我就要睡。”她掙開他的手,掀被子就往裏麵窩。


    宇文允將她扯出來,查看了她的衣裳一番才舒口氣,未央宮這邊的人收拾被褥不方便,宇文允派阿寺去叫崇華殿的小太監過來。


    方才才去的,過來還沒有那麽快。


    嘉諾小眉頭皺著,頗是不滿。她有些認床,昨晚上睡得並不好。宇文允不敢再鬆懈,隻得抓著她手臂不讓她動。


    嘉諾還沒徹底醒,掙紮不過就往地上縮。


    地上涼,她穿得又少。宇文允耐心沒剩多少了,冷冷地說:“你再鬧我就不要你了,送你出宮去。”


    戳到嘉諾心底,她真的就不鬧不動了,隻是又抱著宇文允的手臂,嬌憨迷糊地往他懷裏靠。


    宇文允蹙眉,真是纏人又磨人。


    他索性將嘉諾打橫抱起,往偏殿走。放好在榻上,他轉身欲走。隻是剛起身,他大手尾指便被一隻手指勾住了。


    “你還想怎樣?”宇文允迴頭看嘉諾。


    嘉諾眨眨眼,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委屈巴巴的:“不想讓你走。”


    “怎麽,還想讓我欺負你?”宇文允來了興致,撩袍坐在榻邊。一雙眼邪性地盯著她。


    欺負,在嘉諾心裏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普通的欺負,一種是母妃給她說的那種男女間的欺負。


    昨日她聽清影在宮牆上說宇文允無情無欲,那就不可能是男女間的那種欺負,再說了她是他的妹妹。


    普通的欺負她也是怕的,比如昨晚捏她手腕。


    嘉諾連忙放開宇文允的手,不敢再造次了。


    “國子監已經安排好了,再睡一會兒便去上課。”宇文允吩咐。


    上課,她討厭上課。可是之前二哥哥嫌棄她字寫的醜,她答應了他,不能出爾反爾。


    “嗯,二哥哥,諾兒知道了。”她對著他甜甜一笑。


    太監小安子將床榻被褥收拾好,跟著宇文允走了。宇文允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一閉眼便是和嘉諾的那種事情,他想或許要了其他女人,他就不會這般了。


    隻是前天晚上他才殺了一個,可能是不順眼,找個順眼的試試。


    他其實也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惜他的一生一世……


    下早朝後,他叫來常福,吩咐他去做這件事情。常福也是莫名其妙得很,硬著頭皮答應了。宇文允說要順眼的,可他怎麽知道那樣的他才看的順眼。


    思索一番,常福悟出來了,那就燕環肥瘦,多多益善,讓宇文允挑選便好了。


    今日十三,還有兩日便是十五。清影特意提醒宇文允,怕他忘了。


    “陛下去找過太上皇嗎?‘水滴’或許是太上皇做的。”清影問。


    宇文允:“問過了,不是。”


    “傅瀾汐?三皇子?太皇太後?這些人都有可能。”


    “那派出去的探子怎麽說?”宇文允自進宮稱帝便下令清影,安插了探子在了各宮,宮外的朝臣也有。


    清影搖頭:“並無消息。”


    ‘水滴’是一種毒,月圓之夜發作,中毒之人五髒六腑承受冰錐之痛,身體自內而外的被冰凍,然後冰裂,情緒失控性情大變,殘暴嗜血。


    但是第二日便會恢複如常,又等到下個月圓之夜,月月複月月,年年複年年。


    國子監裏就嘉諾一個學生,夫子反而好幾個,輪流著教她各門學科,一整天下來,她腦子跟漿糊一樣,什麽都沒學進去。唯獨練字她學得最認真,兩三篇下來,夫子都誇她有進步。


    阿寺收好課本,跟在嘉諾後麵:“郡主覺得如何?學得怎麽樣?”


    嘉諾搖頭:“好累呀,又渴又餓,想睡覺。”


    “沒事的,慢慢來,郡主天生聰穎,會學好的。”阿寺點頭,自我安慰一般的加油打氣。


    迴到未央宮,嘉諾吃了晚膳,洗漱後,她坐在書桌前提筆練字。


    她不能辜負二哥哥的期望。


    宇文允今日來的早,看見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小手捏著狼毫,沾了墨的筆尖在宣紙上遊走,隻是一截皓腕柔弱無力。


    整隻手臂用力,手腕沒用力,這樣是不對的。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後,微微附身,大手便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隨著他的力道遊移。明明是同一支筆,宇文允寫出來的就比她的好看。筆鋒飄逸,行而有骨。


    淺淡的冷香若有似無,淡淡縈繞。二哥哥手把手教她寫字,這樣真好,嘉諾嘴角輕勾,心裏歡喜。


    窗戶上照出兩人交錯的影子,隨著搖曳的燭火輕輕晃動,一室恬靜安然。


    阿寺守在殿門口,偶爾側頭往裏看一眼,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青萍和清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心腹。阿寺看準了這點,想著為郡主做點什麽,就是要和他們搞好關係,日後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郡主搞定皇上,那她便搞定他們兩兄妹。


    青萍也喜歡吃糖,阿寺便投其所好,又叫人從宮外買了些迴來,送給青萍。可清影呢?他喜歡什麽?阿寺觀察了好些天,都沒有一點兒發現。


    阿寺去清影當值的的地方沒找到人,她便抬頭向上看,總算是看到了不遠處宮牆上坐著一人。她跑過去。


    “清影大人快下來,我有事找你。”阿寺仰頭對著牆上喊。


    清影倏地一下落地,站在阿寺麵前。小姑娘跑得喘氣,大大的杏眼卻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什麽事?”


    阿寺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香囊,湛藍色的,和清影今日的藍色錦衣倒是格外相配。


    “這個香囊是我親手繡的,送給你。”阿寺抿唇,極快的垂下眼瞼,一雙小手伸向清影的腰間。


    清影後退一步:“你做什麽?”


    阿寺聲音小小的,有些害羞:“大人你別動,我給你係上。”說著,她手指靈巧活動,三兩下便給他係好了。


    “好了。”阿寺又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整個過程,清影感覺自己被石化了,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


    “大人,很好看。”阿寺抬眸,清明的月色下,她臉上有紅暈,“一直戴著,別取下來好嗎?”


    清影怔著,不知要如何作答。


    “反正你就是不要取下來,若那天看見沒有了,我是要生氣的!”她丟下這句,羞怯地跑開了。


    跑到拐角,阿寺才停下來,偷偷看身後清影的反應,隻見大個子站在原地良久,不知在想什麽。那香囊才不是她親手繡的,不過是從一個小宮女手上要來的。


    她繡工極好,繡的東西隻嘉諾用。


    經過宇文允大半夜的親自教導,嘉諾第二日交上去的功課得到了夫子的稱讚,還誇她進步神速。夫子攏著胡須看嘉諾,少女眉眼嬌妍透徹,一股子精靈勁兒。


    靈動又活潑的少女怎麽會是笨的,隻是願不願意學而已。


    得到稱讚嘉諾是很開心的,隻是諾大一個國子監就自己一人,一人待一整天好生無聊。下了學她沒有迴未央宮,而是去了禦書房。


    宇文允果然在。


    她小跑進去,純白的裙裾掃過門檻,打了一個旋,一瞬露出白皙小巧的腳踝。


    少女每次見他都是用跑的。


    宇文允轉身,又坐在書桌前,他再不轉身她就要撲進他懷裏來了,到時候抱著不撒手,又叫他難受難耐。


    “不是叫你不要亂跑嗎?”宇文允淡淡道。


    宮裏人多眼雜,指不定招了哪宮太妃娘娘的眼又被叫去欺負。


    “我沒有亂跑,徑直過來的。”她有些口渴,書桌上正好放著一杯新茶,她拿起就抿了一口。


    “二哥哥我找你來有事。”


    那杯茶他方才也喝了一口,宇文允頓時也覺得口幹舌燥,“說。”


    “國子監就我一個人,不好玩。以前太上皇在位時,國子監都有朝中要臣的子女來讀書的,二哥哥可不可以多找幾個人來。”


    “你想找誰?”宇文允問她。


    嘉諾想也沒想就答:“張妙儀。丞相家的嫡女。”


    “還有呢?”


    “嗯,剩下的二哥哥看著辦。”心裏一驚,“二哥哥這是答應了?”


    “嗯。”


    宇文允不知為何,一見到她,所有的思緒和計劃都會被她打亂,甚至順著她走,依著她。


    少女又笑了,眼睛彎彎如新月,一張小臉說不出的明媚動人。她情緒來去得快,總喜歡笑,好像天底下就沒有煩心的事。


    突然,她斂了笑意,朝他湊過來。


    “二哥哥,你額頭上是什麽呀?”淺墨色的水滴形狀,她抬手去擦拭,擦不掉,又像是從肌膚裏麵透出來的。


    距離極近,她淺淺的唿吸都打在他臉上,亦能感覺到她身上溫熱的體溫,以及氤氳起浮的女兒香。


    心裏的念頭又被勾起,他拿下嘉諾碰在自己額間的手。


    “畫上去的,得用藥水才能洗掉。”宇文允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其實這是‘水滴’將至的預兆,要毒發後一日才自動消掉。


    宇文允長相清雋,五官線條勾勒得精巧完美,如今這額間的水滴更是襯得他俊美無邪。


    “好看的,不用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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